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的寒風唿嘯而來,吹的大旗唿唿作響。


    高覽把臂一揮,嘴裏道:“來人呐,擊鼓,為蔣義渠助威!”


    “喏!”


    “咚咚咚”,沉重的鼓聲有節奏地響了起來。


    高覽解下身上的披風,親手將其係到了蔣義渠的身上。


    沒有多餘的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蔣義渠抱拳告別,牽馬上了河船。


    馬匹若想過河,必須用船隻單獨運送,因為“船橋”不利於戰馬通行。


    此時,十多丈長的船橋上已經空無一人,南岸的河北軍敗像顯露,青州軍又表現的太過兇悍,諸多原因,完全打消了高覽繼續增兵廝殺的念頭。


    衝動過後,冷靜下來的高覽明白,一個活著的他,遠比死去的他要來得重要。


    如果因為高覽的緣故導致袁紹丟了平原郡,小雞肚腸的袁本初一定不會放過挾私報複的機會。


    就算高覽死了,袁本初也輕易不會善罷甘休。


    南岸,猶在廝殺的河北軍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已成孤軍。


    在青州軍潮水一般的攻勢下,僥幸存活的數百精兵竭力廝殺,他們沒有放棄,因為高覽就在身後,援軍也一刻沒有止歇,所有人都相信,源源不斷奔赴而來的河北軍一定可以取得最後的勝利。


    周倉勇不可擋,三麵湧來的兵馬已經徹底堵死了河北軍的逃生之路,每時每刻都有河北軍卒倒下。


    背水一戰,高覽麾下的先鋒營終於顯露出過人的實力。


    在長弓手、刀盾兵傷亡慘重的情況下,數百步卒硬是憑借韌性堅持了下來。


    哪怕戰陣已然千瘡百孔,哪怕青州兵潮水一般襲來,河北軍依舊未曾放棄。


    身後,隆隆的戰鼓聲說明高將軍還沒有忘記他們。


    堅持,堅持下去總會有希望。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軍卒都是無畏的勇士,間或有兩三名膽怯的河北軍卒背轉過身,準備奪路狂奔,這時候他們才恍然發現,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船橋上已經沒了援軍。


    起起伏伏的船橋上空空蕩蕩的,沒有人影,渡河的軍卒原本滿懷希望,可這一刻他們的心卻直落九淵,有的軍卒跪倒在地,哭泣道:“我們被拋棄了”。


    接著,更多的軍卒背轉過身,他們驚愕地發現,船橋上空無一人,想象中源源不斷的援軍竟然早已經不在了。


    偌大的河麵上隻有一艘小船破槳而來,來的是誰?


    周倉同樣發現了河北軍的不妥,高覽停止增援的時候他便有所察覺了,等到蔣義渠乘船渡河的時候,周倉便大吼出聲:“高覽已經棄了你們,降者可活,頑抗者死!”


    戰局已定的情況下,多造殺孽徒勞無益。


    青州軍紛紛應和,“降者活,頑抗者死!”


    後退無路,援軍全無,這時候,河北軍心中惶恐,就算是再悍勇的老卒,在這種情況下也難免心生悲意。


    恰在眾多河北軍卒打算放棄抵抗的時候,河岸忽而傳來一聲怒吼:“河北兒郎何在?我蔣義渠來也!”


    蔣義渠?這廝在軍中頗有勇武之名,他來幹什麽?


    不少軍卒心中訝異,既然高覽已經放棄了黃河南岸的兵馬,為何又把蔣義渠派來?


    周倉同樣有些摸不著頭腦,對方是來送死的嗎?


    “噠噠噠”,蔣義渠打馬如飛,很快就衝到了兩軍陣前,隻見他揮刀如電,嘴裏道:“青州軍以多勝少,何足道哉!”


    “噗”,刀入骨肉,濺起大片血花,蔣義渠一擊奏效,砍殺了作戰驍勇的青州軍卒。


    臨近的背嵬軍卒見狀大怒,他們蜂擁而至,砍馬腿的砍馬腿,刺馬腹的刺馬腹,讓蔣義渠自顧不暇。步卒對付騎卒首先擊斃坐騎,這是取勝保命的不二法門。


    亂拳打死老師傅,再這麽下去,一旦失去坐騎,蔣義渠說不定連周倉的麵都沒見到便要含恨而去。


    說到底,蔣義渠雖勇,可總歸不是周倉、張飛這等悍將。


    背嵬軍裝備的武器盔甲偏偏又精良無比,廝殺開始之後,除了一開始斬殺的那名軍卒之外,蔣義渠竟然沒能取得第二個戰果。


    “啊呔,周倉何在,青州軍隻會以多欺少嗎?”


    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這等豪氣千雲的事情蔣義渠是做不出的,麵臨險境,不甘之下,他隻能發出憤怒的唿喊。


    本以為周倉會置若罔聞,任由軍卒將其圍殺,誰曾想,周倉竟然打馬奔來,嘴裏道:“笑話,隻有你河北有勇士嗎?背嵬軍卒聽令,讓開此人,老子來會會他!”


    “喏!”


    周倉令行禁止,雖說斬殺蔣義渠定然可以獲取不菲的戰功,可將軍一聲令下,卻也無人敢於違背。


    適才如附骨之蛆一般的軍卒潮水一般散去,蔣義渠氣喘籲籲,那番激烈的廝殺已經耗去了他三成的力氣,即便這樣,胯下的坐騎還是受了點輕傷。


    技不如人,蔣義渠悲憤交加,不過,倔強的他卻依舊打馬往周倉而來,嘴裏道:“河北蔣義渠領教周將軍高招!”


    周倉能夠給出這樣一個鬥將的機會,蔣義渠心中感激,這時候,狠話已經沒有效果,與其瘋狗一樣四處亂咬,倒不如保持一點風度,起碼別讓人小瞧了。


    周倉微微頜首,他掂了掂大刀,嘴裏道:“高覽怎麽不來?”


    “將軍自然有他的決斷!”


    “所以讓你來送死的嗎?”


    不知不覺,黃河南岸的軍卒已經停止了廝殺,雙方軍卒都將目光投向了蔣義渠。


    喧鬧不已的喊殺聲陡然間止歇了,蔣義渠更是壓力倍增,心慌是信心不足的體現,臨來之前他明明已經有了必死之心,為何事到臨頭反而有些沒譜了?


    北岸,高覽歎了口氣,他大聲叫道:“擊鼓,為我河北兒郎助威!”


    “咚咚咚”,戰鼓再度響起。


    蔣義渠心頭一振,沉寂許久的熱血沸騰起來,他大吼一聲,嘴裏道:“多說無益,我河北兒郎不是孬種,敗又如何?無他,頂多一個死字罷了!”


    說罷,蔣義渠拍馬往周倉疾衝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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