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6年7月13日,下午。


    永誌正在從黑鋼之城返迴赫德瑞瑪學院。院長已經同意今天晚上接見他,他想自己得去做一些其他的準備。


    在他飛過一片荒無人煙的工業區的時候,他的手機就響起了赤井美奈獨特的鈴聲。他隻得降低速度,然後拿出手機,打開了通話界麵。


    出現在屏幕上的赤井美奈微笑著,可即使是永誌這樣的菜鳥都可以看出這笑容的勉強,少女的低落都寫在臉上了。赤井美奈頓了一下,然後興奮道:“我過來了哦!”


    “什麽?過來?”永誌第一時間意識到赤井美奈是準備瞬移過來。可是他正在空中快速地飛行啊,如果赤井美奈直接瞬移過來的話——


    永誌的大腦還未算出接下來的情況,身後突然響起的驚叫聲便揭曉了結果。他迴過頭,隻見一道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並且迅速地遠離著他,遠離著天空。少女一頭銀色的長發被相對氣流托起,在空中展開,她的身份已經確認無疑。


    “美奈!”永誌大叫一聲,旋即調轉了滑板的方向。但是他忘了,他之所以能夠在同學們的麵前秀一下技術,是因為他早已設定好了程序,由智腦輔助完成。而現在的滑板運行的程序是平穩且有目的地的飛行,在永誌強行改變方向的同時,滑板自身也隨之做出了反應,企圖讓滑板迴到正常軌道。矛盾的操作導致了唯一合理的結果——失控。


    永誌隻覺一股異樣的力量從腳底傳來,然後他就失去了平衡,在滑板的帶領下開始在空中翻轉著下落。若不是他的滑板自帶著固定腳的裝置,他就會直接被甩出去,然後期待著有什麽奇跡發生了。他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判斷出如果他立即放棄改變的話,應該可以趕在滑板墜毀之前迴到正軌。但是在他翻轉了幾圈之後,視野中的赤井美奈還是不斷地接近著地麵,同時不斷地尖叫著,似乎是忘了自己還有瞬移的技能了。


    ‘可惡,她是太恐慌了嗎?’永誌來不及多想。就像在安寧城中一樣,高度緊張的他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靜,因為失重而跳動得異常的心髒也被壓製到幾乎停擺的程度。


    “order!解除自動操作!”永誌下達了命令。他下載在手機中的mesa的程序幾乎在瞬間就完成了處理,解除了滑板的操作程序。其實他之前就命令mesa直接入侵了滑板的操作係統,不然隻憑一架滑板裏的智能程序是無法做到那麽完美的配合的。


    永誌用腳板控製著滑板的輸出,迅速地找迴了平衡。在這種狀態下,他感覺自己仿佛和這滑板化為一體,成為了一個生活在天空的生靈。他運轉著教士交給他的緣法,同時將那層幾乎沒有什麽作用的氣壁展開,集中在自己的眼前。滑板的尾端噴出一道藍色火焰,推動著滑板以超越重力加速度的加速度前行。


    永誌壓低了自己的身體,忍受著那宛如一條大河奔騰而來的氣流衝擊,像一隻利箭飛速射向赤井美奈下方。


    “不行,這樣趕不上!”永誌在接近赤井美奈的時候得到了這個令人絕望的結果。按現在的速度來看,就算他可以接住她,也會因為無法停止而在地麵墜毀的。究竟該怎麽辦?他的心髒幾乎停擺了。


    千鈞一發之際,永誌的第六感不自覺地發動了。而一個紫色的仿佛打了馬賽克的身影,也是隨之出現在他的麵前。


    這一刻,他覺得世界仿佛停止了運轉。一切都不再運動,一切都不再發聲,一切都陷入到可怕的寧靜和靜止之中。旋即他又意識到,也許不是時間的流逝停止了,而是他自己的思維速度遠遠超過了這個速度。他想起教官之前所說的,那些獵魔者之中的強者,每一招都可能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想來那些強者的感覺就和現在的他的感覺差不多吧。


    神的出現,讓一切似乎都變得可以理解了。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怎麽在這裏?”永誌很想這麽問。可是他的思維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他的身體根本就跟不上。


    然而神卻聽到了他的心聲,應道:“你好像搞錯了什麽,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何來疑問的語氣。再說了,在現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看到全知全能的我,你不是應該覺得高興嗎?”


    “這是我第六感的附加屬性嗎?”思維速度極快的永誌迅速找到了最大的可能。


    神點點頭,他的身體卻是在這近乎靜止的世界之中緩緩地飄到了永誌的麵前,發出一個充滿誘惑的聲音,“猜的不錯,這就是我賜予你的禮物的一個附加屬性,不過隻有在特定的條件下才會發動,比如說現在。當然,作為一個屢次被拒絕的神,我還是希望這次你能許一個像樣的願望的。我知道你喜歡那邊那個正在墜落的可憐人,如果就這樣下去的話,恐怕她會就這樣直接死去的吧。”


    “你……”永誌的內心一陣掙紮。


    “這個能力能夠維持的時間可是有限的,”神扭過頭,看著緩緩墜落的赤井美奈,笑道,“好了,快點做出決定吧。還是說,你要看著她摔成一堆碎肉呢!”


    神輕蔑的語氣讓人覺得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可事實卻是如此殘酷和絕對。


    永誌沒有猶豫,不管不顧地在心中大吼,“神,讓她活下去!”


    瞬間,第六感的效果消失無蹤。


    就在此時,一直大叫著下落的美奈消失了。可她的聲音並未消失,而是從更高的地方傳來。永誌壓住滑板,一個急刹後止住了下墜之勢,仰起頭看著天空中那個繼續下墜的身影。


    “永誌!”經過一次瞬移之後的美奈似乎恢複了理智,開始叫著他的名字。


    “美奈!”永誌也唿喚著她,踩著滑板以較快的速度衝過去。


    在永誌再次接近她的時候,赤井美奈又使用了瞬移。但是因為他們兩個都是移動的物體,加上他們之間尚未培養出來的默契,他們在空中交錯而過。永誌隻能調轉方向,再次地去接近赤井美奈。或許是害怕著那驚人的重力加速度,赤井美奈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著瞬移,一次又一次地接近永誌。而永誌也極有耐心地一次又一次的配合著她調整自己的速度和方向。


    時間漸漸過去,永誌的速度漸漸降低,他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小,他們之間的默契度也越來越高。終於,在錯過了不知多少次後,永誌抓住了美奈的手,順勢將其攬入自己的懷裏。赤井美奈也緊緊地抓著永誌,任憑他把自己帶到地上。或許是因為在空中折騰得太久了,兩人都沒有什麽說話的意願,對於他們身體的接觸也沒有什麽感覺。這種奇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永誌抱著她跳下滑板,穩穩的落在地上。


    永誌將赤井美奈放在地上,隨即收起滑板,然後長出了一口氣。在重新感覺到大地那堅實的支持時,他的心似乎也隨之平穩了,他還從來沒有覺得大地是如此的親切。


    “誰讓你在天上飛的!”一直沉默的美奈突然爆發了,粉拳猛力地捶打著永誌的胸膛。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永誌連忙求饒道。其實他本來想說的是‘你自己突然過來,怪我咯!’可是在看到赤井美奈臉上幹涸的淚痕時,他就知道他一定不能這麽說了。


    “沒事就好。”永誌安慰道。同時他後退幾步,企圖脫離赤井美奈的打擊範圍。不料下一秒,赤井美奈就直接出現在他的背上,雙手圈住了他的脖子。預料之中的瞬移並未立刻降臨,無奈的永誌隻得用手扶住了赤井美奈的身體,免得她滑下去。


    “怎麽了?”永誌背了美奈一會兒,見她一言不發,不禁疑惑道。


    赤井美奈湊近他的耳朵,低聲道:“其實我恐高的,剛才真的是嚇死我了!”


    “我說你怎麽不立刻瞬移迴去的,原來是嚇傻了啊!”永誌恍然大悟。


    迴應永誌的,是脖子上傳來的巨痛。他隻來得及慘叫一聲,就知道赤井美奈又亮出了她的兩顆虎牙了。這次顯然隻是為了泄憤,專門咬了他的敏感部位,沒有咬到他的血管。


    永誌連忙求饒,赤井美奈才鬆了嘴。正當他鬆了一口氣時,脖子上立刻又挨了一口,這迴總算是咬到血管了,而且還是上次的傷口。他的身體本能差點就要對依附在他背上的少女采取行動了,還好赤井美奈隻是輕輕地咬了一口,咬完就迅速地撤退了。


    “你……!”永誌有心責備,但是感覺到背後赤井美奈依靠,他又說不出話來了。


    最終,卡了半天的永誌吐出一句“我們直接迴家吧,快到晚餐時間了!”,才結束了這尷尬的場麵。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有一種這種事情在將來會經常發生的預感,不禁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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