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無選擇,一句話道盡了劉協的心酸。


    董承聞言之後半晌無言,緩了片刻之後,方才悲聲道:“臣之過也!”


    “愛卿何出此言,正值我漢室江山風雲飄搖之時,你我君臣攜手自當挽狂瀾於既倒!”


    飽經磨難之後,劉協早已經成長許多,最起碼他開始正視自己。


    初臨徐州之後,在多方的躥啜之下,劉協自我膨脹,覺得自己是順應天命之人,李賢理應拱手讓權,可是,後來經過一係列的挫折打擊,劉協漸漸明白,以他如今的實力,絕無可能擊敗李賢。


    袁紹袁本初執掌十萬大軍,氣勢洶洶而來,可到頭來還不是處處束手束腳,難以獲勝?


    坐擁十萬大軍尚且如此,劉協好不容易積攢的那點實力又算得了什麽?


    兩千兵馬?興許在李賢眼中隻是一個笑話。


    劉協隻盼著袁紹與李賢兩敗俱傷,這樣的話,他才好漁翁得利。


    天子意氣風發,這是好事,可是,董承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安撫住劉協,否則的話,一旦劉協出了什麽差池,李賢絕對不會放過他。


    “陛下,切記,萬不可輕舉妄動”


    劉協微微頜首,道:“明白,我不會打草驚蛇的”。


    董承緊繃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劉協禦駕親征的這些日子,徐州有密信傳來,一旦李賢與袁紹分出勝負,對方便會作出相應的準備,在此之前,誰也不想節外生枝。


    高唐城,一隻信鴿飛入城中。


    信鴿在額頭點了一點紅印,這是最高級別的緊急情報,軍卒不敢怠慢,他取下密信便直接交給了李賢。


    李賢看罷,眉頭緊鎖。


    一眾軍將頗為好奇,信中寫著什麽?


    須臾,答案揭曉,李賢嘴裏道:“曹操出兵了”。


    陳武急道:“曹操派出多少兵馬?由哪路進犯?”


    李賢並不確定,道:“兵馬約莫在三萬開外,行軍路線卻並未顯露出來”。


    “曹操與袁紹聯手了?”


    “是這樣,據說,袁紹帳下使者許攸到了曹操營中,是他一力促成曹操出兵的”


    “三萬兗州軍加上十萬冀州軍,這就是十三萬兵馬,使君可有應對之策?”


    李賢並不恐慌:“無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以不變對萬變,聽上去有些消極,可是,相對於目前的形勢,這已經是最為穩妥的選擇了。


    “需要急令太史慈,讓其引軍迴援嗎?”


    放眼青州,太史慈是李賢身邊唯一一支有實力增援的兵馬。


    敵方實力大舉增強之際,青州軍抱團取暖,倒也是應對之策,可是,李賢卻沒有應允,“不必,太史慈留在澤幕一日,袁紹便一日不敢懈怠”。


    眾人仔細一琢磨,確實是這個道理。


    李賢麾下兵力原本便不如袁紹,聚兵一處,聽上去是個好主意,可是,卻也給了對方“包餃子”的機會。


    再者,太史慈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奪下澤幕,為青州軍在冀州紮下一根釘子,如果就這麽輕易退迴來,豈不是功虧一簣?


    自古以來,坐守困城從來不是守城之道,隻有在守城的同時,時刻保留進擊的準備,這樣的話,才有可能於重兵圍困治中堅守下來。


    澤幕城,對於青州軍而言意義重大,城池一日不丟,袁紹便要派遣兵馬,小心監視。


    高唐城下,一袋袋軍糧運入城中,謠言不攻自破,冀州軍心穩中有升。


    許攸迴營之際,袁紹親自出迎,“子遠真乃棟梁也,此番若非君之大才,隻怕我冀州軍危矣”。


    許攸笑道:“使君謬讚了,曹孟德之所出手相援,也是看在使君的麵子上,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袁紹大喜過望,許攸這般給他長臉,他哪能沒有表示?


    事後定要重重賞賜,如此以來才不會寒了人心。


    又讚了幾句,袁紹方才言歸正傳,道:“不知曹孟德願意折換多少兵馬?下一批糧秣何時抵達?”


    “曹孟德願意折換三千匹良馬,下一批糧秣應該在三日之後“


    曹操背後而行,道:“良馬三千兵,這就是三十多萬石,不錯,不錯,足可以應對危急。對了,曹操可曾說過兗州軍何時出擊?”


    “曹孟德不願與我方合兵一處,他要進攻徐州腹地”


    袁紹鐵青著臉,道:“好一個曹操曹孟德,真當天下英雄無人否?”


    冀州軍在這邊與李賢主力拚死拚活,曹操卻想到腹地討些便宜,這等情景,頓時顯現出曹操的心性,絕不可與之同生共死。


    曹操的自私自利讓人氣憤,不過,這種關頭,兗州能夠出兵,這對於局勢而言也有了巨大的改變。


    一旦兗州軍攻入青州腹地,李賢定會手忙腳亂,那時候,冀州軍便有了獲勝的契機。


    無論如何,曹操與袁紹的敵人都是李賢,能夠多出一個幫手,對於袁紹而言都是個好事。


    曹軍誓師出征,聲勢浩大,在郭嘉的建議下,曹操吼出了“清君側”的口號。


    眾所周知,如今李賢身邊有天子劉協,如果出師不利,難免會遭受非議。


    可是,“清君側”一出,一切流言蜚語都不翼而飛。


    徐州,張遼、高順的六千兵馬把守陽關。


    曹軍出師的消息,李賢第一時間通告各地,陽關也不例外。


    對於曹操,這個殺死呂布的兇手,張遼、高順都已經卯足了力氣,誓要報仇雪恨。


    兗州,周倉統領大軍長途奔襲了兩百裏,聽聞曹軍全在城中之後,徐晃倒穩下了心思,尋了個傍水的空地安營紮寨。


    各色的攻城器械盡數交由隨軍的工匠營打造,用不了多久便會準備妥當。


    不過,究竟該怎麽一擊必殺,這倒需要好生思量一番。


    “統領,方圓十裏之內未發現曹騎蹤影!”


    周倉皺起眉頭,嘴裏道:“再探,範圍增加到二十裏,就算曹操誓師出征,也一定會在附近留下哨探,別被他們糊弄過去。”


    小校轟然應諾,打馬離去。


    李賢統領大軍固守高唐城的時候,周倉便接到李賢密令,讓其伺機潛入兗州,大肆破壞。


    萬餘兵馬如何才能銷聲匿跡?周倉無奈,隻好選擇夜間行軍。


    功夫不負有心人,當曹操大軍出征之際,背嵬軍也成功潛入兗州。


    此時,擺在周倉麵前的城池便是臨邑。


    臨邑城中有郡兵一千,除此之外,並無其餘兵馬。


    正所謂天所賜,不敢辭,周倉可不想放過這機會。


    不過,在這之前,須得搞清楚曹操麾下虎豹騎所在的位置。


    臨邑城池險要,兩麵環山,一處傍水,隻有西門可供出入。


    當日,要不是曹操買通了守城的副將,這城池說什麽也不會輕易落入敵手。


    現在,呂布死去,換做周倉來頭疼了。


    臨邑城的沙盤就在大帳的木盒之中,周倉緊緊地盯著,好半晌之後,他才歎了口氣,使人把幾員將領盡數喚來。


    這沙盤是李賢麾下商隊、暗營花費幾年的力氣繪製出來的,每到一地,必先繪其地圖,這是李賢一直要求的東西。


    守護在外頭的王武持劍而立,高大健壯的獒犬意興闌珊第趴在地上,好像睡著了一般,不過,對於這頭成年猛犬,沒有人敢小覷與它,這可是能搏殺猛虎的悍犬!


    營帳十步之內全部清理了出來,這是防止奸細探聽。


    帳內,陳式的目光深深地陷入到了沙盤之中,臨邑城的地勢超乎尋常的險要,強攻的話,勢必要損失慘重。


    可是,臨邑城是兗州的一座大城,攻破之後可以對曹操形成巨大的打擊,避而不攻?這有違初衷。


    不能強攻,自然隻能智取,可怎麽個智取法,這就耗人心神了。


    周倉很有耐心,他知道所謂靈光一閃,計如泉湧的說法都隻是小說家之言,真正的計策哪一個不是苦思冥想出來的?


    等待,在某種意義上是勝利的必由之路。


    恰在帳內靜寂一片的時候,帳外的王武忽然大聲通稟:“統領,有人自稱臨邑郡兵,有重要情報,是否接見?”


    臨邑郡兵?難道大軍的行蹤泄漏了?


    周倉心中“咯噔”一聲,他覺得有必要見上一見,“讓他進來吧。”


    自稱臨邑郡兵的軍卒麵如黑漆,身上的衣物也是最尋常的號衣,不過倒有一雙靈動的眼睛,甫一進入大帳,這廝就跪倒在地,拜曰:“小人叩見統領,城內賊人看護的緊,小人是昨夜淩晨由狗洞出的城。”


    軍卒入賬之前,王武等人早已經把他渾身上下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任何兇器之後才把他放入帳內。


    帳外的衛卒雖然沒有跟隨入賬,不過,一直伏在外頭假寐的獒犬卻緊隨其後,來到了周倉身旁。


    有這麽一頭體壯如牛的猛犬在一旁虎視眈眈,若是膽小的家夥早已經身都如篩糠了,可這臨邑軍卒雖是跪伏在地,又作出副恭敬的模樣,然而周倉卻看得仔細,這家夥根本就不害怕黑虎!


    好家夥,深藏不露啊。


    周倉麵不改色,嘴裏道:“起來吧,你說你由狗洞而出,我且問你,城內有多少賊人,有多少鄉民百姓,你又是如何躲過賊人搜查的?”


    這是題中之義,在提供情報之前,須得驗明正身,要不然萬一中了賊人的李代桃僵之計,那可就丟大了人。


    郡兵緩緩地站起身來,他謙卑地伏下腰,嘴裏道:“城中有郡兵一千一百人,為首將官名曰許沐,頗受曹操喜愛,兩個月之前,曹軍招募新卒,我是在那時候加入軍籍的“。


    周倉微微頜首,這郡兵說的話很符合邏輯,也與之前錦衣營暗衛提供的情報相符。


    不過,此人的身份還需要進一步考量。


    當然了,在這之前,讓郡兵把情報說出來倒也無妨,反正還有取證辨真假的時間。


    “剛才你說你是由狗洞出城的,莫非你說的情報就是這狗洞的所在?”


    古代的城牆除了城門之外並不是完全封閉的,在城牆一角,總是有水門或者狗洞存在的。


    水門往往豎有堅石鐵木,等閑人難以進入,而狗洞隱蔽又狹小,不是本地人的話往往會忽略掉。


    郡兵笑著抬起頭,嘴裏道:“統領大才,小人正有此意。”


    周倉雖然直爽,可也有幾分急智,他徑自跨到郡兵跟前,嘴裏道:“你怎麽知道狗洞沒被賊人發現?要是我們入城之後,中了賊人的埋伏,又當如何是好?”


    周倉比郡兵高出一個腦袋,他這麽兇神惡煞地質問,等閑人肯定會腿腳酥軟,嚇的心驚肉跳,可這郡兵卻熟視無睹一般,屹然不懼。


    “迴稟統領,那狗洞的所在隻有小人與另外幾個相熟的兄弟知曉,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小人相信我那幾個兄弟,所以統領無憂,隻要謹慎入城,賊人定然不會知曉的”


    周倉冷哼一聲不再言語。


    如果狗洞真的可以使用,這倒不失為一個奪城的好法子,隻是,萬一賊人擺出個請君入甕的計策出來,那入城軍卒豈不是全部陷在裏頭了?


    “來人呐,看賞,此人獻計有功,賞銀百兩,這等奇策若是有效,等到城破滅賊之後,另有重賞”


    軍卒略有喜色,不過還是表示願為前驅,指引精兵入城。


    周倉又對郡兵好生勸慰了一番,便把他打發了出去。


    畢竟是關乎數百精銳的性命,周倉不敢大意,他籲了口氣,正要與麾下商議一番,忽而,帳外王武快步踱入帳內,他低聲說道:“統領,又有一名自稱臨邑郡兵的家夥前來,要不要見?”


    周倉相視一笑,好家夥,真是巧的很,前後兩撥,都來獻計,莫非是商議好的嗎?


    收斂了笑意,周倉正色道:“讓他進來吧。”


    沒多久,又一名同樣服飾打扮的家夥進了大帳。


    這家夥一進軍帳就被獒犬嚇了一跳,好懸沒跳將起來。


    陳式嗤之以鼻,他下意識地認為此人不足為信。


    周倉雖然不是以貌取人之輩,可當下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單從膽色來看,後者相對於前者要遜色多了,隻是不知道他又能提供什麽樣的情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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