衛曦之那麽說完了,臉色極認真地看著衛通。


    眼看著他那帶來的黑大漢帶著人出了門,衛通忽然覺得自己後背汗津津的,這,這都叫什麽事兒啊!瘋子就是瘋子,還非要人家輸光了才能迴去?但他心中到底心虛,最終隻好站起來,去和眾人分說了。


    衛曦之摟過站在身後無聊玩手指的唐七糖,抱在自己膝蓋上,旁若無人的說:“糖兒,你不是閑得慌嗎?如今給你賺銀票的機會,你可喜歡?”


    唐七糖懶洋洋的看著麵前的賭桌,興趣缺缺的說:“這哪是賺銀子的機會,這是要累死我啊!這麽多人,就算我把把都贏,全部讓他們輸剩褲衩子,也得要幾個時辰呢!這效率也太低了!”


    “什麽是效率太低了?”


    “唔……就是,你讓一個能一口氣吃十個燒餅的人,一個一個的吃燒餅!就這個意思!”


    “唔,我明白了!那我可以讓他們把除了褲衩以外的所有賭注都壓上,是不是會快一點?”


    “你這隻是把燒餅都擺出來了,還沒有卷起來。”


    “那你要怎麽卷呢?”


    “你就這麽,這麽,這麽的。”唐七糖指點著幾張桌子,十分不在意的說著。


    衛曦之聽著,笑著,寵溺的理理她的發絲,點點頭說:“好,都依你!總之你報了仇就好,你高興了就好。”


    “嗯!這個自然!那你說,贏了銀子怎麽分?”


    “不分,贏了都是你的!”


    “真的都是我的?無論我贏什麽都是我的?”


    “真的。”


    “行!那就這麽滴吧。”


    唐七糖眼睛骨碌碌轉一圈,四處打量了一番,忽然興致盎然的從衛曦之身上滑下來,擼了擼身上碧色的婢女衣服袖子,拿大拇指擦過自己秀美的鼻子,笑著和衛曦之說:“王爺幫個忙,找人寫幾個大字放在外頭,助助陣唄!”


    衛曦之看著她那傲驕得不行的小樣子,隻覺得怎麽愛都不夠,笑容甜的膩死人,說道:“哦?寫什麽呢?”


    “寫,不服來戰!”


    衛通去和眾人說了一通,那些人聽說不是和衛曦之賭,而是和她的婢女賭,果然有好幾個膽大的人跟著來了。


    眾人過來時所看見的,就是這副笑模笑樣的慎王爺。


    衛通心裏鬆下來,瘋子到底是瘋子,喜怒形於色,隻要他玩得盡興,走了便好。


    眾人心裏也鬆下來,瘋子到底是瘋子,我們幾個團結些,贏了銀子,想必他也不會怎麽樣。


    然而,牌桌的布置讓他們驚呆了。


    那是個井字形的方陣,四張桌子圍起來,中間空出個方形的位置,擺了個紅漆鼓凳,隻見慎王爺身邊那個碧色衣裙的婢女一躍身坐到那鼓凳上,衝眾人招招手,還揚了揚手裏的一疊銀票。


    這是要一個對十二個?一人打四桌?可能嗎?


    眾人還沒想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呢,隻聽坐在一旁的慎王爺便開口了:“不早了,眾位把自己的身家都拿出來,贏得了本王派的人,便是十萬兩;輸光了,便早早迴去吧。”


    十萬兩!


    即便都是京裏的貴人,可一副牌,便可以贏十萬兩!這,這還用想嗎?


    很快的,便有那些覺得自己個技藝驚人的愛賭之輩坐到了賭桌上。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人開始爭,很快的,四張桌子,十二個座位,都坐滿了人。


    麻將,是新鮮玩意,在慶京城傳開來才兩個月不到呢,如此奇怪的賭局,自然從未有人見過,一時間,別的桌也無心開賭了,紛紛跑過來圍觀。


    唐七糖幼細纖長的手指輕輕滑過麵前的骨牌,嘴角鉤起一抹優美的弧度,輕輕地呢喃:“多日不見!來吧,寶貝們!”


    每張桌子上的三個人還沒摸到幾張牌,但見那些牌在她的輕撫下,轉眼間圍成四方城,她人在鼓凳上輕轉,四張桌子便堆砌起了同樣的四方城。


    骰子一甩,剛剛停下,眾人隻覺得眼前一陣眼花繚亂,各自抓了十幾張牌在手,有人麵露喜色,有人愁眉苦臉,也有人還在捏著牌左看右看。


    卻聽見四張桌子中間的女子開口:


    “南莊,天胡!萬字清一色!


    西閑,天胡,十三幺!


    北閑,天胡,對對碰!


    東莊,天胡,大四喜!


    留下賭注,走人!


    還有人麽?快些,不服來戰!”


    四張桌子上的人,愣愣的看著各自桌上那攤開了的牌,驚得不會說話了。


    原來,真的有天胡這樣的事!


    原來十三幺是這樣的!


    原來這便叫大四喜!


    所有人一個樣子,張著嘴看著牌不說話,然後慢慢的抬頭看向唐七糖,那眼神,有驚豔,有疑惑,有崇拜,有垂涎……


    衛曦之原本還在滿眼寵溺的看著自己的小丫頭,見此情景,卻立馬冷了臉,眼睛裏積起風暴,人瞬間冷若冰霜,開口說話如帶刀鋒:“來人!收下賭注!再有亂看的,挖眼睛,再有不走的,砍腿!”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紛紛留下自己荷包,錢袋子,錦囊等等一應物事,趕緊走開了。


    倒有一個不怕死的,眼珠轉了轉,衝唐七糖說道:“姑娘,我把我的黑貂短氅押下,可否再賭一局?”


    唐七糖抱胸撇了眼說話的人,是個油頭粉麵的年輕男子,酒糟鼻子,眼光輕浮。


    她大眼睛眨了眨,不禁笑道:“你若是把你身上所有的衣物都押下,便讓你再賭一局!”


    年輕男子眼光裏閃過一抹猥瑣的光,嬉笑著說:“無妨。姑娘是想在下此時便押,還是等會兒再押?”


    唐七糖還沒開口說話,衛曦之卻在一旁冷笑了問:“這是誰?”


    衛曦之身後的隨從裏,一個藍緞袍子、師爺模樣的中年男子馬上出列,畢恭畢敬迴著話:“迴王爺!這是張太師的嫡幼孫,張鬱和,現年二十有二,娶訾臣相的嫡六女為妻室,育有一子兩女。”


    衛曦之嘴裏念叨了兩遍‘張鬱和’,那張鬱和便迴頭對他拱了拱手,眼神很是不屑。


    世上總有些人是喜歡特特表現自己與眾不同的,張鬱和大概就是這樣的人。他因是家中幼子,自小到大便被捧在手心裏長大,隻有他欺負別人,還沒有碰到敢欺負他的呢!雖說時有耳聞慎王爺的瘋名,可他自恃後台夠硬,隻要自己沒有明著招惹瘋爺,想必瘋爺也不會對自己怎麽樣!


    況且如今可是賭局,自古賭桌上無大小,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怕!


    他想得挺好,卻聽見衛曦之冷冷的說道:“你若是現在就押下,那若是輸了,便把你褲襠裏的東西一起輸了吧!”


    所謂無知者無畏,張鬱和聽見衛曦之這麽說,不禁拍著桌子站了起來,說道:“慎王爺這是何意?”


    “聽不懂?那直接把你褲襠裏的東西割了,你便懂了!”衛曦之斜靠在一旁的椅子裏,俊美的臉一派平靜,實在看不出他說的是玩笑還是真話。


    或許正是衛曦之的這副樣子這樣,張鬱和愈發氣惱了,說道:“慎王爺欺人太甚!賭錢而已,何必威嚇我等!我若真現在便脫了衣服押下,你若敢讓你的丫頭贏我,那也要問問我褲襠裏的東西答應不答應!”


    “哈!哈哈哈哈!好!有種!”衛曦之大笑著,忽然衝四周看了看,問道:“有沒有和他一樣有種的呢?來,湊夠了人,好讓這麽有種的東西知道知道本王敢不敢!”


    牌桌中央,是一臉明媚的美麗女子,揚著厚厚的銀票在招手,四周,是心懷僥幸躍躍欲試的賭徒,各處門口,據說已經守滿了慎王爺的人,不輸完了別想走!


    既然這樣,還不如大家團結些,把銀子贏了再說!剛才第一輪的幾個人,倒是輕敵了,我等便這樣這樣……


    私下裏,好幾個人這麽竊竊私語一番,一臉英勇的坐上牌桌,很快又湊滿了四桌。


    衛曦之衝張鬱和挑了挑眉,張鬱和冷哼了一聲,他本就是個紈絝,這會兒賭興上來,不管不顧,當真快速的解了自己的衣袍,刷刷刷脫起了衣裳。


    脫到那僅剩的大紅褻褲時,他總算抬起頭,原想挑釁的看衛曦之一眼,可是,他卻對上了一雙如千年冰封深潭般的眼睛,那眼睛裏,沒有絲毫的情緒,卻是冰冷徹骨,見之膽寒……


    張鬱和愣了愣,刹那間覺得自己全身冷得不行。


    他抖了抖身子,披上一旁的黑貂短氅,掩飾的調笑道:“真冷!我還是留著這褲子吧!姑娘,你若有本事贏了去,我再脫給你啊!到時候,可是熱乎的呢!”


    唐七糖眨巴眨巴大眼睛,看一眼衛曦之,笑得跟一隻小狐狸一般:“好說!隻怕你也熱乎不了多久了!權當我發個善心吧!別廢話了,賭還是不賭?”


    牌局很快再來,隻這次,四桌的人都發了話,不許唐七糖再動手砌牌,唐七糖無所謂的笑,在一旁抱著手臂看幾個人很快砌起四座方城。


    骰子撒開,十三張牌就手,同桌的人相互對個眼色,有人第一張牌出手:“九萬!”


    卻聽唐七糖一聲嬌叱:“胡了!清一色!放下銀票,走人!”


    這桌的人還沒有看清自己的牌,人家已經胡了?


    而另外三桌幾乎同樣的命運,很快,每桌各有一人被淘汰出局。


    衛曦之衝身後的藍袍師爺點點頭,師爺舉起一塊牌子衝人群裏晃了晃,“不服來戰!”四個大字明晃晃的紮人眼睛,十分驕橫的挑釁著,讓人熱血沸騰。


    可是,這婢女的牌技,也太離譜了!坐上去,不容易贏啊!


    四周有片刻的安靜。


    後院的戲班子也已經停了,周圍玩樂的人都擁在了衛曦之他們所在的這處正廳。衛通頭疼的看著這架勢,眉頭緊皺,他到底是不是來尋仇的啊?


    衛曦之卻像看見他心裏想什麽似的招唿他:“郡王叔,難得新春玩一會,怎麽都這麽膽小了?本王原想散幾個錢給大家樂和樂和的,怎麽都不來了?既然這麽著,那便都把銀子留下了,早些迴去吧!”


    衛通的心又放下了,衝四周眾人拱著手說:“慎王爺說的是,隻是玩幾把,難道還真沒有人比那位姑娘手氣更好的了?說不定贏個萬兩銀子呢!”


    重賞之下,必有蠢夫!


    好幾個人腦子發熱,填補上空座,很快新的一輪方城又起。


    這次,時運不濟的輪到了張鬱和。


    他手裏緊緊攥著本該輪到的一張牌不放,眼睛死死盯著唐七糖已經攤開的大四喜牌麵,臉都漲紅了。


    唐七糖細嫩嫩的手指如跳舞般在牌上跳過,粉色櫻唇吐出兩個字:“放下!”


    張鬱和卻不甘心的抓起那張牌往自己的牌麵上一放,耍賴道:“我先胡的!對對碰!”


    “嗯……真是不要臉啊……”唐七糖低歎,往左右看了看問:“眾位覺得呢?”


    眾人麵麵相覷著,倒還有一個說實話了,道:“張三爺!你這已經點了炮啦!還摸什麽呀?!”


    張鬱和咬了咬牙,忽然把桌麵上的牌全部推倒了說:“再來!”


    眾人愣愣的看著他,又齊唰唰轉頭看向衛曦之。


    “嗬!哈哈哈!嗬嗬嗬!這便是張太師的孫子?!來人!先把他褲襠裏的東西摘了喂狗!”衛曦之張揚肆意的笑聲乍起,旋即便是冰寒的大喝。


    轉眼就有兩個黑衣大漢過來如拎小雞般的把張鬱和拎下牌桌,丟在衛曦之腳下。他的黑貂短氅早就滑落在地,男人一身養尊處優的白嫩皮肉上,隻剩條大紅褻褲鬆垮跨的包裹著。


    室內雖有暖爐,但到底新春時節,這個樣子,還是很冷的,張鬱和緊抱著胸膛,抖著身子衝衛曦之發狠:“你,你敢!我,我隻是,輸,輸了,你敢!”


    衛曦之連正眼也沒有看他,低頭理了理自己腰帶上的一根流蘇,漫不經心地吩咐:“黑狼!拖出去,別髒了郡王爺家的地!”


    衛曦之身後的隨從裏,其中一個黑衣大漢趕緊上來恭敬的行了禮,一把拎了張鬱和便出了門,很快,門外響起驚恐的求饒聲。


    屋裏的人驚得都不敢出聲,衛通到底是主人,走過來拱拱手求情道:“曦侄兒,不,慎王爺啊!這,這,不看僧麵看佛麵,到底是在我的府上做客,你看……”


    衛曦之這才抬起頭,衝衛通展顏一笑,那笑容,說不出的俊美和善。


    正當衛通以為有戲時,卻聽他說道:“那郡王爺的意思是,你幫他輸這個賭注?”


    “呃……我,我,慎王爺,這,到底是張太師的孫子!”


    “對!就是因為是張太師的孫子,就該言出必行!郡王爺說的對!”衛曦之笑顏依舊,講的話卻讓人心塞得完全迴旋的餘地。


    衛通心一點一點地冷卻下來,他到底是來鬧場子的,我到底還是得罪他了!


    忽然,室外一聲淒厲的尖叫聲,如殺豬般的讓人寒栗。


    下一息,那個叫黑狼的黑衣大漢進來稟報道:“迴稟王爺!屬下們要收賭注,那人死命捂住不放,隻割下了三根手指。還請王爺示下!”


    衛曦之懶洋洋的輕哼了聲,頭都沒抬,說道:“唉,張太師的家風,就是小氣,說好了的事,臨時便變卦了!輸不起便別來麽!三根手指頭啊……終究便宜了他,罷了,收下他的衣袍,好好送他迴去,總要讓人知道知道,他可是輸光銀子又耍賴的人!”


    黑狼應著是,快速的出了門。


    廳裏的人卻都驚得個個臉色大變,這轉眼的功夫,三根手指沒了,還要這麽光著膀子迴去?!這麽冷的天,不流血而死,也快凍死了吧?


    ------題外話------


    答案出來了,獎勵已發出啦!沒答對的親不要傷心喲,下次我們還玩哈。


    本來想問大家,衛曦之給衛行之胸前刺了哪五個大字捏,後來想想,萬一新年第一天,滿屏的“吾乃采花賊”,我該怎麽辦喲!


    哈哈哈!就是和大家樂和樂和,列列實在不是個好人,你們要習慣偶的不著調啊,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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