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國相孔融與北海都尉李賢起了間隙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傳播下很快就傳揚開來。


    誰是誰非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並不重要,尤其對於無法改變立場的那些人來說,他們要做的就是站對位置,辨清敵友。


    夷安、介亭兩城可以說是李賢的根基所在,城內城外的官員或多或少都打上了李賢的烙印。


    流言一出,城內頓時暗流湧動,往日裏受到排擠的那些官員與富戶勾結到一起,成夜議事。


    夷安縣尉胡七、介亭縣尉趙亮與寧家堡的寧毅、李家堡的李得財聞訊之後也派人相互通信。


    李賢離開之前曾經吩咐過,若是事情有變,兩城兩堡須得互為犄角,攜手禦敵。


    至於周家堡、胡家堡,這兩座與李賢頗為友善的鄉堡,自然也不能疏漏了,提醒他們多加防備,寬出嚴進,這也是題中之義。


    出於多方麵的考慮,胡七等人不敢擅自離堡外出,據說孔融已經斷掉了李賢大軍的糧秣補給,李得財等人本想往劇縣運送糧秣,卻又怕李賢罵他自作主張。


    無奈之下,李得財隻好與寧毅等人商議。


    通過書信相互聯絡之後,李得財強行按耐住運送糧秣的念頭。


    遠在劇縣的李賢無論是否有命令傳達,胡七、趙亮等人隻要為其守好基業,確保後路不失,這樣的話,就算有功無過了。


    相反,如果胡七等人自作主張,作出一些影響局勢的舉措出來,極有可能壞了李賢的部署。


    流言終歸不足為信,沒見到李賢的手令之前,僅僅憑借傳言就草率決定,這樣的人無疑是愚蠢的。


    因而,對於趙亮等人來說,以不變應萬變才不會出錯。


    好在沒過多久,李賢終於有命令傳來。


    趙亮、胡七、寧毅、李得財見到的手令都是一模一樣的,上麵要求他們籌備糧秣,急速運往劇縣。


    至於夷安、介亭,李賢給出的要求非同尋常:嚴密監視各方動向,必要時可以便宜行事。


    什麽叫便宜行事?就是說,一旦事情到了無可挽迴的地步,胡七、趙亮便可以動用武力。


    在北海國南麓,胡七、趙亮、李得財等人掌控的武力足有兩千之數。


    聽上去數量不多,可這兩千人已經是方圓百裏之內規模最大的武裝力量了。


    即便是即墨城,城內的守軍也不過八百人上下而已。


    一旦事情有變,這兩千人足以做很多事情了。


    不過,此番運送糧秣,隨行的護衛起碼得有五百人,這樣才可以確保糧秣的安全。


    糧秣,寧家堡、李家堡內存儲了五千石。


    寧家堡的糧秣是借助水車的便利從兩千多畝土地上收獲的,而李家堡的糧秣卻是李得財用賣酒的利潤所得購買來的。


    糧秣豐收的季節,糧價極低,李得財果斷出手,搶購了一大批糧食。


    為此,李得財還與幾個糧商結了怨。


    不過,就目前來看,李得財所做的一切還是值得的。


    李賢的軍令尚未抵達之前,糧秣、護衛就已經準備妥當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此番,軍令下達之後,翌日一早,五百軍卒便押運著一千石糧秣上路了,隨行的還有驅趕車馬的馬夫、苦力。


    這樣一支規模不小的運糧隊伍,所經之處自然引起很多人注意。


    沒過多久,都昌城內的孔融便聽說了這一情況。


    事態的發展完全超乎了孔融的掌控,原本他以為斷絕了李賢的糧秣,對方便會輕易就範,可誰想到,李賢竟然一反常態,非但沒有服軟告罪,反而擺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這時候,孔融已經是騎虎難下,郡內的官吏也分成兩派。


    一派勸阻孔融,讓其收迴“斷糧”的呈命,畢竟東萊軍是北海國之根本,若是逼的李賢投往他處,受損倒黴的隻會是北海國;另外一派堅持孔融無錯,他們躥啜孔融,試圖下令給太史慈,讓其圍攻東萊軍。


    無論是東萊軍還是北海軍都是北海國少見的精兵,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過,真正令孔融猶疑的是,太史慈是否會聽從自己的號令?


    一個李賢已經令北海國局勢大亂了,若是再加上太史慈,連孔融都不確定事情會發展到哪一步。


    毫無疑問,如果李賢與太史慈聯手,無論如何,孔融都是守不住都昌城的。


    惶恐之下,孔融才猛然發覺,離開了李賢,他真的再無幫手了。


    南方的陶謙剛剛受了李賢的大恩,於情於理都不會摻和到北海國的事情上來,而曹操跟袁紹與孔融早有怨隙,更不能指望,那麽,還能指望誰呢?


    無奈之下,孔融做了最壞了打算:“若是李賢舉兵反叛,諸位以為誰可助我?”


    廳內啞口無言,東萊軍的犀利之處,眾人早有耳聞。


    連夏侯淵的曹軍都能擊殺的軍馬,豈是等閑郡兵可以阻攔的?


    之前,眾人吵來吵去,核心議題無非是如何限製李賢,束縛住他的手腳。


    可有一點,一直沒有人去提起:如果李賢真的叛了,又該如何是好?


    孔融話音一落,就連叫囂大軍圍剿李賢的官員都啞口無言。


    李賢與太史慈交好的事情不是什麽秘密,等閑人都有所耳聞。


    倘若李賢真的反了,太史慈有什麽樣的立場,這還是模棱兩可之間的事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孔融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之前,躥啜孔融斷掉東萊軍糧秣補給的也是廳中的這幫家夥,現在,麻煩惹了出來,他們除了跳腳說大話之外竟然連一個靠譜的法子都沒有,這讓孔融如何不惱?


    “國相,久聞劉備劉玄德急公好義,不如派人攜重金前往樂安國,請其出兵相助?”


    等了半晌,終於等到一個稍微靠譜些的法子了,孔融微微頜首,道:“劉備兵馬不過數千,如何敵得過李賢?”


    “劉玄德麾下有關羽、張飛兩員大將,自可與李賢抗衡!”


    孔融頗為意動。


    “國相不可,眼下李賢未有反意,若是我們再三威逼,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胡扯,李賢如此囂張跋扈,眼中可有國相?”


    “住嘴,王、孫兩家勾連賊寇襲擊李賢,這是大罪,國相快刀斬亂麻,這本是施恩於人的大好時機,隻可惜,咱們棋差一招,竟然斷了李賢的糧秣,如此以來,等於將劇縣的百姓徹底推到了李賢的那一邊”


    聽到這裏,孔融很是後悔,如果他不是報有一念之仁,饒了王、孫兩家族丁的性命,而是盡數誅殺,想必李賢也會有所觸動。


    現在倒好,都昌斷了東萊軍的糧秣補給,偏偏又拿不出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就給了李賢自立的名頭。


    孔融原本就不是個殺伐果斷之人,此時惹惱了李賢之後,他遲遲拿不定主意。


    忽而,廳內有人出言說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國相可要聽上一聽?”


    孔融精神一振:“速速道來!”


    “上策,恢複東萊軍的糧秣補給,修書一封送於李賢,重金賞賜其軍將,寬慰軍心,國相畢竟是李賢的恩主,如此作為,可使得李賢不敢輕易言反,否則,他必定會為世人唾棄!”


    孔融搖了搖頭,直覺告訴他,這上策是如今最好的選擇,可若是恢複糧秣補給,這就等於告訴天下人,孔融怕了李賢,這讓視聲名如命的孔融如何能接受?


    “何為中策?”


    瞧見孔融並未接受上策,官員歎了口氣,道:“中策,將李賢之妻子孔黎送往劇縣,斬殺、王、孫兩家家主,削其頭顱,一並送往東萊軍中,如此,可是李賢明白我等心意,自然不會依依不饒!”


    “不可,孔黎在城內,李賢尚且有所忌憚,若是將孔黎放歸,那李賢行事將再無顧慮,國相三思呀!”


    “孔黎為國相族中女侄,若是束縛其自由,隻會為天下人恥笑,此等宵小行徑,國相萬勿為之!”


    當初將孔黎嫁給李賢,就有增益雙方關係的意圖。


    沒曾想,這麽長的時間過去,孔融與李賢的關係竟然惡化到這一步。


    眼下,聽到廳中竟然有人打算拿孔黎來逼迫李賢就範,孔融當即覺得受到了侮辱:“虎毒尚且不食子,我熟讀孔孟之書,從未聽說過以妻女逼迫人的法子!”


    這麽說來,孔融是打算將孔黎送還了李賢了。


    廳中官員鬆了一口氣。


    此時,孔融又道:“何為下策?”


    “下策便是修書劉備、太史慈,嚴令郡國各城各縣多加防備”


    孔融遲疑道:“可否中策、下策兩策並行?”


    眾人明白,孔融這是怕了李賢了。


    換做是誰,麵臨李賢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大將都會如孔融這般心生忌憚。


    廳內官吏雖然看不慣孔融的優柔寡斷,卻也隻好應諾道:“也好,國相可以兩策一並施行”。


    孔融微微頜首,終於寬下心來。


    眾所周知,李賢與孔黎的關係很好。


    無論如何,隻要交還了孔黎,看在她的麵子上,李賢應該就不會作出舉兵反叛的事情。


    當然了,如果李賢一心反叛,區區一個孔黎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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