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子就像是龍卷風過境,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李賢家裏的院門敞開著,瘦小的黑犬嗚嗚地蜷縮在牆角,看模樣應該是被踹了一頓。


    快步進了屋子,搬開床底下的磚石,藏匿的銀錢還在,屋裏亂七八糟的,像是被賊光顧過,李賢鬆了口氣,又來到柴房,看到柴禾裏麵的私鹽完好無損,這便說明青皮無賴沒有發現家中私藏海鹽。


    隻要殺死朱三響的消息沒有泄漏出去,李賢目前就是安全的。


    隨手將一塊巴掌大小的菜餅丟給了饑餓的小犬,李賢摸出綁腿上的牛耳尖刀,一下一下地打磨起來。


    李家的嫂嫂必須要救!


    要知道,李賢的家人過世之後,年幼的他一直靠著鄉民的救濟幫助才活了下來,而那守寡的李家嫂嫂雖然年歲不大,可過門的卻早,而李賢呢,在成年之前曾經多次受過她的好處。


    於情於理,李賢都覺得自己應該把人救出來。


    隻是,人究竟在哪裏呢?


    對於縣城的情況,李賢兩眼一抹黑,就連遊繳所在哪裏他都不知道。


    這該如何是好呢?


    日頭西落,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了,就在李賢一籌莫展的時候,趙亮來了。


    原來那朱遊繳也是個色中餓鬼,偏偏李寡婦又長的頗有姿色,一心討好上司的青皮無賴才強忍著沒有下手,而是送到了遊繳所。


    知道人在哪裏就好辦了!


    趙亮知道李賢與李氏向來交好,他歎了口氣,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見李賢意興闌珊,他也就很快離開了。


    趙亮一走,李賢立即把身上收拾了一番,他臉上抹了點鍋灰,懷裏揣了一把銀錢,背了個竹簍就出了村。


    介亭縣城在二十裏開外,要想在關城門之前入城,隻能一溜小跑。


    好在這幾個月李賢把身體打磨的很是硬朗,這一路上倒也沒耽誤什麽功夫。


    等到兩丈高的城牆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李賢方才長籲了口氣,這還是他穿越以來第一次來到縣城。


    一時間,忍不住開始打量起來。


    兩丈高的石牆拔地而起,鬥大的“漢”字大旗迎風飄揚,旗下“介亭”的石刻在陽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輝。


    介亭隻是小城,所以青石壘成的城牆並不算高,若是與洛陽、長安這等大城比起來,肯定寒磣無比,然而,即便是這等簡陋的城池,也不是等閑蟊賊可以侵犯的。


    就拿李賢來說,若是他想不告而入,隻怕也難的很。


    城門口的位置,四名手持長槍的軍士正意興闌珊地打著哈欠,這個時候幾乎已經沒有什麽人入城了,因而,李賢東張西望的神情就顯得分外紮眼。


    “呔,兀那賊漢,在哪裏張望什麽?”


    一聲唿喝把李賢喚迴了現實,他神情一緊,把腰稍稍彎了些,麵帶幾分惶恐,結結巴巴地說道:“俺想入城采買些藥材。”


    軍士沒好氣地接到:“買藥作甚?是你爹病了,還是你婆娘生了?”


    李賢強忍著怒氣,道:“大老爺,是俺家的嫂嫂病了,您行行好,可否告知藥材鋪在哪裏?”


    軍士大笑:“呀嗨,這傻小子問路竟然問到老子頭上了,告訴你吧,藥材鋪就在東麵的那條道上,離遊繳所不過百步的距離。”


    李賢大喜,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他抱拳作了個揖,就要入城去,哪知道那軍士卻把長槍一橫,攔阻道:“哎哎哎,我說你這呆子好不曉事,大爺我給你指了條明路,難道你就沒有什麽表示表示的?”


    李賢茫然,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一般,摸出三枚銀錢出來。


    那軍士大怒,一把將李賢手裏的幾十枚大錢搶了過去,罵道:“打發要飯的呢?快滾,這錢是入城的人頭稅,真真是個呆子!”


    李賢還要不依不饒,身上卻挨了幾棍,他順勢奔入城內,作出副抱頭鼠竄的模樣。


    身後,幾名軍士在放肆地嘲笑著。


    順利混進了城,李賢肚子有些餓了,他花錢買了個湯餅,吃了半分飽,這才不急不躁地往遊繳所走去。


    夜色漸深,路上行人漸少,李賢圍著遊繳所轉了一圈兒,方才找到一個隱蔽的所在。


    這處院牆的位置外頭有一株大槐樹,李賢爬到樹上,往院裏丟了塊石頭,確認沒有獵犬之後,他便縱身躍下。


    四下裏都是些花草樹木,看樣子應該是遊繳所的後花園,李賢小心翼翼地往前行了一陣子,忽而,一陣壓抑的呻吟傳了過來。


    抬頭望去,一個白花花的身子在花樹下起起伏伏,那壓抑的的喘息聲,**的撞擊聲分外的惑人心魄。


    即便是李賢這種後世裏經曆了無數愛情動作片洗禮的人,也難免有些反應……


    好在煎熬很快過去,兩人又溫存了一會兒,一名女子便穿衣離開了,剩下的男子慢吞吞的,不急不躁,好似意猶未盡的模樣。


    機不可失,李賢悄無聲息地衝到那人跟前,在對方有所察覺之前,寒光閃閃的尖刀已經抵在了對方的脖頸處。


    那人剛要尖叫,卻聽得李賢威脅起來:“你要是敢叫,我這就殺了你,迴頭再把你那相好一並宰了,聽明白了就點點頭!”


    那朱家管事急忙頜首。


    “今日擄來的女子在哪裏?”


    那管事鬆了口氣,隻要不是為他而來的就好說,他倒是懂事,沒敢看李賢,隻是壓低了嗓音說道:“一炷香的功夫之前還在柴房,這會兒怕是已經到了遊繳的住處了。”


    “帶我去!”


    管事的不敢怠慢,他領著李賢七繞八拐的避開了護衛,順利來到了朱遊繳的臥室之外。


    這時候,隻聽得屋內傳來一陣猖狂的笑聲:“賤人,你叫啊,你叫的越大聲,老爺我就越快活。”


    李氏咬緊牙關,她手中緊緊地攥著一根發簪,隻要眼前這豬扒皮敢衝過來,她就敢捅過去!


    不過是一條命罷了,就算是死,也絕不會讓這畜生得逞!


    朱富貴戲耍了一陣子,可眼前這婦人隻是悶不啃聲,著實無趣的很,他興致大減,嘴裏道:“臭娘們,聽說你守寡好多年,胯下那良田怕是早已經荒蕪多時了吧,今日且讓老爺好生撫慰一下!”


    說罷,朱富貴一聲大吼,就要往前衝去。


    “砰”時間緊迫,李賢裹挾著管事,一腳踹開了房門。


    “是誰!”朱富貴勃然大怒。


    有人來了?李氏絕望的眼睛陡然間迸出希望,是三郎,竟然是李三郎!他怎麽在這裏,他怎麽會來?


    難道說,三郎是來救自己的嗎?


    想到這裏,李氏的心中竟然蕩起絲絲漣漪。


    李賢一刀劃開的管事的脖頸,血濺出老遠。


    解決了後顧之憂,才聽他冷笑道:“要你命的人!”


    朱富貴見李賢心狠手辣,情知討不到好處,他張開大嘴,就要大聲求救。


    可就在朱富貴剛要出聲的時候,腦後忽然傳來一陣風聲,不等他有所反應,“砰”,重物就擊打在朱富貴的後腦勺上。


    朱富貴強忍著迴轉過頭,竟然是李氏,他不容置信地說了一句:“你這個賤人!”


    也虧得朱富貴長得膘肥體壯,這才沒有暈倒過去。


    不過,有李氏那一打岔,已經足夠李賢衝過來了。


    猶在滴血的尖刀劃破了朱富貴的脖頸,血流了下來。


    養尊處優慣了的朱富貴早嚇的腿都軟了,他急忙求饒道:“好漢爺饒命,好漢爺饒命,我這裏有銀錢,隻要你放了我,我可以對天發誓,絕不追究。”


    李氏呆呆地看著李賢,過了好一會兒才想到門還沒有關上,她跨過屍首,緊緊地關上房門。


    由死到生的巨大轉變讓李氏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可望見李賢的身影,她又覺得心裏滿滿的。


    李賢冷笑著,道:“你有錢?你可知道,別人為了你這條命給了我多少好處?”


    朱富貴遲疑起來:“多少?”


    “十貫”


    朱富貴差點跳將起來,他堂堂一個遊繳難道就值十貫錢嗎?


    想到對方隻不過是個為財而來的殺手,朱富貴逐漸有了底氣:“好漢,俠客,我給你五十貫,不,一百貫,隻要你放了我,我給你一百貫錢!”


    李賢故意作出愛財的模樣,道:“錢在哪裏?”


    朱富貴猶豫再三才咬牙說道:“在西側屏風後麵的磚牆裏。”


    李賢朝李氏打了個眼色,道:“麻煩這位嫂嫂幫個忙,去屏風那裏瞧瞧。”


    李氏也不揭破二人之間的關係,依言來到屏風之後。


    挪開屏風,果然有一塊色澤不同的磚石。


    李氏費了好大的氣力才把磚石裏麵的鐵盒捧了出來。


    李賢看了一眼,排放整齊的銀錢足足有幾十貫,這可是足夠四口之家數年生活所用的錢財了。


    李氏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銀錢。


    可李賢依舊不為所動:“隻有這麽多嗎?要知道幹我們這一行的,信義是立身之本!”


    狗屁的信義,還不是想討要好處!朱富貴心中不屑,可脖頸處寒冷的刀刃讓他打了個哆嗦,奶奶的,這次不下血本是不成的了,他咬牙說道:“我所有的積蓄都在床榻裏,好漢可盡取之!”


    話雖這麽說,朱富貴已經打定注意,隻要逃出生天,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身後這該死的殺手找出來,敲竹杠竟然敲到了自己頭上,實在是該死!


    李賢又讓李氏代勞,這一次,李氏竟然驚歎出聲:“啊,裏麵好像是金餅”。


    朱富貴心在滴血,麵色卻帶著諂笑:“好漢,怎麽樣,這些金餅可否換我一條性命?”


    李賢冷漠地搖頭:“不夠!”


    朱富貴心中咯噔一下,急問:“為何?”


    李賢壞笑著貼在朱富貴耳邊,低聲說道:“其實忘了告訴你,朱三響也是我殺的!”


    朱富貴怒目圓睜,剛要叫嚷,冷不丁的脖子一痛,鬥大的頭顱滾出了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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