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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


    顧曳的傷已經徹底好了,在蘇黯的假期結束之前,他提出來和她一起迴老家看看。


    “我母親的墓,你比我更熟悉吧?”


    一路上,她靠在他肩頭,心裏麵莫名地有些忐忑。


    顧曳吻了吻她的額頭。


    “別怕。”


    不管還有什麽恩怨或者糾葛,前方路遠,都有他擔著。


    轉眼間已經入冬,初雪下過,道路兩旁的白樺樹被覆上了一層銀霜。在北方呆慣了,倒也不覺得這冬日裏的銀裝素裹有多難得,隻是在寂靜的日子裏又增添上了一抹白,用手指輕輕一碰,那白就化成水了。


    “我想一個人先過去。”


    上了幾級台階,蘇黯側頭看了他一眼。


    顧曳有點不放心,“等等寧檬吧。”


    話音剛落,背後驚起一道驚叫聲,“哎呦,這石頭上怎麽結冰了,摔死我了!”


    蘇黯忍笑看向顧曳,“還等她嗎?”


    顧曳略顯無奈,扶住了她的腰,“我陪你上去,到了附近我再離開。”


    懷孕一個月,是最危險的時候,自打知道她懷孕了,他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隔著厚實的外套,蘇黯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哪有那麽嬌貴?”


    她連妊娠反應都沒有。


    抬眼又瞥了他一下,顧大醫生總是仗著自己是專業出身,處處嚇唬她。


    “我的兒子我知道。”


    他不聽她的,這種事情上馬虎不得。“走吧,不管你說什麽,我絕對不偷聽。”


    蘇黯倒也沒什麽要瞞他,隻是第一次跟他來,還不知道要跟她母親說些什麽。上一次拿了照片,是以為他們互相之間不認識,現在知道他和她母親是舊識,中間還有些牽扯……


    “媽,你會不會怪我?”又會不會怪他……


    墓碑前沒有應答,隻有幾隻麻雀,落在地上嘰嘰喳喳。


    昨夜下雪,成林的石碑上,紛紛蓋上了一層積雪。蘇黯看著淺灰色的麻雀,怔然了一會兒,忽而,站在墓碑的正前方,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隻有她母親的石碑前是幹淨的,沒有落雪,還一塵不染。


    良久,她笑了笑,“媽……這世上好心人真多……”


    墓碑上鑲嵌著一張照片,照片裏的人笑魘如花,十多年過去,笑容依舊燦爛。


    蘇黯看著照片裏的人,忽地就想起她母親生前說過的話——不要沉浸在過去的陰影裏,人不能活在過去,人要活在當下……


    嘴角抿了抿,她伸手摸上了肚子。


    “媽,不管過去怎樣,我都要跟他過一輩子了。”


    她相信她母親不會責怪他們,人的一生,幸福最重要,她母親如果泉下有知,得知自己的女兒嫁給了自己當年親手救過的小男孩,她一定會很心滿意足,會祝福她,會恭喜她。


    再遠處是一顆枯萎的大樹。


    顧曳靠在樹幹上,點燃了一支煙。


    “墓園裏不讓抽煙。”


    一個掃地的老伯從他麵前經過,兩隻粗糙的手掌緊握著掃把的竹竿。盡管現在是冬天,他也依舊戴著一頂寬簷的草帽,帽簷壓得很低。


    顧曳波瀾不驚,點頭應下,“最後一根了。”


    媳婦娶到手了,蘇黯也懷孕了,以後再沒有什麽煩心事,需要他靠抽煙排解了。


    男人的承諾大多不能信,但顧曳不是一般人。


    麻雀亂飛,頭頂的樹杈上掉下來幾片雪花,老伯拎著掃把轉到了顧曳身後,默不作聲。顧曳斂了斂眉頭,抽出煙,從嘴裏吐出來一圈煙霧。


    “你還不認她?”


    再不認,下一次迴來可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女人懷孕,兩三年之內都未必能迴來一趟。


    搖搖頭,草帽下露出半張臉,滄桑的麵容下卻是一雙中年人的眼睛。


    “好好照顧她。”


    他就這麽一個閨女。


    幾米外,蘇黯朝這邊揮了揮手,俏麗的臉蛋神采奕奕,“顧曳!秦園長來了,我們過去說兩句話!”


    同樣是許久未見的老熟人,顧曳應了一聲,扔掉香煙,踩滅。


    臨走前迴了下頭,到底還是有幾分不舍。


    “……我們走了,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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