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李賢運籌帷幄,太史慈衝鋒陷陣,硬是將不利的局勢硬生生扭轉過來。


    雖說,短時間之內,青州軍沒有徹底擊敗兗州軍的把握,卻讓各地的百姓重新過了舒坦的日子。


    比如說:燒殺劫掠的賊人銷聲匿跡了。


    聰慧之人都明白,所謂的賊人都是曹軍假扮的,他們的目的便是擾亂民心,破壞兗州的根基。


    眼下,太史慈見招拆招,將兗州軍一網打盡,終於為飽受匪患之害的鄉民出了一口惡氣。


    青州百姓身心俱爽。


    不過,在兗州,曹操的心情卻很是不爽。


    明招、暗招兩招並用,眼瞅著已經取得成效,誰曾想就在大功告成之際,形勢竟然逆轉。


    這就好比溺水之人本已經抓住了一根繩索,狂喜過後卻憤怒地發現繩子的另一頭已經徹底斷裂了一樣。


    大喜過後,曹操隻覺得無窮無盡的怒火湧上心頭,哪怕擊殺張燕,都不能將怒意削減半分。


    “李賢小兒,真以為我殺不了你嗎?”


    諾大的廳堂內,曹操咬牙切齒。


    兗州,“嘭”,隻見一陣火光從張遼手中騰空而起,“啪”,火光在空中炸裂,陡然出現的巨大聲響駭得人大驚失色,連正在捉對廝殺的敵我雙方都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時間在這一刻好像凝滯了起來。


    晴空萬裏,雷鳴炸響,這難道是上天的警示?


    原本就心中有鬼的兗州軍將們相顧駭然,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事到如今,突然鬧出這麽大的聲響出來,要想再遮掩住已然是不可能的。


    用不了多久,大將軍身邊的親軍就會前來過問,若是在其來臨之前,倘若未能搞定一切,那今日參與此事的所有人都討不了好處。


    惟有搶先將張遼擊傷,這一次甕中捉鱉的計策才可算是大功告成。


    “快,殺過去!擒賊先擒王!”


    此起彼伏的唿喊聲再起響起,參與圍攻的軍卒們在自家軍主的喝斥下隻得收斂心思,再度廝殺起來。


    然而,下馬作戰的兩百名軍卒又豈是等閑之輩?


    任你攻勢如潮,我自屹然不動。


    張遼的意圖很明顯,那就是固守待援,他相信,對方的所作所為,李賢應該一無所知,而且看對方這麽急躁的模樣,也是信心不足,心中有鬼的樣子。


    隻要耗住時間,事情定會向有利於李賢的方麵發展。


    適才那爆竹是李賢令人秘密研製出來的傳令工具,這次接令前來,負責後勤補給的精銳便交給張遼一根爆竹,以做傳令之用。


    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誰也不知道這裏會發生些什麽。


    沒曾想,原本防患於未然的準備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來自青州軍中的那兩百騎軍也就罷了,在青州的時候,他們也曾在山中見識過這等“晴空霹雷”的景象,因而,此時並未顯得太過吃驚,而那些來自兗州的軍馬就不一樣了,即便有軍主、上司在身後脅迫威脅,可他們心中的那股畏懼卻怎麽也揮之不去。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過去,參與圍攻的軍卒卻連張遼的毫毛都沒有傷到一根。


    張遼在察覺到對方“斬首”的意圖之後便狡猾地躲入了軍陣之中,弓矢冷箭是射不到他的,要想傷到他,唯有破開軍陣,用最野蠻、直接的手段。


    然而,李賢的軍馬來的比意料中的還要快。


    在兗州軍將大唿小叫著的當口兒,“轟隆隆”一陣鐵蹄轟鳴的聲音震住了廝殺的雙方。


    軍將們臉色青白一片,他們知道消息走漏了,不然李賢絕對不可能來的這麽快,而且四下裏哨探的軍卒竟然沒有一人前來迴報,看來應該都是被兗州軍囚禁或者砍殺了……


    相對於驚慌失措的兗州人馬,張遼的表情就顯得鎮定多了,當那杆碩大的將旗出現在視野之中的時候,他就知道,一切都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嘩嘩嘩”,一陣弓弦響動聲充斥在眾人耳中,驚異地放眼放去,不知道何時,四周竟然出現了大批的弓箭手。


    一根根寒光閃爍的箭矢殺氣彌漫,即便眾人皆披甲在身,可在這種密集的箭雨攢射之下,幾乎很難有人能夠活下來。


    除非李賢能夠重演一次勇奪郡城的奇跡。


    好在此番,箭手針對的對象不是李賢,而是心懷叵測的那些人。


    心灰若死,兗州軍將們隻得狠狠地往李賢的方向瞪了幾眼,可卻再也無心廝殺。


    事情怎麽會演變成這幅模樣,是李賢麾下的軍卒太強悍?還是那晴空炸雷出現的太過突然?


    原本隻是因為張遼風頭太盛,奪取了太多戰功,讓眾人又嫉又恨之下才想出這麽一個擊傷戰將,趁隙奪取軍權的法子,可他娘的誰能夠想到竟然會冒出這麽多的變數出來!


    當大股騎軍出現的時候,敵我雙方都是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涇渭分明。


    張遼清晰地看到,一個粗壯如山的軍將胯下夾著匹彪悍健壯的棗紅馬,這威風凜凜的將領不是別人,正是青州都尉太史慈。


    甫一出現,張遼便怒喝道:“全部拿下!”


    “將軍!且容我等辯解!”


    “手下留情,我等隻是前來維持軍紀,並未有其他出格之事呀!”


    “將軍……”


    太史慈怒目圓睜:“都給老子閉嘴,你們以為我是瞎子、聾子嗎?不要以為你們是青州子弟,老子就不敢動你們,明著告訴你們吧,我他娘的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這一次,參與其中的每一個人,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眾人大驚失色,他們沒想到太史慈竟然積怨已久,都說太史慈脾氣乖戾,一旦發作起來,就是天子親臨也要避讓三分。


    現在可怎麽辦?要是太史慈真的痛下狠手,在這兗州,又有誰能夠出手相救?


    這些青州軍將雖然家族顯赫,可他們其中的大多數並不受到家族重視,有的甚至是庶出子弟,這種情況下,即使太史慈殺了幾個人,想必各大門閥也拿他無可奈何。


    畢竟,家族真正的核心子弟都在富貴榮華之地,又哪裏舍得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鍍金?


    也正是因為這幫不受重視的庶出子弟太過立功心切,所以才惹出這麽一件天大的麻煩!


    四麵湧來的悍卒沒多久便把各地的軍將分頭看押了起來,至於青州軍的人馬,他們沒有動上分毫。


    青州軍先勝一陣,接著,在誰也沒想到的時候,青州軍一鼓作氣,圍了穀陽城。


    駐守在穀陽城的守軍隻有五千多人,守將名叫高雅。


    遠遠地望見漫山遍野的火紅色旗幟之後,整個穀陽城都陷入了巨大的混亂之中。


    誰也沒想到青州軍竟然來得如此突然,不是說青州軍自顧不暇嗎?怎麽又有敵軍出現在穀陽城下?


    等到守將好不容易收攏人心,讓軍卒各司其職的時候,太史慈麾下的一萬一千人馬已經把穀陽城團團圍住。


    在守軍驚恐的目光中,一長溜衣衫襤褸,身形消瘦,連雙臂都被人捆縛在一起的人群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熟悉的鄉音,恐慌至際的叫喊,讓穀陽城的守軍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來人是他們的同胞,有些人甚至就住在附近。


    當日,穀陽城城主高雅便是帶著附近的鄉民子弟踏上了征伐青州的路程。


    如今,昔日的同伴已經成了青州軍手中的階下囚,那穀陽城的城主高雅呢?


    那浩浩蕩蕩一望無際的三萬大軍呢?


    哭哭啼啼的三千多俘虜很快跑到了穀陽城守軍的射程之內,這個時候,守軍高舉的弓矢顫抖不已,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把箭雨射向窮兇極惡的漢人,但卻無法向自己的同胞,自己的鄉人下死手。


    太史慈知道自己的手段有些卑劣,不夠光明正大,可隻要能夠擊敗兗州曹操,便是做一次陰險小人又如何?


    慘唿連連的俘虜,一旦停下腳步,其後的弓手就會穩穩地射出一支冷箭,取了他們的性命。


    在生與死之間,俘虜都選擇了服從。


    穀陽城的守將發現,四下裏守卒的士氣一落千丈,要是再讓那些俘虜在城下哭喊一陣子,這城也就守不下去了。


    無心作戰的軍士怎麽可能打勝仗?


    “開弓射箭!”守將雖然算不上一員良將,可也知道當下把俘虜全盤殺光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然,養精蓄銳的青州軍隻需要靜靜等候,便可以輕易攻取穀陽城。


    “將主,那可是我們的同鄉呀,我們手中的弓箭是為隋人準備的,怎麽能夠把他們射向自己人?”


    有人向守將提出質疑。


    對此,守將隻是揮刀梟了那人的頭顱,冷言喝道:“都醒醒吧,城主高雅已經敗了,看見城下他們的慘狀了嗎?要是穀陽城破了,你也會落到那般下場,再猶豫下去,等到青州軍攻城,你們拿什麽來抵擋?”


    “可將主,我們下不了手……”


    “我說放箭!”


    在守將的威脅之下,城頭的守軍顫顫巍巍地射出了力道打了折扣的弓矢。


    饒是如此,三三兩兩的箭矢還是給城下的俘虜帶來了傷亡。


    陡然受襲,原本為“生”而來的俘虜們當即破口大罵,他們肆意問候著守軍的十八代祖宗,渾然沒有察覺到,十八代之前,興許他們都是一個祖宗。


    城頭的守軍在城下俘虜的喝罵下,也漸漸地被激出了火氣。


    一來二去的功夫,城頭射下的箭矢越來越多,力道也漸漸恢複到了正常水平。


    三千多俘虜,有一多半人死在了前進的道路上,另有八百人死在了青州軍的箭矢之下,隻有三五百人成功抵達了穀陽城門。


    僥幸存活下來的降卒大聲拍打著城門,試圖讓守軍開門。


    生與死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開門入城,他們就可以逃出生天!


    危急關頭,俘虜把城門拍的震天響,那絕望的唿喊也直衝天際。


    守軍又是一陣動搖:“將主,開門讓他們入城吧!那可都是自家人!”


    “閉嘴,再嗦,我就讓你下去陪他們一同遭罪!”


    鐵石心腸的守將沒有開門,可城上城下的士氣都已經跌落到了穀底。


    俘虜們在大罵守軍的絕情,而太史慈卻在馬上表情生冷。


    出此下策,也是為了保存實力,隻是沒想到守將竟然狠下心腸,愣是下令一箭一箭射死了自己的同胞族人。


    不過這樣一來,太史慈預期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穀陽城內的精銳早已隨著高雅的死去灰飛煙滅,如今駐城而守的人馬多是些放下農具的民夫鄉民。


    當三千多名同胞慘死在己方箭雨之下的時候,城頭的守軍便出現了躁動,兔死狐悲,他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可他們卻希望當那一天真正來臨的時候有,城頭的守軍會冒險為他們打開城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冷血地拋射箭雨。


    隔閡,其實在守將下令射箭的那一刻就已經出現了。


    當最後一名俘虜死絕了之後,青州軍中的戰鼓“咚咚”響起,大群大群的長弓手在刀盾兵的掩護下行進到一箭之地。


    這個時候,城頭的守將卻沒有貿然發令,而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質問道:“你們是哪部人馬,為何攻我城池?”


    太史慈冷笑數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奉天子之命討伐叛逆!”


    城頭的守將聽到太史慈所言之後猶自不肯放棄,他大聲喝道:“這時候你部人馬若是再起戰端,可要承擔妄起戰事的罪名!”


    這就是威脅了,若是換成他人,說不定會被這妄起戰事罪名嚇跑,可太史慈是誰?他能夠想出孤軍深入的主意,從實質上說就已經坐實了欺君罔上的罪名,他會懼怕威脅嗎?


    若是勝了也就罷了,說不定李賢高興之下不予追究,可若是敗了,也根本不用李賢追究了,因為兗州的軍馬會斷絕太史慈的退路。


    孤軍深入,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太史慈又哪裏會怕一個妄起戰事的罪名?


    穀陽守軍不了解太史慈,不了解青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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