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傷痊愈之前,未免傷痂崩裂,舞刀弄槍式的騎射課還不能開始。而念書的文化課則是在室內進行的,寧婧本以為自己還能逍遙半個月,殊不知宇文爍早有安排——從謝玖迴來後的第三天開始,她就要被摁在書房裏念書了。


    秋日正好,丹青銅爐嫋嫋生煙,綺羅的椅子不盛行,而喜歡用矮桌和坐墊。人們寫字吃飯都是在地板上進行的。


    寧婧跪坐在軟墊上,望著矮桌上的筆墨硯台,一疊潔白的宣紙,淚流滿麵。萬萬沒想到繼小學畢業後,她竟然還有被老師盯著,從頭開始學寫字的那天。(=_=)


    原主的爹是獵戶,對原主念書寫字這方麵管得很寬鬆。原主不至於大字都不識一個,但很多字都不懂,卻是真的。這可苦了寧婧了。她不僅要學著寫毛筆字,還要對著自己認識的一些字裝作不會。


    #人生如戲,全憑演技#


    “您的坐姿不對,背脊要挺直,不要歪歪扭扭的。”


    “壓在身下的腿不能亂動……哎哎哎,不能放出來伸直,太不像樣了。”


    “您沾墨的方向不對,再者,在毛筆離開硯台前,應該在硯頭輕輕一點,避免有墨水滴落。”


    “手肘的高度,高度!肩膀要垂落,不要聳肩。”


    寧婧:“……”


    兩條腿壓久了,麻得跟針紮一樣。屁股下的坐墊軟是軟,卻不厚。坐久了屁股和腿都很疼。老先生的魔音罩耳,寧婧苦不堪言,眼前一張潔白的宣紙上從上至下寫著數個狗爬體的毛筆字。


    寧婧:“係統,你不是說劇情可以快進嗎?打個商量,這種上課的劇情,可以壓縮在五秒鍾左右嗎?”


    係統:“不行哦,宿主,劇情的快進是要觸動特殊buff的。我們總部也無法控製。”


    寧婧:“特殊buff是什麽?”


    係統:“劇情快進是非常罕見的情況。一般是任務主角強烈的意誌爆發,便有可能會加速劇情。宿主,你我隻是任務的參與者與旁觀者,如果我們的主觀能動性是1,任務主角的主觀能動性就是100。所以‘我們’沒辦法直接讓任務快進,除非謝玖本人的意願,強烈到能扭轉預設的時間線。”


    寧婧鬱悶地切斷了和係統的對話。唉,謝玖怎麽會不想學習呢,她還是老老實實當個陪讀吧。


    謝玖與寧婧同坐一張矮桌,坐在她身邊。寧婧被宇文爍逼著上課,那夫子隻關注寧婧一人,沒有對他分出注意力。但謝玖並不鬱悶,他在這段時間,一直坐在旁邊看書——書房內兵書雜書詩詞歌賦什麽都有,可隨意讓使用者翻閱。


    一個時辰過去了,今天的課終於結束,老先生離開了書房,寧婧抖著把自己的腿從身下拉出來,膝蓋以下都麻得沒有知覺了。[蠟燭]


    謝玖不知何時已經坐迴了她身邊。他一手拉著袖子,另一手的五指像佛陀一樣掬起,沾了點墨水,在宣紙上模仿寧婧練字。


    養了一段時間,謝玖的臉色變得愈發瑩潤含蓄,凹陷的臉頰逐漸有肉填充。穿上了得體的衣裳後,他儀容整潔,輪廓柔和,坐姿非常好看,平肩挺背,完全沒有一些普通人家的小孩坐沒坐相的毛病。不知道的人看到他,還會嘀咕——這哪裏像奴隸,分明像是哪個國家的皇子。


    ——想想也是,他畢竟當了八年多的皇子。自幼被宮內老師教導,很多姿勢,別人做出來是別扭,是裝逼,皇族做出來就是自然而然的習慣。除此以外,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也是皇子的基本技能。即使荒廢了一年多,寫出來的字也比她寫的端正多了。(=_=)


    寧婧膝行兩步,湊過去一看:“哇,小玖,你字寫得很好看呢。”


    淺淺的鼻息和淡淡的馨香籠罩了謝玖,他的身體微微繃緊了。


    寧婧想把宣紙抽過去看,謝玖以手按住了那張紙,不讓寧婧抽走,抬眼認真道:“你的名字怎麽寫?”


    “我的名字?”寧婧想了想,謝玖好像隻知道她名字的讀音,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字,便執筆在紙的空白處,以狗爬體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謝玖認認真真地臨摹了一遍。那股勁頭,比寫自己的名字還專注。


    一個燈泡驀地在寧婧腦海裏亮了起來,她轉了轉烏溜溜的眼珠——前段時間,她摟著謝玖哄了一會兒,就加了2點人品值。那之後人品值就沒有動過了。兩人現在坐得那麽近,這可是個試探謝玖的爽點怎麽戳的好機會。


    這麽想著,寧婧湊近了一些,冷不丁地伸手,在謝玖柔嫩的小臉上摸了摸,謝玖驚詫地抬眼,寧婧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這裏沾到灰塵了,別動,我替你擦擦。”


    謝玖不疑有他,立刻不動了。


    寧婧故作認真地替他擦了一會兒。


    和煦的陽光自殿外灑入,升騰起似幻非幻的嫋嫋煙雲。寧婧微側著頭,雙眸微垂,與謝玖不過相隔一橫掌的距離,卷翹的睫毛蝶翅般輕掃心尖,癢癢的。


    被那隻滑膩的手在臉上摸來摸去,謝玖的筆尖拖曳在了紙上,耳根微紅,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心跳的聲音卻越發明顯。


    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唿吸,似乎生怕自己的唿吸,驚擾到了這美好的一幕。又暗自忐忑不安——自己午膳時吃了塊香肉,漱口的時候有沒有漱幹淨呢?若是留下了食物的氣味,惹眼前的姐姐生厭,那該如何是好。


    係統:“叮!人品值+3,實時總值30。”


    哦豁,人品值又加了。


    “好了,擦幹淨了。”把謝玖的小臉揉得通紅,寧婧這才若無其事地收迴了手,背過身去,差點笑出聲。


    原來如此呐——這個反派小團子喜歡和她身體接觸。還真是奇怪的爽♂點呢。


    話說,他這淡定的模樣也太能唬人了吧。要是沒有係統提示,她完全看不出謝玖喜歡她摸他。


    這下她總算get到了戳謝玖爽點的方法了。照此下去,刷滿人品值指日可待。


    *


    時間匆匆流逝,一個月便過去了。


    事關寧婧生死的兩個數值進度緩慢。故事完成度隨著謝玖的每一天成長的緩緩提升,從10%龜速提高到了12%。這進度條果然不太科學。她接謝玖迴來那短短的一個小時,就一下子提升了10%,共同生活了一個月,卻隻提高了2%。照此速度,一年的日常生活所能提升進度條高度,還不夠一個轉折事件提高得多。


    而人品值的進度也不甚理想。


    那天,寧婧已經知道了戳謝玖爽點的方法,可是,這辦法並非屢試不爽的。除了最初幾次的刺激有效、每次都提高了3到5點人品值外,後來的幾次,提升的效果都微乎其微。直到現在,也才漲到了40點而已。


    由此可見,日常戳爽點的有效與否,與謝玖對這舉動的新鮮感息息相關。一旦他習慣了,那個爽點的敏感度就會大大降低,不管戳多少次,也沒反應了。


    看來,想要大幅度提高人品值,隻能老老實實等支線任務了。(=_=)


    這段時間,也是寧婧的地獄——原本文化課和騎射課是五五分的,騎射課暫停的時候,寧婧的學習生涯就被練字煉獄填滿了。


    終於,一個月後,寧婧身上的傷痂也好得七七八八了。這天午後,一個消息快馬加鞭傳迴府裏——她的金大腿宇文爍明天就要迴到摩騫來了。


    翌日清晨,寧婧一大早就起床了——她還不至於那麽沒有眼色,闊別了一個月的米飯班主——哦不,便宜哥哥迴來了,怎麽能不去迎接他呢?


    在書房,寧婧終於第一次與宇文爍見上麵了。


    隔著一層馬賽克,若她沒看錯,宇文爍長得大概是挺英俊的。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笑聲洪亮,身旁的人都穿著披風的時節,他卻隻穿著一襲繡有獵鷹紋的單衣,外套護甲,肌肉蓬勃的熱度似乎要穿透衣服撲麵而來。


    寧婧第一時間跑來見他,宇文爍顯然很是高興,瞧見寧婧性格比以前沉穩可愛,還暗道他這個義妹受了一次教訓,有所長進了。


    在娛樂圈混了那麽多年,察行觀色判斷對方的性格,是寧婧的一種本能。


    在這次的會麵中,寧婧有意引導話題,很快摸出了原主和宇文爍的相處形式,以及宇文爍這個人的特點。


    往好聽了說,宇文爍是大情大性、性格爽直之人,不然也不會為了一份恩情,以一個皇子的身份,認一個獵戶之女做義妹了。說難聽點,就是看起來不太精明。恐怕,下屬一旦通過了宇文爍的某種考驗,宇文爍就會毫不猶豫地信任他們了,正如五年後的謝玖。


    寧婧:“……”


    難怪玩不過謝玖這個心機boy呢。[蠟燭]


    不過嘛,這種主公也最能吸引賢才前來輔助他。宇文爍能平平安安活到現在,還成為了爭奪皇位的大熱門,可想而知,他手下一定有很多能人。所以,謝玖在離開前,暗自準備了很長的時間。更采用調換通關文書的迂迴方法,而不是以一人之力,和宇文爍背後那幫能人硬碰硬。


    宇文爍這趟迴來,治理旱災有了進展。寧婧就瞅準這個角度,不著痕跡地控製著話題。屋內迴蕩著宇文爍豪爽的大笑。趁這個好氣氛的當下,寧婧向宇文爍提出了謝玖的事。


    府中的大事小事,宇文爍早就了然於心。這一趟迴來,寧婧變得比懂事多了,宇文爍心下欣慰,便爽快地答應了她讓謝玖待在府裏的請求——反正一個奴隸嘛,王府也不是養不起。寧婧喪父不到三個月,正是思念家鄉的時候,這點要求他自然不會拒絕。除此以外,他還為寧婧帶來了驚喜——一匹還未馴服的小馬駒,是給她上騎射課用噠。


    寧婧大喜,甜甜地謝過了宇文爍。


    接下來,剛迴來的宇文爍還有事情要辦,寧婧不好打擾,就告退了。


    出了門,謝玖在外麵等她。兩人邊說邊笑地穿過走廊。


    自上月以來,綺羅已經下過兩場鵝毛大雪,漫山遍野銀裝素裹,屋簷落白,吸一口氣,清冷的空氣直達肺部,把鬱悶之氣滌蕩一空。枯樹凝結的冰晶搖搖欲墜,靴子陷入雪地中便寸步難行。還好宇文爍府邸中有人掃雪開路。


    走過湖畔旁那段迴廊時,寧婧忽然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芒刺在背。


    寧婧疑惑地轉過了頭望了那邊一眼——樹下,有兩人立於寒風中。左側那人,一襲錦冬青的衣裳襯得他身材挺拔,器宇軒昂。看衣襟處露出的脖子和雙肩的厚度,可以看出這人非常年輕,絕對不超過二十歲,僅是個少年而已。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身材較矮的小孩,衣著也是非富則貴,大概與謝玖差不多大。


    這裏可是宇文爍的府邸內湖畔,如果是一般的客人,還不至於讓他們隨便跑到後院逛。大概是他關係很密切的客人吧。


    這兩人的臉上都糊著馬賽克,五官具體長什麽樣,寧婧是看不清了。可人的視線是一種無形的波長,釋放出去時,被盯著的人一定會有感覺——尤其是這種不友好的銳利的視線。


    寧婧古怪地與綠衣少年對望了幾秒鍾,腹誹——這個渾身綠油油的,穿得像出來光合作用的家夥怎麽一直死死地看著她?莫非他是原主的熟人?


    對這種毫不掩飾的冷意,謝玖也有所感覺。原本立於寧婧身畔的他,下意識地上前了一步,站在了寧婧身前,眯起眼睛看著湖畔那俊美逼人的綠衣少年。


    兩方就這樣詭異地對視著。


    一陣詭異的寂靜後,那邊的小孩兒拉了拉綠衣少年的袖子,高聲道:“五皇兄,快看!那邊的不就是那個瘋狂愛慕你、挨了鞭子也不悔改的女登徒子嗎!她竟然還敢出現!”


    清脆高亢的童音在後花園迴蕩著,震下了幾坨積雪。


    寧婧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響了。


    ——這渾身綠油油的少年,就是那個害她挨了鞭刑的宇文皓?!


    不是吧,他可是放言說見她一次揍她一次的,現在轉身就跑來得及嗎?[蠟燭]


    謝玖聽完這句話,那臉色唰地變了,一股若有似無的不悅升騰而起,好似他喜歡的獨有的玩具被什麽分走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寧婧腳底抹了油似的,轉身快步遠離危險源:“小玖,我們走。”


    謝玖草草應了句“好”,就被寧婧抓著手腕拉走了。可惜沒走幾步,便聽到了背後一個浸著寒冰的聲音:“站住。”


    寧婧:“……”


    片刻後。


    寧婧也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被變成這種形勢——她被堵在了枯樹下的石凳上,為了最大化遠離宇文皓,半個屁股懸空在外。


    宇文皓冷冷地翹著手臂,站在她跟前,堵住了她的去路。寧婧覺得自己像被審問的犯人,要想逃跑,除非跳進背後的冰湖裏。


    寧婧:“……”這垃圾係統,有仇家在前麵都不曉得預告她繞路,這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嘛。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背鍋了,但這種黑鍋,說起來容易,背起來難啊難。


    唉,還是給自己點根蠟燭吧。[蠟燭]


    係統小聲安慰道:“那什麽,宿主,不要擔心哦。在宇文爍府裏,宇文皓怎麽樣也不敢對你亂來的。”


    那小孩兒——看起來是宇文爍和宇文皓的弟弟,還像看猴戲一樣對著她大唿小叫:“哇,五皇兄,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衝進你和煜哥浴池的貌若夜叉的女狂徒啊……原來她長這樣呀。對了,她好像比你還大吧。”嘖嘖嘖,人不可貌相呐。


    這臭小孩一下子就把她黑鍋清算了一遍,寧婧鬱悶地瞪了他一眼。


    話說,原來宇文皓比原主還小呀……媽呀,這愛招惹小鮮肉的性格,某種程度上和她還真像呢。[蠟燭]


    宇文皓沉聲道:“阿立,這裏不關你事,你先去找皇兄。”


    宇文立撇撇嘴,失望地道:“好吧,皇兄。可我不識路呀。”他轉了轉頭,指著謝玖道:“你帶我過去二皇兄的書房吧。”


    寧婧朝他使了個眼色,謝玖擔憂地望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兩人走遠了後,宇文皓冷冷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嗯?”他的聲音很清澈,年輕而驕傲,但不惹人討厭。


    寧婧:“……”


    唉,這鍋她真的不想背。


    瞄到了他腰間有柄長劍,寧婧悻悻地閉嘴了,隻在心裏腹誹——這宇文皓是抖m吧,既然這麽討厭原主,幹嘛非要把她叫到眼前訓斥,鬧得大家都不痛快。


    宇文皓見她垂著頭不說話,又冷笑道:“我應該說過,讓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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