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行之緊抿起嘴,目光沉沉的盯著前麵不遠,匍匐在衛曦之身側的小小背影,一張臉竟然漲紅起來。


    當日這小野貓被衛曦之從承恩公府帶走後,自己就找父皇說了,衛曦之他一個有病的瘋子,強拉走自己看中的女人!可父皇竟然什麽也沒說,還讓自己不要去招惹他。


    可真奇怪,我堂堂的嫡出皇子,倒要看他一個旁支的臉色!即便他承親王爵又怎麽樣?難道父皇不該更看重我嗎?父皇真是太當他一迴事了。


    後來,聽大太監陳襄說這小丫頭被衛曦之生吃了!自己還很是傷心了幾天,連帶著酈家都恨上了,很是冷落了一陣。


    誰知道!她今日竟然跟著衛曦之進了宮,還像是衛曦之的女人似的,摟摟抱抱!要不是自己知道衛曦之不近女色,真要以為她是那瘋子的禁臠了!


    可父皇竟然還是那樣!哼,不幫自己兒子,竟然幫著這瘋子?父皇到底怎麽想的!


    可就算這樣,自己怎麽能甘心呢!是自己先看上的!小丫頭月餘不見,長高不少,又漂亮了!脾氣見長,還公然敢跟我撩爪子了!叫我怎麽能不把你按在身下好好疼你呢!


    衛行之跪著磨牙,心裏貓抓貓撓的難受,連行禮完畢了都忘了站起來,身後的小宮人趕緊過去提醒他:“四爺!四爺,入座啦!”


    衛行之趕緊站起來,歸了座,眼神卻怎麽也離不開那隻碧色衣裙的小野貓。


    她果真會講話,和另一個婢女講的熱絡,聲音真好聽!


    她笑得真好看,為什麽宮裏沒有這樣的女子?


    “四爺,四爺?”


    “嗯?”


    “四爺這是在看什麽?皇上說舉杯呢。”坐在衛行之下首的,是福山郡王衛通,算起來是隔了一代的堂叔,此時正好奇的提醒著。


    “哦,是。多謝郡王叔。”四皇子趕緊舉杯,眼神卻還瞅著唐七糖。


    “四爺……喜歡那個丫頭?慎王的人?”福山郡王十分討好的湊過來,小聲問。


    衛行之皺皺眉,放下酒杯一言不發。衛通雖和自己走的近,可誰知道呢!可信的隻有自己,連酈夏都苯死了!


    衛通卻繼續討好著:“四爺看上的人,果真好顏色!如今是在宮裏,四爺看上了,還不都是四爺的!”


    衛行之不出聲,心裏卻動了動。


    衛通覷著他臉色,湊到他耳邊說:“宮裏這麽大,走失個人,可不常見麽。”


    “哼,瘋子的人……”衛行之嘴皮略動了動,含糊了一聲。


    “這有何難!要我幫忙嗎?你也知道,我就喜歡女人……這各種藥……總是有的。”


    衛通聲音也不甚清晰,衛行之卻聽明白了,眼皮撩起一些,笑說:“嗬,郡王叔連進宮也帶著?”


    衛通凜了凜,趕緊解釋:“哪兒啊!這宴席有什麽趣兒,等結束了,還趕得上我上一迴卿心樓呢!”


    “郡王叔好雅興!那……”衛行之眼睛看一眼不遠處的唐七糖,手敲了敲麵前的案幾。


    衛通挑挑眉,案幾下伸手過來,裏麵兩顆如黃豆大的粉色藥丸。


    衛行之看了看,卻沒接,眼睛有看向別處:“不如,郡王叔好人做到底?”


    衛通愣了愣,旋即心照不宣的笑了,說:“隻要四爺記得我的好處,我便做了這個好人……”


    “日後……好處多得是,郡王叔你說對不對?”


    “對對對……哈哈哈!那你看我的吧!”


    賀歲宴,一向比較隨意,皇帝既要做出合家歡慶的樣子,也要關心關心一些老臣子,一年到頭了,總不好時時端著肅著。


    皇帝開了席,便也和眾人喝開了,還要時不時的照應到後宮的女眷們,很是忙碌。


    衛曦之和上首的衛方勉說了幾句話,又和下首的衛方遠喝了兩口酒,就轉過身和唐七糖眨眨眼。


    唐七糖正想說話,卻見一個也著紫色衣袍的男子過來給衛曦之敬酒:“慎王爺!可是少見那!可記得我麽?”


    “哦,郡王叔!曦之怎麽會不記得呢!曦之就是怕你們不記得我,才來走走的!”衛曦之忙轉迴了頭,和人說起話來。


    “對對對,是該出來走走,來,我敬你一杯。”


    “好啊……”


    兩人喝上了,唐七糖隻好往後退了退,等著他們喝酒。


    八子靠過來,小聲問道:“小七,餓不餓?”


    “不餓。八子你餓了?”


    “叫姐姐。我也不餓,隻是渴……”


    “這位姐姐,這水給你喝。”八子話還沒說完,忽然的,兩人背後靠過來一個小宮人,恭敬的端了一杯水,站在唐七糖身後。


    “給我的?”唐七糖不解的看著身後比自己還矮一個頭的小宮人。


    小宮人麵色白淨,眼睛很亮,笑容很甜:“啊,大家都有。隻是我送到這裏,就剩一杯了。姐姐先喝了,我再去取。”


    哎呀,到底是皇宮,還能顧得上我們!


    唐七糖心裏挺高興,接了水杯和小宮人說了聲:“多謝你。”


    等小宮人一走,唐七糖轉頭卻將水杯遞給八子:“你渴你先喝。我再等下一趟。”


    八子添了舔嘴唇,倒也不客氣,接過來說:“多謝妹妹,我真是渴了。”


    身後那剛走了兩步遠的小宮人,呆愣的看著八子“咕嘟咕嘟”把水喝了,不禁拿眼去瞧還在和衛曦之寒暄的福山郡王。


    福山郡王把一切看在眼裏,衝他彈了彈小手指。


    小宮人趕緊又迴去,一會兒的,不知從哪裏捧了一杯茶,遞到唐七糖麵前說:“姐姐快喝吧!喝完我還有別的差事做呢。”


    唐七糖看他瘦瘦小小的樣子,倒也不忍他這麽走來走去的,忙接過來一口氣喝了。


    福山郡王還在和衛曦之說話:“曦之啊,別怪郡王叔賣老,你也該常出來走走嘛!你父王在的時候,還和我們府裏常來常往呢!如今你不出來,這些年都疏遠了!”


    “好。郡王叔說的是。改日我定然來。”


    “好,那便好。你慢用!”


    “郡王叔慢走。”


    衛通一走,唐七糖趕緊靠過去說道:“哎,衛曦之,你好了嗎?演完戲早點迴去了,我站得腳酸。”


    “曦!”


    “現在這個重要嗎?!你,真是!”


    “重要啊!你不喊,我等會兒沒力氣演啊。”


    “隨你!可是你要演的……”


    兩人話還沒說完,卻聽見“咚”的一聲,八子突然暈倒在唐七糖身後,頭撞到唐七糖背後,唐七糖又撞了衛曦之一下,衛曦之半杯酒水都灑在她身上。


    唐七糖顧不上多說,趕緊轉身扶起八子,拍拍她臉問道:“八子?怎麽了這是?”


    鄰座的三皇子也焦急的趴在輪椅上問起來:“怎麽了?”


    畢竟是宮宴,人很多,大家都忙著喝酒敬酒說話,關注著的人倒也不多。可八子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行動不便,衛曦之隻好放下自己的事,吩咐唐七糖說:“顯見是暈倒了,許是餓了,先看能不能叫醒她,不行的話帶她去附近偏殿歇一歇。”


    唐七糖摸摸額角,看在八子和自己投緣的份上,也隻好這樣了。


    她努力掐著八子的人中,八子卻迷糊著不甚清醒,頭在唐七糖手臂上轉來轉去,就是不睜開眼睛。


    唐七糖無奈的看看衛曦之,衛曦之轉身對神情很是焦急的三皇子說:“方遠,許是累了,要不先讓我的人帶她下去歇一歇吧?”


    三皇子抿了抿唇,趕緊拱手說:“多謝慎王爺!”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氣。”


    衛曦之說完,忽然不知道衝誰抬了抬手,又忽然放下了,轉頭帶著警告的吩咐唐七糖:“去吧。別怕,安頓了人就迴來,別想著亂走,這是在宮裏!”


    唐七糖撇撇嘴,隻好努力扶起八子,正在想該往哪裏去呢,那個剛才端水的小宮人就過來了。


    隻見他睜著雙靈活的大眼睛問:“這位姐姐怎麽了?累著了?可要去後麵廂房歇一歇?”


    唐七糖趕緊說道:“要要,有勞你帶個路。”


    在殿裏不覺得,出來一看,已經暮色四合了,周遭燈火通明,遠處便越發漆黑得更不清。


    小宮人趕緊幫忙唐七糖把八子扶起來,他人小,八子正好手臂搭著他肩,倒承擔了大半的重量。


    兩人把人移出去,小宮人指點著路,有些氣喘,小臉漲得通紅:“這邊,這,轉彎,再轉彎,啊,前麵,就到了,馬上到了!”


    唐七糖不僅嘀咕:“怎麽這麽遠?”


    “不遠,這可是在宮裏啊,姐姐!近些的地方,那都是給娘娘小主和命婦們歇息的啊!”


    小宮人低著頭,幾乎半背著八子帶路,講話都有些喘,唐七糖想想也對。


    走了好一會兒,唐七糖覺得都聽不見前麵宮宴的聲響了,小宮人才推開一扇宮門,和唐七糖說:“姐姐,使把力,過門檻了!”


    借著廊下的燈籠火看,這是間小廂房,沒什麽精美布置,隻牆上掛了幾幅立軸畫卷,靠牆有張黃花梨的羅漢榻,墊了厚厚的深藍色錦緞褥子,還有一條深藍色的錦緞被子,倒也幹淨。


    廂房一麵有窗,窗口開得很小,窗下有張雅致的幾案,放著茶水器具,屋角燃了個碳盤,看起來才燒上不久,熱氣沒有上來,屋子裏並不溫暖。


    兩人把八子扶進來,合力抬上了那黃花梨的榻。


    唐七糖也累出一身汗,一屁股坐在榻上喘氣。


    小宮人倒體貼,不知道去哪裏摸到的燭火,點在幾案上,室內頓時明亮起來。


    他卻忽然湊過來靠近唐七糖,黑眼珠裏滿滿的疑惑,聲音小小的,遲疑的問:“姐姐,你,你不頭暈麽?”


    唐七糖正拿袖子擦著汗,聽見他的話,手頓了頓,慢慢移開自己的袖子,撇一眼小宮人的眼睛,幾不可見的挑眉。


    旋即,她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無力的說:“我暈啊,我也很暈,是啊,我怎麽也好暈……唔……”


    話沒說完,便慢慢軟倒在了榻上……


    小宮人謹慎的又喊了幾句:“姐姐,姐姐?醒醒,喂!……呸!什麽藥啊,撐這麽久,可累死我了!”


    小宮人見唐七糖真的沒有知覺了,這才罵了一句,敲敲自己的胳膊往外走去。


    唐七糖聽著門‘吱呀’著關上了,小宮人腳步漸遠,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正在想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廂房外響起了腳步聲,她趕緊又去躺好,心裏嘀咕著:“誰呀這是?敢玩兒我?不過,他們放的什麽藥,為什麽我啥感覺也沒有呢?”


    腳步聲停在門外,低低的說話聲傳進來。


    “四爺!人就在裏邊了。怎麽樣,郡王叔的法子靈吧?嘿嘿……”


    “得了!郡王叔!我還就喜歡那股子野味!你把人給我弄暈了,這有什麽意思!”


    “唉,看你說的,那不得先弄出來嘛!不過那迷藥勁頭兒足,你可得趕緊的,隻要得了手,下迴不是隨你怎麽野嘛!”


    “行!我記下了!”


    “這就好!那我先走了,若不然惹人起疑。”


    “好……”


    匆忙的腳步聲漸遠,‘吱呀’一聲後,遲緩的腳步聲卻漸近。


    早就聽出來是誰了,唐七糖心下恨得要死,這個四皇子是有多瘋狂啊,竟然就這樣把自己弄來這裏?!似乎我就見過他一迴吧,這才是第二迴!這什麽人啊!還是自己搞錯了,他要的人是八子?!


    唐七糖保持著半側朝外臥的樣子一動不動,感覺那四皇子就站在自己身旁,卻沒有動靜。


    衛行之靜靜的看著榻上的人,輕笑了一聲,小野貓,你終於是我的了!等一下我便將你帶迴我的寢宮去!


    燭火有些遠,屋裏有些昏暗,迷蒙的光線下,使榻上人兒的臉看起來如玉石般光潔出釉。


    衛行之忍不住低下身,也坐到榻上。


    他輕輕地把唐七糖翻翻平,拔開她臉頰的一縷發絲,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靠近唐七糖,輕聲說:“嗯,小野貓,等會兒跟爺迴去,爺好好疼你……”


    他的手指冰涼而潮濕,撫過臉頰實在很不舒服,他的身上有股子很重的香氣,不難聞,冬日裏聞著倒也算暖香,可唐七糖不喜歡。氣息越靠越近,唐七糖忍不住了,手指微動,突然張開眼睛。


    衛行之滿眼的憧憬和迷茫,對上一雙閃著光暈的眸,眸中深沉眩采,轉著圈似的吸住了自己的目光,隻一瞬,他就覺得自己不受控製的沒有了思維,耳邊有遙遠如夢境的聲音:“忘記我,你累了,歇一歇,歇一歇啊……”


    衛行之覺得自己好累,眼皮重如千斤。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忘記你,好累,歇一歇,歇一歇……”話沒有說完,隻覺得頭好重,無力支撐,身子往前一撲,便整個人趴在唐七糖身上睡了過去。


    唐七糖氣惱的使勁推開他,自榻上坐起來,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個隻見過一麵的四皇子到底想幹什麽?難道姓衛的都是瘋子?


    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這不妨礙唐七糖發泄這些日子的憋屈。


    想我唐七糖在前世裏……算了!這個太遠,最終還不是命喪大海!


    想我唐七糖曾經多麽逍遙自在,賭賭錢,弄弄人,找找樂子,如今倒好,被個瘋子壓製著,都找不到感覺了!竟然人人想來欺負我,哎呀呀,那個瘋子我打不過,你這個瘋子可是自己送上門來給我打的!


    唐七糖摸著下巴,想著要怎麽給自己找補些利息迴來,卻見榻裏側的八子哼哼唧唧的晃動起身子來,似乎很是難受。


    唐七糖湊過去看看她,八子眼睛沒有睜開,身子卻不安的扭動著,臉色一片潮紅,唿吸聲十分重,近似於呻吟……


    這,難道是春藥?!混蛋!就算不是春藥也肯定不是好東西!


    唐七糖真是氣惱得不行,好,我讓你下藥!看我怎麽治你!


    她一邊恨著,一邊一把拉開了衛行之的皇子標示明黃腰帶,粗魯的要脫他衣服。


    可這古代衣服扣子又多又緊,又大多是布做的,一時半會解不開,尤其是頸下的那一顆,唐七糖拽了幾次都沒拽下來,恨不得給他撕了,可想到自己心底的計策,隻好忍耐著,湊近了他頸下看,頭幾乎埋到他頸窩處,認真的要解下那扣子。


    卻在此時,身後響起一聲:“你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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