朐縣大興土木,消息很快傳到了下邳。()


    董承匆匆覲見天子,添油加醋地將事情敘述一番。


    天子劉協聞聽之後勃然大怒,“李賢太過可恨,朕的寢宮還未動工,他竟然還有精力去搞什麽港口,朕倒想問問他,是朕的宮殿重要還是勞什子港口重要?”


    董承鬆了口氣,在他的大力躥啜下,劉協終於對李賢萌生了不滿。


    隻要持之以恆,一定可以將李賢取而代之!


    機會難得,董承趁熱打鐵,道:“陛下大可將李賢召來,當麵質問”。


    質問?


    李賢麾下有精兵強將,萬一他像董卓那般無禮,誰能製他?


    事到臨頭,劉協反而瞻前顧後,畏畏縮縮:“如此怕是不好吧,我聽說青州的都昌港日進鬥金,如果朐縣也能如此,李賢終歸是做了件好事”。


    這就打了退堂鼓?


    董承很有些恨鐵不成鋼,“陛下,話雖如此,可是,陛下畢竟是一國之君,哪有一國之君卻無宮殿的道理,這幹係到大漢的顏麵,天子的顏麵!”


    劉協歎了口氣,一個人在異地待得久了,不可避免地會睹物思人,觸景生情,“宮殿再大,隻有朕一個人住的話,又有什麽意思?”


    董承陰沉著臉,他的女兒也跟天子分散了,身為天子名義上的丈人,他總不能勸天子另覓佳人吧?


    那樣的話,董承豈不是成了小人?


    又聊了一陣子,董承s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他告辭而去,隻剩下劉協一人依窗而望。


    朐縣有山,又臨海,在方圓百裏之內,有不少的漁民家裏都儲存著浸泡幾年的木頭,那些木頭即便比不上鐵梨木,但也好過於匆匆下水,未經浸泡的木材,而且,漁民留作自用的木材,自然是經得起考驗的。


    想到船,李賢不禁懷念起他的船隊起來,“甘寧呀,甘寧,你何時才能到來?”


    “使君,遠處那個黑點是個什麽東西?”李賢的耳邊驀地響起一個驚訝的聲音。


    隨著護衛手指的方向看去,李賢果然在蔚藍色的海麵上看見了幾個黑點,眉頭一瞥,他張嘴說道:“應該是船吧”。


    話音剛落,他又抬手喚道:“李輕車,朐縣海麵上有這麽大的船嗎?”


    傲然而立的李輕車在朐縣生活了十幾年,說他是個土生土長的朐縣人也不為過,前些日子他通過招賢館的選拔,成為李賢身邊的書辦,一開始他還不樂意,覺得對方小看了自己,可當他接手了那差事,開始和李賢一起做事之後,他才發現“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書辦這職務雖小,但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多不勝數,於是,心有定意的李輕車安穩了下來,他決定踏踏實實的做出個樣子,讓李賢看看他的能耐,撇去他的這番小心思不提,當李輕車聽到李賢的疑問之後,這“傲書生”也是疑惑不解,嘴裏道:“使君,朐縣海麵上怕是沒有這麽大的船,即便是過往的商船也沒有這麽快的船速”。


    李當機立斷,隻見他大喝一聲,長聲喚道:“來人呐,著令徐盛火速帶人前來,不得有誤!”。


    一時間李賢根本就沒有想到對方也有可能是自己人,也無怪乎他如此設想,按理說甘寧在廣陵應該沒有這麽快的速度。


    一刻鍾的功夫不到,三艘大小不一的黑色船隻便乘風破浪,威風凜凜的出現了在眾人的麵前。


    潮熱的海風唿嘯的帶著帆船破浪而來,眼看著三艘陰森巨大的海船就要衝到近處,隔著十多丈遠,李賢突然看到那艘最大的艦船上冒出幾個袒胸露乳的漢子,接著便是“碰”的一聲巨響,雖然聽不到那錨鏈落水的聲音,可那高高濺起的海水還是清楚無比的告訴了李賢:這幫來曆不明的船隊停船了!


    還沒等李賢想出個所以然,就聽的四周一陣弓弦響動,卻是徐盛帶領守衛港口的軍卒趕了過來,由於沒有李賢的軍令,對方又沒有做出過激的動作,因而這幫士卒也隻是拉動弓弦,並未射出箭枝。


    許是見到岸上劍拔弩張的態勢,為首的那艘大船上“騰地”跳出一個漢子,隻見他高高的立在艦首,長聲笑道:“岸上是哪位兄弟在?我甘寧來了,哈哈哈”。


    “啊?竟是這廝,這家夥也太招搖了”想到這裏,李賢把手一揚,示意兵卒放下手中的武器,淡淡的對徐盛吩咐了一句之後,李賢便前行三步,嘴中道:“甘將軍來的這麽快!”


    甘寧不等船橋搭上,便愕然笑道:“啊,竟然是李使君,我得了使君的軍令便率小船北上,一日也不曾耽誤”。


    “好,來得好”,李賢滿臉笑意。


    甘寧大喝之後,李賢隻見他矯健的跳上一艘小船,在兩個壯漢的劃槳下,慢慢的靠近了海岸。


    離著海岸還有一丈遠的距離,甘寧竟長身一跳,噗通一聲落了水,沒膝深的海水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可他卻笑嗬嗬的不以為意,抱拳行禮,嘴裏說道:“使君,甘寧來也。”


    李賢也沒問經過,踏步就往前走去,隻見他迅捷的伸出右手,狠狠的擊打在了甘寧的肩膀上,嘴裏說道:“來的好,來的好啊,來來來,快跟我一起迴城歇歇腿腳,從廣陵到朐縣,路途遙遠,卻是辛苦你了”。


    甘寧咧嘴一笑,向李賢身邊的徐盛友好的笑了笑之後,嘴裏方才說道:“為使君效力,何來辛苦一說?對,使君,那邊圍攏那麽多人,卻是在做什麽?”


    “喔,那是在修建海港,我準備把這朐縣打造成一個巨港!”雲淡風輕的說完這句話,似乎這事兒對他李賢來說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麵色一喜,甘寧嘴中道:“那感情好,要是這朐縣有了港口,咱的水軍也有了歇腳的地方!”


    頜首笑了笑,李賢把手往海上一指,嘴裏道:“我正有此意”。


    稍稍遲疑了一番,甘寧還未開口,李賢又轉頭對徐盛說道:“文向,你去派人通知府衙讓他們準備一番,反正一時無事,今兒個,我法外開恩,準許兄弟們開葷喝酒,對了,興霸,你不讓船上的兒郎下來嗎?”


    那邊兒徐盛慌不迭兒的應下了,喜滋滋的當口兒,拔腿就走,這邊兒甘寧的心中卻泛起了滔天巨浪:一開始手下探得的消息,說是李賢已經將天子接到了下邳,甘寧還有些遲疑,現在看來,八成是真的了。


    想到這裏,甘寧嘴裏笑道:“要是使君不怕我手下聒噪,我這就派人喚他們下來,在海上蕩了有些日子了,兄弟們的嘴裏都快淡出了個鳥兒。”


    李賢擊掌笑道:“不妨事,這會兒無風無浪,讓他們下來便是。”


    “好!”甘寧說做便做,隻見他把手放在口中打了個唿哨,又擺動手臂對著艦船來迴做了幾個手勢……。


    這邊兒李賢看的愣愣的發呆,心裏頭暗罵不已:娘的,手語都出來了,要是擺個小旗子,這廝豈不是要開一代旗語通信之先河?


    不多久,甘寧帶來的水軍便盡數下船。


    一行人沒有進城,便在城外安營紮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酒過三巡,李賢和甘寧的話題自然轉移到了荊州的戰事上麵,隻聽得甘寧嘴裏道:“使君,我聽說荊州劉表有意遣使來訪,不知是真是假?”


    李賢微微頜首:“應該假不了”。


    “荊州水軍兩次敗於我手,隻怕劉表心中恨我入骨”


    “劉表徒有虛名,不足為懼”


    “話雖如此,可世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興霸莫急,劉表已經吃了兩次虧,往後定然不會輕舉妄動,等我應付了袁紹、曹操的危威脅,再與他計較”


    甘寧微微頜首,道:“便依使君所言!”


    說罷,甘寧話鋒一轉,道:“江東孫策得了使君的海圖之後勵精圖治,很是撈了不少銀錢”。


    李賢搖搖頭,道:“那都是小錢而已”。


    甘寧探起身子,道:“喔?那什麽是大錢?”


    “當然是搶!”


    “搶誰?”


    “誰有錢便搶誰!”


    甘寧眼前一亮,身為錦帆賊,他可不會有什麽作案陰影,手端起一碗酒水低頭便飲,咕嚕嚕的一氣兒一碗辛辣的酒水就入了肚,酒意上湧,甘寧頭冒虛汗,可他的那雙眼睛卻依然精明的狠,厚厚的嘴唇更是擠出這麽一段話:“使君,我甘寧這條命早就賣給你了,你讓搶誰便搶誰!”


    李賢隻是淡淡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人摸不清他的底牌,“啪啦”一下丟下了手中的酒碗,他詭秘一笑,嘴中道:“打算嘛,倒也有,隻是眼前我有樁買賣,不知道甘統領敢不敢做。”


    適才李賢一直口唿對方名姓,從未提及那水軍統領的身份,可此刻他竟一言道出,一來是為了提醒對方莫忘了之前的承諾,二來嘛,也是拋出了一個巨大的誘餌,那就是說:這趟買賣隻有“甘寧”能接!


    甘寧倒也是個明白人,這廝心中急跳的同時,借著右手撓頭的功夫,心電急轉,一個彈指之後,又聽他說道:“這有什麽不敢做的,隻要使君信的過我甘寧,風裏來火裏去,我甘寧眉頭都不皺一下”。


    李賢擊掌讚道:“好好好,既然甘統領如此豪爽,那我也不藏著掖著了。”意猶未盡的說完這句話,李賢補充道:“我聽說林邑國人殺我大漢縣令,自立為國,很是囂張,我想讓你去給我教訓教訓他們”。


    甘寧眼前一亮:“那是自然,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


    李賢適時提醒:“若是遇到值錢的物事,不妨一並搬走,南蠻之地,留下太多銀錢反而不美”。


    甘寧被李賢的無恥震住了,明搶都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這也是獨一份。


    所謂的林邑國便是占婆國,東漢末年(公元192年),越南中部的占族人區連殺死漢朝的日南郡象林縣令,占據了原日南郡的部分地區,以婆羅門教為國教,與東漢以順化為界。


    後世裏,李賢對越南、日本、印尼都沒有什麽好印象,眼下,穿越而來,他巴不得將上述幾個地方搶的幹幹淨淨,省得他們的不肖子孫出來禍害人。


    “對了,此番南下,甘統領可以帶上幾船海鹽”


    甘寧又驚又喜,“使君手中竟還有海鹽?”


    微微一曬,李賢不屑一笑,嘴中道:“甘寧你莫非忘了這徐州如今是誰的地盤?”


    哎呀呀,甘寧驀地驚醒,可不是嘛,青州徐州自古以來便是產鹽之地,想到這裏,甘寧朗聲長笑,嘴中道:“瞧我這榆木腦袋,對了,我聽說那林邑國人身材瘦削,又矮又黑,行軍打仗是不能指望的,當豬養又圈不出個肉兒,不過倒是有些個占林女人不錯……”說了半天,許是意識到自己過於投入了,甘寧提起碗來又灌了一氣兒酒,嘴裏道:“甘寧出言不遜,自罰一碗酒水,還請軍門莫怪!”


    這廝莫不是在海上憋壞了?李賢微微一笑:“不妨事,那些占林人我倒也見過不少,你隻管派船運來就是,有多少我要多少,到時候,這幾船海鹽我便與你二一添作五,那一半海鹽就當是我給甘統領發的餉銀了!”


    “我滴個乖乖,這餉銀他娘的怕不是要數千貫,早就聽聞李使君出手慷慨,如今一見,果真是豪爽的很,想到這裏,甘寧嘿然一笑,嘴中道:“承蒙使君厚愛,甘寧必效死力!”


    這邊兒賓主盡歡,那邊兒的小嘍喝的倒也盡興,好不容下船,甘寧船上的數百水手很快就與青州軍打成了一片,男人嘛,感情都是酒桌上喝出來的,酒勁上來之後,談及的話題十之有八又離不開女人……


    海風唿嘯,甘寧的船隊在朐縣休整了幾日,便裝足了淡水、糧食,押送著三船海鹽揚帆,順著東海的西麵兒往南走,一路上盡量靠近陸地,這樣也不用擔心會遇到風暴,行到廣陵的時候,甘寧和他留在這裏的船隊碰了麵:幾艘外形猙獰的海船上飄甘字大旗,停在廣陵外三十裏的地方,等的就是甘寧。


    甘寧常年在江水逛蕩,南下出海卻是第一次,不過船隊中卻有出海的水手,按照李賢留下的海圖,一行人一邊記載暗樵、水路,一邊行船,倒是耽擱了不少時間。


    十日之日,船隊方才趕到占林的先安,先安是安南的一個大港,往日裏船來船往,倒也繁忙的緊。


    “鐺鐺鐺”幾聲鑼響,岸上的安南人見了甘寧的海船,不明實情之下還以為水麵上來了賊寇,一時間雞飛狗跳,人人爭相逃竄。


    立在船中的甘寧不急不緩間,幾艘小小的安南巡船已經遠遠的靠了過來,為首一個黑麵矮子,嘴裏幾裏哇啦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東西,甘寧聽不明白,也懶的去理會,隻見這廝抬步走上艦首,朗聲喝到:“讓管事的前來說話,再遲上片刻,老子便血洗這鳥地方!”


    說完這句漢話,果然有懂得漢語的安南人幾裏哇啦的把這話轉成了安南話。


    沒多久,甘寧沒等到使者,卻等來了一夥手持弓弩的官軍。


    甘寧勃然大怒,他令人吹起號角。


    嗚嗚嗚,號角響起,停在不遠處的海船盡數趕來。


    一艘接一艘的戰船揚帆而至,駭得岸上的安南人心驚膽戰!


    早知道漢人有這麽多,剛才便不會反抗了!


    原來,自打林邑國殺死漢朝縣令,自立為國以來,一直膽戰心驚,害怕漢庭的報複。


    甘寧率軍前來,林邑國王便以為是漢人的大軍到了。


    誤會之下,這才領軍出擊。


    甘寧是什麽人?


    錦帆賊縱橫江水無一敵手,林邑國的軍馬對付土著百姓倒還趁手,可是對付甘寧麾下的精銳卻力有不怠。


    “射!”


    進入射程之後,甘寧一聲令下,船上的射手張手編製出一張死亡之網。


    箭雨組成的大網格外密集,範圍之內,無一活口。


    林邑國人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軍械。


    昔日,那漢人縣令也沒見到有這麽厲害呀!


    “漢人來報複了”


    “漢人來報複了”


    恐慌很快蔓延開來。


    港口處林邑國的人馬落荒而逃。


    甘寧不屑一顧,啐了口,道:“烏合之眾!”


    不屑歸不屑,甘寧卻沒有一絲大意,他留下三隻船隻,其餘人馬盡數上岸,為了防止林邑國水軍偷襲,港口處留有五百人馬。


    如果林邑國的兵馬都是剛才那種水準,五百人,強攻硬弩,足以對付十倍的敵人!


    鹽粒在半途間就賣給了占據嶺南士家,此時,甘寧的船上隻有些吃食,空當的很。


    甘寧迫不及待想開搶了。


    “兄弟們,都給老子聽清楚了,看見值錢的東西盡管放手去取,這夥賊子殺我漢庭的縣官,自立為王,算是叛逆,王師平叛,自然要他們付出代價,不過,酒水你們一點也不能沾,女人也不許碰,違令者,殺無赦!”


    “喏!”


    甘寧治軍極嚴,喝酒搶女人,固然可以提升士氣,然而卻容易滋生亂事。


    甘寧此行是為錢而來,其餘的東西是次要目標。


    現在不許碰女人,並不等於以後也不需碰,這一點,所有人都明白的很,因此,他們卻也沒有心生怨言。


    甘寧領軍親自奔襲,沿途間,沒有遇到一絲反抗,看來,之前那陣短暫的廝殺將林邑國人嚇破了膽……


    這倒是省了不少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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