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軍興衝衝而來,卻灰溜溜離去,全軍上下都憋著一口氣。


    真要是等到五日之後再戰,江東軍豈不是成為笑柄?


    有好戰者私下串聯,他們尋到韓當,表達了求戰的意向。


    韓當聞言很是氣憤,“平原對決,徐州軍尚且技高一籌,真要是到了戰場上,你們誰是於禁的對手?”


    “韓將軍,徐州軍雖強,卻隻有萬餘之數,隻要我們輪番攻打,就算丹陽是銅牆鐵壁,早晚也得淪陷”


    韓當嗤之以鼻,“這麽說來,攻城時你願做先鋒?”


    那人一陣遲疑,緩了片刻方才咬牙道:“隻要將軍收迴呈命,我做先鋒便是”。


    韓當搖了搖頭,“你若要送死,我不會攔你,不過,不要帶著江東兒郎去送死,他們都是我江東精銳,任何人都沒有權力讓他們去送死”。


    “說來說去,韓將軍,你是在畏敵怯戰嗎?”


    韓當怒極反笑,“隨你怎麽想,來人呐,馬將軍累了,帶他下去休息!”


    “喏!”


    馬將軍還想掙紮,可是,幾名軍卒已經湧了過來,收繳了他的並且。


    隨行幾人心驚膽戰。


    “韓將軍,何必大動幹戈”


    “馬黃他不過是求戰心切罷了,韓將軍明鑒”


    ……


    韓當陰沉著臉,道:“馬黃不遵將令,我會將他交給使君處置,你們若想求情,大可到使君那裏去求!”


    眾人麵麵相覷,他們壓根沒想到韓當竟然把事情鬧大了。


    戰場之上不遵將令,真要是從嚴處置,那可是夠掉腦袋的。


    求戰竟然求出個性命之憂,眾人不忿,卻又無可奈何。


    幾個心懷鬼胎之人卻連叫僥幸,他們都已經得了別人的好處,還沒來得及聒噪,韓當就快刀斬亂麻,處置了馬黃。


    前車之鑒猶在眼前,誰還敢胡言亂語?


    銀錢再好,也比不過自己的身家性命。


    孰輕孰重,幾人分的清楚。


    韓當這番殺雞儆猴效果立竿見影,最起碼,再也沒有陰奉陽違之人,“如果你們覺得我這個統帥不合格,大可以要求使君將我置換,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果我不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不會惹人生厭”。


    “將軍,我等並無此意!”


    “既然如此,傳我將領,大軍迴返,五日之後再戰丹陽!”


    “喏!”


    眾心中不忿,卻不敢胡言亂語。


    韓當知道軍中隱患,卻不以為意。


    臨行之前,孫權的叮囑猶在耳畔,韓當此舉雖有畏戰之舉,卻讓人挑不出毛病。


    一千對一千尚且落敗,一萬對一萬焉有勝績?


    雖說江東軍有數量優勢,可是,相對於丹陽郡,孫權更在意江東軍本身。


    眾所周知,李賢麾下援軍即將趕來。


    如果韓當強行攻城,就算奪下城池,也勢必損兵折將,到時候,江東軍能否在徐州大軍的猛攻下守住郡城,依舊是一個未知數。


    損兵折將,卻隻能換得一個不確定的城池,孫權覺得不劃算的很。


    因而,當韓當此舉傳到會稽,孫權很是讚同。


    連孫權都默認了韓當的決策,誰還敢多嘴?


    孫權雖然不如孫策,卻也是江東軍的首領,沒有人會在這時候跳出來與他作對。


    對外,孫權解釋的很清楚:大軍攻城,自然需要攻城器械。五天的時間,正好將器械趕製出來。


    倘若五日之後,韓當依舊畏縮不前,那才是真正的畏戰,那時候,便是孫權也救不了他。


    至於眼下,韓當此舉堂堂正正,讓人挑不出毛病。


    交州南海郡,衛十八帶著數百人在山林裏轉了三天三夜。


    若不是身邊有重金請來的向導,一行人早已經迷了路。


    衛十八手裏拿著一張羊皮紙,嘴裏破口大罵,“這繪圖的人真該千刀萬刮!”


    一開始,衛十八對地圖很是信任,可是,一路行來,他驚恐地發現,地圖上繪製的河流、村落之類的標注大有謬誤。


    衛十八發怒,眾人隻是大笑,唯有嚴勸解道:“衛頭領,不必著急,使君並未限定時間,隻要我等平安抵達,便是大功一件!”


    衛十八似乎很是畏懼嚴,他連連頜首,道:“嚴先生所言極是,是我著急了”。


    嚴笑道:“此番行來,我已經重新繪製一副地圖,下一次就不會這麽麻煩了”。


    衛十八大喜,“先生大才,十八佩服”。


    二人相談甚歡的功夫,隻聽得那探馬來報,說是前方抓到一個探子!


    探子?這兒還有江東軍的探子?


    心中迷惑不解的衛十八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無所不知”的嚴。


    嚴清咳幾聲,對著衛十八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之後,張嘴說道:“前頭帶路”。


    經過嚴解釋之後,衛十八才知道,那所謂的探子,八成是當地的獵戶或者山民。


    這不,等到衛十八見了“探子”本人之後,他更加確認了這一點哪有打獵的探子?


    秦三今天也是倒黴,好不容易下套坑了一隻野豬,沒想到那畜生竟然受傷逃竄,自己一貫獨來獨往(其實是怕別人和他平分獵物),仗著一身本領(下套子、設絆子、壞點子多)在這方圓幾十裏沒吃過什麽虧,可今兒個自己使出渾身解數,耗盡那野豬的力氣之後,眼見半月的油鹽又有了著落,心裏正歡喜,挺身前行的功夫,冷不防四周突然冒出一群軍漢,這幾個身材彪悍的軍漢身形急動,一眨眼就把自己圍了個密實!


    秉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秦三很自覺的丟掉了手中的武器,當然,一同落地的還有背上的弓箭。


    本以為今天要被這些軍漢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哪知道這些披頭散發的軍漢竟把自個兒帶到了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跟前。


    那將軍倒也大方,二話不說就丟出一錠銀餅,說隻要自己實話實說,一會兒還有重賞!


    秦三見錢眼開,將自己知道的情報和盤托出。


    這時候,嚴方才鬆了口氣,他們果然沒有走錯。


    再過五裏,下了山,便是目的地。


    此縣名為揭陽縣,隸屬交州南海郡。


    嚴可不知道揭陽縣在後世裏大名鼎鼎,靠著汕頭,發了橫財。


    眼下,與衛十八商議一番之後,嚴決定拿下縣城再做打算。


    此番南下,嚴肩負重任,一方麵,他要在南方建立一塊立足之地,另一方麵,卻是輔佐衛十八搞破壞。


    眼下,牟取揭陽隻是計劃中的一步。


    沒辦法,這些日子以來窮鄉僻壤的生活實在是把一行軍卒憋的膩歪了,奪取縣城,既可以完成任務,又可以休整一番,何樂而不為?


    烈日當空照,衛十八浩浩蕩蕩的帶著數百人馬,在秦三的帶領下直撲縣城。


    當一行人來到城外的時候,衛十八疑惑的看了看這個縣城所謂的“城牆”。


    說是城牆,其實那土堆隻有三米高,也就是一丈高一點點,護城河?衛十八哭笑不得的看著幾個晚歸的山民挑著柴火三三兩兩地跨過溝渠,抄近道匯集到了城門口。


    就這破城,也值得大動幹戈?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也好,省心省力,不費一兵一卒,一縣之地手到擒來,這還不是爽歪歪的事情?想到這裏,衛十八看向那土壘的目光也明顯和善起來。


    月亮剛露出羞澀的一角,清涼的夜風便帶走了連日來的悶熱,挽了挽腦後的長發,衛十八威風凜凜意氣風發地大喊一聲:衝進去,莫跑了一人!


    說是縣城,可衛十八更願意把它看成一個高級村落,除了人多一點,房子大一點,衛十八根本沒有在這裏看出一縣府衙駐地應有的氣派。


    進城的時候,衛十八冒充了江東軍的身份。


    城內的守軍本想抵抗,聽到孫權的名頭也就放下了心。


    交州刺史士燮歸順孫權的事情早已經不是秘密,眼下,江東軍抵達,想必是來接收城池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交州軍很是配合。


    “都是自家人,莫要妄動刀兵!”


    “不必緊張,是孫使君的人馬”


    “來來來,府內歇歇”


    ……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整個縣城就已經換了主人。


    有青皮無賴訕笑著,毛遂自薦,“不知道王師可還收人?這位大哥,你看小弟這身板怎麽樣?”


    說罷,這廝很無良的拍了拍自己瘦的露出根根肋骨的前胸,齜牙一笑,許是懶的和這憊賴漢子多說,那軍漢冷哼一聲:“就你?等你見了咱家將軍再說吧!”


    當衛十八與嚴一起踏進竭誠的時候,空蕩蕩的街麵上亂七八糟的丟棄著一些雜物,而路邊的商鋪民房已經默契的熄火封門、關窗閉戶,至於他們的主人?此刻正瑟瑟發抖的躲在門口,等待著命運的宣判。


    間或有三兩隻兇犬叫的正歡,可惜這狗吠響了幾聲便戛然而止,仿佛忽然被什麽人卡住了喉嚨。


    大搖大擺地進了縣衙,衛十八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周遭的環境。


    “公正廉明”白底黑字,這個家喻戶曉的牌匾掛在了大堂之上正中的位置,木漆雖然掉了一半,可那四個黑字依然勁透木匾。


    “這字兒倒是不錯,看的出寫這字兒的人,應該也是個鐵骨錚錚的人物!”俗話說“字是傲霜骨”,能夠留下如此墨寶的人物,如果有機會嚴還是想見上一見的。


    此刻,夜風掠過大堂,吹的案上的燭光搖曳不止,衛十八稍一謙讓,確認嚴無意首座之後,他便屁股一歪,當仁不讓地坐在原本屬於縣令的椅子。


    至於本地的縣令,在大軍入城之後,早被人衝進後院從床上揪了出來。


    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縣令,陰暗的燈光看不清楚對方的臉,但是那亂糟糟的發辮下應該是一張倔強的臉,一拍驚堂木,衛十八笑眯眯的問道:“這位兄台,這廂有禮了。”


    那穿著青色中衣的年輕縣令冷哼一聲,嘴中道“既是孫使君手下,為何深夜滋擾?”


    衛十八張嘴正欲喝罵,可不知道這廝突然想到了什麽,隻見他眼睛一轉,高高舉起的驚堂木也緩緩的放了下來,眾人迷惑不解的功夫,隻聽他說道:“我們在林子裏轉了四五日,早就累乏了,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哪裏還管白天黑夜!”


    縣令冷笑道:“既然如此,請將調令拿來”。


    衛十八撓著腦門,笑道:“嚴先生,調令何在?”


    嚴從袖間摸出一卷調令,將其遞到了縣令手上。


    為了求真,李賢特意使人偽造了孫權的印章,足以以假亂真。


    就算熟知孫權的親信,隻怕也認不出來。


    眼下,揭陽縣令哪裏見過孫權的印鑒?


    看了半晌,縣令倒也爽利,“就算這調令為真,你們意欲何為?”


    “在城中休整幾日便是”


    “隻是如此?”


    衛十八“哈哈”大笑:“隻是如此!”


    揭陽縣令鬆了口氣,如果隻是休整幾日的話,縣衙還負擔的起,“若是如此,我這便讓人準備吃食”。


    嚴拱了拱手,“有勞了!”


    縣令告辭而去。


    衛十八使了個眼色,當即有人跟在縣令後頭,這是為了防止縣令逃脫。


    “嚴先生,李使君可曾明言,下一步我們該如何行事?”


    “李使君給我們兩個選擇,其一,燒殺劫掠,敗壞江東軍的名頭;其二嘛,以假亂真,便在這附近紮下根來!”


    兩者各有優點,衛十八很難選擇,“嚴先生,這傷腦子的事情,還是你來決定吧”。


    嚴笑了笑,“第一法子倒是釜底抽薪,不過風險極大,而且,此地民生凋敝,如果再行惡事,隻怕苦了百姓,如果是我,我倒想選擇第二個法子,不知衛頭領意下如何?”


    “喊我十八便是,嚴先生覺得妥當那便妥了,我沒意見”


    嚴鬆了口氣,此行畢竟以衛十八為主。


    原本嚴還擔心海寇出身的衛十八劫掠成性,如今看來,卻是他多慮了。


    衛十八想的卻是另外一迴事,如果以假亂真,那他這個假將軍就是真將軍了,即便不能作威作福,也可以做幾天官老爺,享享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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