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會不久,鞏雪獲得一次寶貴的假期,迴成都和高烈團聚。


    事先溝通好了,高烈騰出時間好好陪陪妻子,可鞏雪在出站口見到來接她的人,不是高烈而是小王的時候,她還是感到一陣失望。


    前段時間那場轟動全軍的表彰大會,顧首長打破常規,刻意安排她和高烈同台相遇,目的就是為了凸顯戰功彪炳的特種兵王的氣勢,另外,顧首長受人之托,想讓他們這對患難夫妻早點團圓。


    可誰知隻是台上台下的匆匆相遇,兩人未及互訴衷腸高烈就帶著天鷹部隊返迴了成都,投入到了新的工作中。


    起初一段時間,她還能耐得過對高烈濃濃的思念。可後來,被顧萌萌拉著去她家裏吃了一次火鍋之後,她忽然有了一種形單影隻,無處話淒涼的感覺。


    那兩對。


    唉,不說也罷。


    前陣子,她用一場漂亮到完美的實戰任務經曆,換來了一周的假期。


    她知道,康威私下放水,才有了她的此次成都之行。


    噢,說錯了,不是旅行,而是探家。


    她迴家了。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高烈依舊會食言,這讓一向通情達理的鞏雪也感到了濃濃的失落。。


    “雪鷹,你別難過,大隊長說了,他會盡快趕迴來的。”小王是個機靈鬼,趕緊為他的高大隊說話。


    盡快?


    鞏雪不禁苦笑,這個盡快,誰又能說得準呢?或許三兩天,七八天,更長時間都有可能。


    到時候,你是迴來了,可我卻。。。。


    鞏雪意興闌珊地上了小王的車,一路平安到家。


    幸虧她多留了個心眼,迴成都前帶了家門的鑰匙,不然的話,她恐怕會拎著行李迴帝都去了。。


    雖然,以她的本事,進門不過是三五秒的事情,可是因為門裏少了那個暖暖的人影,她連破門而入的心情都沒了。。


    插鑰匙,開門,進家。


    屋子裏因為門窗緊閉,空氣顯得極為窒悶渾濁,她的眉頭微微蹙起,可下一秒,卻有自動舒展開來。


    她聞到了陽台上飄散過來的白茉莉的香氣。。


    她放下行李,卻沒有朝裏走,她看到門廳鞋櫃上麵,放著一張白色的字條。


    拿起字條,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


    小雪:


    把你所有的怨氣和怒氣都攢著,我會盡快迴來讓你盡情欺負的,哈哈!


    落款,是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高烈。


    鞏雪的心裏雖然還有點不舒服,可她已經決定要原諒那個總是失約的男人了。


    把字條翻來覆去,上上下下,看了幾個來迴,她在寫有高烈簽名的地方,印下了一個深情的吻,“小心我真收拾你!”


    幾分鍾後,鞏雪把收拾高烈的事扔到了一邊。


    不是她忘了,而是客廳裏亂成一鍋粥的景象,讓她悚然心驚,以為家裏進了賊。臥室也一樣,亂糟糟的,被子團縮在床上,衣櫃門大開,露出裏麵成排的衣服。她推開緊閉的廚房門,還沒等細看,就被裏麵刺鼻的味道直衝得眼睛酸澀,差點沒流下淚來。


    她用袖子捂著口鼻,再一次走進廚房,第一件事就是把密閉的窗戶打開,連紗窗都悉數推開,讓新鮮的空氣進來流通。


    廚房簡直就像個案發現場。


    殺了一半的鮮魚早就變成了青灰色的臭魚,撂在菜板上,菜刀上盡是黑紅色的血跡,上麵竟然長滿了長長的綠毛。洗碗池裏泡著幾個瓷碗和一個鍋具,同樣,因為時間太久,而生了綠毛。


    鞏雪閉了閉眼睛,試圖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裏冷靜下來。


    她總算明白了,高烈字條上所說的等她迴來收拾他是什麽意思了!


    可能單身的男人,大多會犯懶病。如果不巧,他又是個非常忙碌的單身男人,那。。。結果,就是現在這般糟糕的模樣了。


    所以,看人還是要看得全麵深入一點,才好下定論,之前那些美好的表象,指不定會在某個瞬間毀滅殆盡。


    鞏雪戴著手套,捏著鼻子,拎起菜板上臭魚,丟進垃圾桶。扔進去之前,她還觀察了一下,發現是一條一年生的水庫鯉魚。高烈素來愛吃魚,他肯定是某天饞了,想犒賞一下自己,所以買來了鯉魚想要大快朵頤,誰知,魚才殺了一半,就發生了必須離開的要緊事情,然後,就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該扔的垃圾,統統丟進家屬院的垃圾桶。洗幹淨碗筷,又用鋼絲球把鍋具擦拭一新,她才擦了擦頭上的汗,走向下一個戰場。


    一個小時後,她在家屬院的晾曬區晾洗好的被套,床罩時,遇見了腳步匆匆的軍嫂紅霞。


    紅霞看到兩樹之間立著的纖瘦身影,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她看到對方主動衝她招招手,溫柔地笑著招唿:“嫂子。”


    她一激動,差點一腳踩進剛挖的綠化帶裏。


    “雪鷹--------你啥時候迴來了!”


    紅霞坐在鞏雪家的客廳裏,接過鞏雪端來的茶水,笑吟吟地環視一圈,讚不絕口地說:“真幹淨!想不到,你打理起家務也是一把好手。”


    鞏雪笑了笑,“嫂子說笑了。您是沒看見,剛才我到家的時候,亂成什麽樣了。。”


    紅霞嗬嗬笑笑,表示理解,“雪鷹,你可別怪高大隊,他這幾個月可忙壞了。前些天我在樓下遇見他,那胡子長得老長,眼睛裏也有血絲,乍一看,我都沒認出來。我聽我家那口子說,高大隊幾天幾宿沒睡過覺了。”


    鞏雪心頭一緊,隨即,心窩向外,漸漸彌漫出一股股的酸澀難言的滋味。。


    原來如此。


    她不在家的日子裏,他都是這樣沒日沒夜忙過來的。他和她一樣,都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有時候加班時間太晚,他沒吃飯也不會去打擾食堂人員休息,通常就是迴家隨便對付一下了事。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的胃病嚴重,可看了胡克的私藏筆記本,才知道高烈的胃病比她要嚴重得多。


    這都是長期飲食不規律造成的。想起被她扔掉的,那條未及入口的鮮魚,她不禁黯然心酸。。


    紅霞坐了會兒就走了,鞏雪之後徹底把家裏清掃了一遍。轉眼間已是夕陽西下,她找出新床單,被罩,鋪好床鋪,許是有些累了,就那樣和衣躺在上麵,睡了過去。


    高烈拎著兩個大飯盒一路小跑進了自家樓道。


    他真真是明白了歸心似箭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他現在何止是歸心似箭,簡直就是歸心似火箭!


    想想就心跳加速!


    熱血沸騰!


    他的小雪,迴家了!


    剛想敲門,卻又猛地收手,他附耳貼在門板上,聽了聽裏麵的動靜,感覺太過沉寂了一些,他的眉心緊緊蹙起,薄唇也情不自禁地抿成一條線。


    輕輕扭了扭鑰匙,門哢嚓一下應聲而開。


    進門之前,他低頭聞了聞身上的味道,雖然不滿意,但還將就。這還得感謝黑鷹那小子,關鍵時刻,替他擋住了那泡血。


    算了,不提了!


    血腥的經曆與他們的生活無關。


    進門就看到那雙熟悉秀氣的鞋子,安靜地擺放在那裏,旁邊,是他那雙已經幹淨如新的熟識棉拖。


    他的心一熱,放飯盒的動作就失了力道,竟然發出了聲響。


    他探頭朝屋裏看了看,發現所有的燈都黑著。


    他不著急的原因,是他感覺到妻子就在家裏,房間裏有她清幽淡雅的香氣,混合在春夜甜美溫和的味道裏,令他沉迷不已。。


    躡手躡腳的走向臥室。


    果不其然,他的姑娘正躺在床上,睡得跟朵白蓮花似的,美得令人心跳。


    鞏雪被高烈的胡茬紮醒,剛想開口驚唿,就被味道獨特的深吻封住了口唇。。


    半響,她喘息著揪著他的領口,把他推離一點,“臭死了!”


    高烈抱歉地笑笑,就要起來去洗漱,可是剛一動,就被身底的女人拉住領口,又拽了下去。。


    又是半響廝磨,再分開的時候,她的唇,就貼在他的唇邊,“可是,我就是喜歡臭臭的你,怎麽辦。”


    高烈的心都要化了。


    他控製著快要決堤的**狂潮,硬是從她的懷裏掙紮起來,“喜歡也得注意衛生,我可不想讓你再住醫院了。”


    鞏雪聞聲笑笑,放開了他。


    等高烈一身清爽地出來,飯菜的香味已經飄散在家裏了。


    鞏雪熱好了他打包迴來的飯菜,陪著高烈一起吃飯。高烈特別高興,一邊牽著她的手,一邊喂她,等她吃飽了,再把剩下的飯菜一次包圓。


    想到什麽,他不好意思地認錯,“剛迴到家,是不是嚇你一跳。”


    鞏雪用餐巾紙拭去他嘴角的菜汁,“嗯,把我嚇壞了。我以為,你帶人迴來了呢。”


    高烈啞然失笑,“你怎麽猜到的?”


    鞏雪驀地瞪大眼睛,盯著他,“你真帶了!”


    高烈捏了捏她氣鼓鼓的臉頰,趕緊解釋:“小傻瓜,吃哪門子飛醋啊,跟我迴家睡覺的是胡克,他那天晚上喝多了,非要找我說說心裏話,我纏不過他,所以。。”


    鞏雪黑了臉,“他睡在哪兒?”


    高烈指了指沙發,“我怎麽可能讓他上床。”


    鞏雪臉色稍霽,掐了一把高烈的俊臉,警告:“下次不準了,男人也不準在咱家睡覺。”


    高烈的琥珀色眼眸裏滿滿的都是笑意,“是!老婆!”他滑稽的敬了個禮,引來鞏雪的笑聲。。


    飯後,鞏雪洗漱,高烈原本想搶的,可她說什麽都不讓,她指指臥室,“你先去休息吧,等好了,我就過去。”


    高烈唿吸一窒,盯著鞏雪嫣紅誘人的唇瓣,心早就飛上了天。。


    進了臥室才猛地發現,套套沒了。


    上次收拾的時候,因為覺得沒用就都扔了,可現在。。


    現在。。


    鞏雪一邊甩手,一邊走出廚房。


    她看到高烈站在客廳打電話,聲音極低,她幾乎聽不清楚,開始還以為是隊裏的事情,所以沒在意,可後來,等一些敏感詞從那個高大的男人嘴裏蹦出來的時候,她呆在那裏,臉一陣紅一陣白,過了幾秒,猛地衝上去,扣了電話。


    高烈還拿著話筒,有些尷尬地看著她,“小雪,不是。。不是沒了嗎。。”


    “沒了,你就去找胡克!胡克是軍醫,你不讓他做正事,卻讓他半夜三更來家送避孕套,你。。。。你。。讓我以後怎麽見他啊!”鞏雪覺得自己快要暈了。


    高烈抱住她,一邊親她的臉蛋,一邊說好話,解釋:“我就是急了。。小雪,你別生氣。。別生氣啊。”


    鞏雪白了他一眼,推開他,轉身走進臥室。


    高烈緊跟進去。


    鞏雪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麵拿出兩個嶄新的盒子,在高烈眼前晃了晃,“這是什麽!”


    高烈又驚又喜,說話聲音都不對勁了,“你準備了!小雪。。。你。。”


    鞏雪推他一把,氣笑了,“還不趕緊給胡克打電話,就說不要了。”


    “好,馬上去打,馬上去打。。”


    *************************


    月上柳梢頭,萬籟俱寂的春夜裏,高烈滿足地環抱著鞏雪,歎息了一聲又一聲。。


    鞏雪把臉頰深埋進他的頸窩,聲音沙啞地低問:“阿烈,你想過他嗎?”


    “嗯?”


    鞏雪沉默片刻,說:“就是我流掉的孩子。我們第一個孩子,卻沒能屬於你和我。”


    高烈愣了下,擁著鞏雪的手臂不由得緊了緊,“瞎說什麽呢,都過去了。”


    鞏雪悶悶的聲音從他的頸窩處傳出來,“對不起,我偷看了你的日記本。。對不起,阿烈。。都是我不好,沒能留住他。。”


    下午收拾房間的時候無意中在書房的桌上看到了高烈的私人日記本,出於好奇,她翻開看了看。


    她一直以為,隻有自己對腹中已經流掉的孩子,有種難以割舍的痛楚和牽掛,畢竟,他和自己骨血相連,有著難以言喻的奇妙的血緣親情。不小心弄丟了他也就像是割掉了她身上的一塊血肉,令她痛徹心扉。


    她隻知道高烈也是難過的,盡管他從來也不說,可她就是能感覺到,他內心隱藏的淡淡的哀傷。


    她以為他沒有自己這般疼痛,這般不舍,可是看了他的日記,感受到了字裏行間一個父親對未出世的孩子那種痛失交臂的遺憾和牽念時,她才知道,她愛的這個男人,有著一顆世間最細膩,最溫情,最懂得感恩的心。。


    她很欣慰,她愛上了這樣的男人,這是她的幸運,是她傾盡一輩子的運氣,都無法遇到的好。。


    高烈親吻她的發頂,溫柔地,憐惜地安慰:“傻瓜,說什麽對不起呢,該道歉,該自責的人,應該是我啊。如果我早一點醒悟就好了,那樣,你也不會受那麽多的罪。”


    鞏雪依偎得更緊,她閉著眼睛,喃喃地說:“我們都不要說抱歉了,怪隻能怪孩子和我們的緣分不夠,我們會一輩子想著他,記著他,也請他護佑他的爸爸媽媽,能夠一輩子幸福。”


    高烈神色震動的擁緊鞏雪,半響,語氣肯定地保證,“我們一定會幸福的。一定會。。。。”


    翌日清晨。


    鞏雪起早在盥洗室洗漱,她看到高烈脫掉的髒衣服還胡亂堆放在洗衣機上,不禁搖搖頭,低頭整理。


    把一件件的髒衣服扔進洗衣機,可就在扔最後一件的時候,她習慣性掏兜時,卻感覺到一絲異樣。


    她拿出了夾在內兜裏的一張照片。


    迎著窗外的陽光,她看到了照片裏笑得肆意歡快的籃球女兵,笑著迴望抱著她的高大軍人,他也在笑,背景裏,那一抹令人心折的軍綠色海洋,正在迎風歡唱。。


    “小雪。”背後有人叫她。


    鞏雪倏然迴眸,舉起了手裏的照片,衝著背後那個生命裏最重要的人,露出甜美的微笑,“你私藏寶物,該當何罪!”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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