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水兒眼睛紅紅的,心裏一陣發酸,原來在不知不覺,她已經依賴上了爹,依賴上了這些家人了。


    “爹,您放心,我們在家一定好好聽話,由我監督大哥他們,保證督促他們好好學習。”


    趙興富*溺的看著她故意做出一板一眼的小臉,那張絕美的容顏像極了那個女人,眉眼、鼻子、嘴巴,甚至於那尖尖的下巴都一模一樣,分明就是縮小版的她。


    隻是,十幾年過去了,不知道她人在何處,又可曾想念過她的這一群兒女,還有這個愛她如癡的丈夫。


    迴過思緒,他哈哈一笑,“你這丫頭,監督他們就不用了,你自己能做到就不錯了,我隻盼著,我走了後,你別野的像個男孩子就好!等我迴來,要瞧見你們一個個的不聽話,看怎麽收拾你們。”


    明明是玩笑話,威脅的話,平時大夥兒聽了肯定跟著爹一起取笑小妹一番,可是,今兒,一個個的似乎都沒有什麽心情,


    這頓飯,注定了吃的沉默,吃的沉悶,吃的不舍,各人想著心中的事,想著跟家人的第一次離別,心中百般滋味,就連趙水兒費心做的那麽多好吃的,也都沒有人吃的下。


    趙子默年紀最小,可他也感受到了這離別的氛圍,小小年紀的他應該還從來沒有想過,和親人分別這一迴事,現在突然一下子發生了,讓他幼小的心靈有些措手不及。


    之前一直吵嚷嚷要吃的竹筒肉的他,隻動了一筷子,便沒了胃口。


    相對無言,離別的愁緒已經在眾人的心中醞釀,一發不可收拾。


    該囑咐的事情已經囑咐好了,該準備的也準備妥帖了,吃過晚飯,便各自迴屋了。


    流年似水,歲月蹉跎,不知不覺,來到這裏已經五年了,那些被她遺忘了的,那些曾經熟悉的容顏,似乎也都在歲月的風雨聲裏越去越遠了,隻餘下一些記憶的痕跡,散落成一地的斑駁,再也找不迴昨日的似錦繁華。


    前世的媽媽、妹妹,那個深愛而負了她的男人,統統已經模糊,她甚至已經記不清他們的麵容,說她自私也好,忘恩也罷,前世今生,誰又能說的清呢,她隻想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其他的,在她的眼裏,一切都是浮雲。


    趙水兒獨自坐在窗前,風從樹葉的隙縫間蕩過來,涼涼的,柔柔的,吹在身上舒服極了,月亮的清輝似水一樣在田野裏流淌,薄薄的輕霧如薄紗般漂浮起來,四周朦朦朧朧的,讓人仿佛走進一個夢幻般的世界。田野裏彌漫著蔬果成熟的香味,讓人倍感愜意,有不知名的小蟲在草叢裏,輕輕鳴唱,聲音細細微微的,像從地上發出的顫音。天空中繁星點點,遠處,農家窗戶的燈光,一束束的透過夜幕照過來,給這溫馨的夜色增添幾分迷人的魅力。


    睡不著,爹說,家裏的事就交給她了,可在這亂世之中,想要撐起一個家,很累的好不好,她懶散了五年,悠閑了五年,現在又來重新撐起整個家,就像一個武林高手,本來已經退隱江湖了,有一天卻因為一些事情,要重出江湖,這勇氣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當然,她最擔心的不是自己,再怎麽說,五年的學習與準備已經讓她足夠的強大起來,保護這個家和家人是沒有問題的,至於那些明的暗的想要害他們的人,她有的是辦法對付他們,即使爹在家,這些事也是她處理的。


    她唯一擔心的是爹和二哥,戰場上總歸是刀劍無眼,古代不比現代,根本就沒有很好的救援隊,一旦受傷,那便是死路一條。


    還有,她總覺得爹有事瞞著他們,按理說,即使保家衛國,他們家出一個當兵的足矣,可爹卻堅持要去,這裏麵沒有緣由,打死她她也不信,可是,到底是什麽原因呢?跟娘有關?還是跟爹的身世有關呢?


    除了這兩個,她想不通還有別的事情,值得爹舍棄他們,也要再次前往戰場邊境一趟。


    想到娘,趙水兒忍不住想到了前世的媽媽,也不知道媽媽還有妹妹怎麽樣了?也不知道,五年前那個夢裏出現的那個畫麵,是不是真實的?


    想到夢,趙水兒好看的眉頭微微一皺,似乎又想起那個頻繁的出現在夢境裏的高貴女人,每當她精神鬆懈時,她便會出現在自己夢中,口口聲聲的提醒著她——她的責任。


    拜托,她真的不明白,她有什麽責任,對於南柯國,隻是她生活的一個國土而已,它的興旺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當她腦袋裏冒出這種想法時,夢裏的女人便會用幽怨的眼神望著她,然後便是低低的訴求,不停的訴求,直到她耳膜發嗡。


    四月的風,深夜有些涼,趙水兒緊了緊薄衫,想著明早要早起,送他們遠行,便強迫著自己躺在*上,閉著眼睛開始數羊。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四隻……


    ……


    是夜,陳家。


    “鈺泉的年紀還小,就讓他這麽去,我實在不放心,不如找個下人替他去吧。”


    鈺泉是他們陳家的獨苗,而她已經嫁到陳家兩年了,也沒能為陳家添上一男半子,所以,對於鈺泉要去當兵,張氏還是有意見的。她怕落人口實,說是她容不下這個孩子,這才趕了他去當了兵。


    趙興富摟著張氏在懷裏,輕聲道,“傻瓜,我已經問過鈺泉的意思了,他是想去的,既然他想要去戰場上曆練曆練,咱們為何不成全他呢。孩子,總歸是要長大的,他現在還年輕,更加該去體會一番與想象中截然不同的生活,否則這一輩子頂多是一個農戶,一個商人,你願意瞧見孩子隻是這樣的結局嗎?”


    陳老二明白周氏的顧及,也知道她是為了自家好,所以心裏對她是充滿了感激與憐惜。


    “可是,這一去,便要上戰場,要是出個好歹怎麽辦?”不是她刻意咒他,而是現實便是這樣,戰場上誰知道會發生什麽呢?


    周氏雖然是個死了相公被人休棄的*,但好歹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小丫鬟,以前跟著主子家小姐時也學了不少知識,這擔憂也不是平白無故的,今時的陳家,也是有了家產的人,陳鈺泉要是在戰場上有個好歹,這陳家以後怎麽辦?


    “你別擔心了,就像水兒那丫頭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怎麽能把他們的人生都給安排好了呢,既然他選擇了這一條路,那便是他的命,半點由不得旁人。你呀,就是瞎操心,好好休息吧,你這身體也不好,也不知道愛惜自己。”說完,五大三粗的陳老二居然體貼的給周氏裹了裹被角。


    ……


    微弱的油燈旁,劉村長坐在*上,後麵墊了塊軟軟的靠枕,靠在*架子上,嘴裏抽著旱煙,一副沉思的模樣。


    “老頭子,多大晚上了,你還不睡覺,瞎捉摸啥呢?”已經睡了一覺的村長奶奶一側身,便瞧見自家老頭子那悶頭沉思的模樣。


    劉村長歎了一口氣,哎,“我睡不著。”


    “咋的啦,遇到啥難事了?”劉奶奶一聽,揉了揉睡眼婆娑的眼睛,撐著身體坐起來,疑惑的道。


    “能有什麽難事,你這老太婆,怎麽就不盼著點好呢!”劉爺爺轉身剮了她一眼,嘴巴裏的旱煙砸吧砸吧的。


    “那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幹啥呢?”難道還失眠不成。


    “哎,我是想著,這次我們村當兵一次性去了三十幾人,要是這去了戰場……”


    村長奶奶一聽就趕緊捂住他的嘴巴,連著朝著外麵吐了幾個呸呸呸,“說的啥話呢,大半夜的,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這還沒上戰場呢,被你一嚇唬,誰家的男人還敢去啊。”


    聽村長奶奶這口氣,也知道她是個火爆脾氣,當然,說不定以前還是個才女呢,不然咋這麽知性呢。


    村長爺爺一聽,也知道是自己自個兒杞人憂天了,再說,這打戰怎麽可能會沒有死傷呢,他們既然選擇了這一條路,那就要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


    想通了這一點後,村長爺爺熄滅了旱煙,把煙鬥放在*櫃上,吹了油燈,這才安心睡去。


    趙家,趙興富書房的燈還亮著。


    他高大的身影印在牆上,在寂靜的夜晚裏顯得特別的孤寂。


    他在屋裏來迴踱步,想著家裏的一切事情,老宅、鎮上的不明勢力、耿耿於懷的二哥家、還有頻頻找他們麻煩的吳知縣父子,這些人一直對他們家虎視眈眈,他不得不考慮,如果他走了,他們會不會對這幾孩子動手。


    雖然,他相信自家閨女的手段還有手裏的勢力對付這些人肯定是綽綽有餘的,但是,她畢竟隻是一個小丫頭,而且一點拳腳功夫都不會,如果真的遇見打他們主意的壞人,那他們隻有吃虧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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