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長公主素來喜好附庸鳳雅,講究排場,她府上的賞花會,自然也不像普通人家那樣,花園子裏逛一逛,來兩塊點心吃一吃喝杯茶也就算了。


    這次的賞花會,別處心裁的布置在了假山林中。


    假山林的各處均悉心擺放著剛從溫泉山莊運迴來的各色牡丹花兒。


    據說有一種珍品墨色牡丹可是那位溫潤如玉,位高權重的賀丞相親手培育的,外麵可都是有價無市,尋常人想看一眼都難得,這次,也是看在長公主的麵子上,才賣了這許多。


    顧無憂聽著耳邊的議論,聳了聳肩。


    我看的不是長公主的麵子,而是看她人傻錢多好不?


    做她一單生意抵得過別人的十幾單的,這樣的冤大頭我不下手痛宰,是要留著過年麽?


    當然了,既然是風雅集會,也不能隻有這些價比黃金的奇珍異草,文慧長公主想出的娛樂活動自然也是別致生動的。


    名媛貴女們可以三三兩兩拎著小花籃,去林中悠然漫步,若是有中意的花兒,就摘下來放於籃子裏,等迴來後,各自選了花瓶插瓶,由文慧長公主選出花藝最佳的一位,親賜一對兒紫玉鏤金簪作為獎賞。


    這般新鮮有趣的花會自是得了貴女小姐們的喜歡,各自邀了玩伴,興致勃勃的在假山林裏轉悠去了。


    陳明玉作為文慧長公主未來的兒媳,自然是受到了格外的注目的和優待。


    文慧長公主見了她便把她召至身邊,拉著她的手親切無比的問寒問暖,還從頭上拔下了一根明晃晃的累絲嵌寶石金鳳釵插到了陳明玉的發髻上,權當做是見麵禮。


    陳明玉垂眸斂首的道謝,規矩儀禮一絲兒不錯,惹的旁邊的夫人們交口誇讚,不住的奉承文慧長公主有福氣,得了個溫婉嫻靜的好媳婦兒。


    文慧長公主拍了拍陳明玉的手背,臉上是分外親切和善的笑容。


    “好孩子,聽說你也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想必花藝一定出色,今兒,我那頭名的獎賞一定是要被你得了去了!”


    陳明玉微微低頭,輕聲道:“明玉技藝粗陋,恐辜負了公主的厚望。”


    “你這孩子,無需這麽謹慎。”


    文慧長公主勾唇笑道:“川兒可是再三的跟我交代,這頭名要是不給了你,他可不依我。”


    旁邊的幾個夫人湊趣笑道:“可見是一家人了,還沒過門呢這心就已經偏到媳婦兒身上了。”


    陳明玉的頭勾的更低,似是極為羞怯。


    文慧長公主滿意的看著她這幅溫順的樣子,湊近了些低聲道:“你往林子的東邊走,向左過一個山洞,珍品墨色牡丹就擺在那兒,旁的人輕易發現不了。”


    若能獨采一份兒珍品墨色牡丹,那得了花藝頭名自然也是名正言順了,文慧長公主此舉,自然是為了幫陳明玉。


    陳明玉行禮謝過公主,又和眾夫人行禮告退,這才離開了亭台之處,去往假山林旁找到了等著她的顧無憂。


    “顧姐姐,你知道嗎,她剛才抓著我手的時候,我這心裏就一陣一陣的往上犯惡心,真想把她臉上帶的那張假麵具給戳破了!”


    陳明玉低聲說著,手裏用力的幾乎要把花籃上的絲帶都給揪爛了。


    “別著急,會有機會的。”


    顧無憂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長的一笑。


    “有她那個智商低下的兒子拖她後腿,她心裏的那些個算計,是不會成功的。”


    假山林的東邊,這裏有一片茂密的竹林,把入口的山洞遮了個七七八八,很容易就讓人忽略了此處,從而錯過了裏麵的別有洞天。


    智商低下的王公子正站在幾盆極品墨色牡丹的跟前,透著竹葉墊著腳向外張望。


    “怎麽還不來,母親會不會忘了,沒有跟陳明玉那賤人說起這裏?”


    旁邊一個心腹仆從說道:“應該不會,公子您同公主提起好幾遍了,公主自然是放在了心上,不過······”


    “不過什麽?”王川不耐煩的說道。


    心腹仆從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


    “公主是以為您是想討陳小姐歡心才想了這個巧心思,若是她知道您是為了陷害陳小姐,隻怕,會雷霆大怒的······”


    王川一瞪眼。


    “誰說我是陷害?明明是那陳明玉水性楊花,看見這小白臉兒長的俊俏,就主動勾搭,跟我有什麽關係?!”


    “是是是。”


    心腹仆從怕惹怒他,趕緊陪著笑討好。


    王川掃了一眼地上昏迷著的雲郎,哼了一聲道:“藥可給他喂了?”


    “喂了,喂了,千金坊的春閨醉,一滴起效,絕對*。”仆從猥瑣的說道。


    “哼,這小子幾次在母親麵前上我的眼藥,當我是死的麽!這迴,就讓他嚐嚐那母老虎的滋味!”


    王川朝地上啐了一口,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的響起,心中一喜。


    來了!


    他朝仆從使了個眼色,仆從了然,從袖中掏出一塊醒神香來,湊到雲郎的鼻下聞了聞,然後和王川一起,迅速的躲進了竹林後的一塊石頭後麵,等著看好戲。


    竹葉簌簌輕響,一隻繡著金線海棠的繡鞋不急不緩的從山洞裏探了出來。


    王川看著眼前以扇遮麵的纖細女子,不由的扯起嘴角冷笑,眼裏閃著興奮的光。


    等待會兒你在這兒上演活春宮的時候,爺再跳出去,看你以後還有什麽臉在爺麵前說教!


    地上的雲郎輕哼了一聲,朦朧的睜開了雙眼,看著眼前的少女,麵上頓時湧起一陣極不正常的潮紅,掙紮著起身,就要朝她撲過去。


    少女見此情景,卻是不慌不忙,直接用另一隻手上拿著的藥瓶朝他一潑。


    細細白白的粉末揚了他一臉,他眼神迷茫了一陣,搖晃著又“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王川傻了眼。


    這是咋迴事?


    這怎麽不按照爺的劇本走啊!


    正驚愕間,身後的仆從卻是悶哼一聲,也倒在了地上。


    王川本能的覺得事情不妙,更想迴頭看個究竟,卻在剛剛轉過臉來時,被人一個掌風就給劈在了地上,還沒等迴過神來,雙眼已是被蒙上,手腳也被縛起。


    “你,你是誰?你想幹什麽?快放了我!”他顫抖著聲音說道。


    然而卻並沒有人迴答他,片刻之後,他感覺到有人靠近了他,開始胡亂的扒開他的衣襟,貼了上來。


    對方炙熱的體溫讓王川瞬間驚恐到了極點。


    不,不是吧······


    難道······


    他膽戰心驚的隻覺得渾身都要僵硬了,在那個人的手開始一路往下的時候,他終於衝破了自己的恐懼,拚命的嘶喊了起來。


    “滾開!滾開!來人哪!來人哪!”


    這喊聲驚動了假山林中的人們,有那好奇心旺盛又膽子大的,便順著聲音尋了來,疑惑著找到了山洞的入口,撥開竹葉彎腰鑽了進去。


    然而片刻之後,接連不斷的尖叫聲響起,進去的幾個人都慌慌張張的從山洞裏逃了出來,個個都是滿臉通紅,驚懼不定。


    天哪!


    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無恥的事情!


    哎呀,我的眼睛!


    好疼!


    假山林裏的風波很快就傳到了前廳。


    正與幾位貴婦人談笑風生的文慧長公主聽了下人的通稟,驚的當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什麽?!


    她的兒子川兒被一個仆從······


    簡直荒唐!


    這怎麽可能!


    然而當她看到衣衫淩亂,幾近癲狂的兒子和一旁被人押在地上,麵色潮紅,仍不住扭動的猥瑣仆從時,她才不得不相信了這個荒唐到極點的事實。


    盛怒之下,她當即命人將那個仆從拉出去打死。


    而王川顯見的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整個人都有些瘋瘋顛顛來了起來。


    出了這種事,花會自然也是辦不下去了,客人們隻得尷尬的說兩句場麵話紛紛告辭。


    陳明玉在一眾或幸災樂禍或同情的目光下垂眉斂目的同顧無憂一起上了馬車,看似是心情極為低落的樣子。


    不少人心裏都是一陣唏噓。


    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攤上了這麽一樁不靠譜的婚事!


    這長公主的兒子也太放浪形骸了吧!


    這不是禍害人家姑娘麽!


    也有人立刻聯想到了前兩天王川在春風樓鬧的沸沸揚揚的“負心”事件來。


    不會是這王川真的是雌伏與男子,所以才不願意和女子成親,鬧了這麽一出,想逼著長公主同意他退婚?


    那這不是在打文慧長公主的臉麽?


    這般的忤逆父母,可是大不孝呢!


    又馬上有很多人替威遠將軍府憤憤不平起來。


    王川做出這樣荒誕不羈的事情來,哪裏還配的上陳明玉?


    幹脆義絕了算了!


    眾人紛紛表示讚同。


    義絕,是指下了婚書的男女雙方,若是其中一方有傷風敗德,忤逆不孝等等劣跡,就視為雙方恩斷義絕,不論對方是否同意,均有官府審斷,強製解除婚約。


    而現在,威遠將軍府就完全符合義絕的條件嘛!


    陳明玉剛上馬車時,一直拿帕子遮著臉,看不清表情,隻看的見肩膀在抖,若是旁人看了,還隻當她是傷心的在哭泣呢。


    顧無憂拿扇子拍了他一下,微笑道:“好了,別憋著了,想笑就笑吧。”


    這會子馬車已經駛離來了平陽伯府,陳明玉也就再也忍不住,捏著帕子笑的都快喘不過氣。


    “哈哈哈,顧姐姐,這才是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你瞧見文慧長公主那個樣子沒有,氣的都快冒煙了!哈哈哈。”


    顧無憂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微挑了眉梢笑道:“接下來這戲該怎麽演,你可猜得到?”


    陳明玉好容易才收住了笑聲,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咳了一聲,擺出一副哀戚的表情來。


    “雖然父母之命不可違,可王公子也太過荒誕無形,如此踐踏兩家約盟,妾也隻好與平陽伯府義絕,此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哎呀,你這徒弟越來越聰明,我這師父以後都教不了你了。”顧無憂笑道。


    陳明玉一把拉住她的手,一臉溫婉柔順的笑容。


    “怎麽會呢,我要跟師父學的還多著呢!徒兒以後一定好好孝敬師父您。”


    顧無憂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乖。”


    平陽伯府的一場鬧劇迅速傳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眾人都對王川的不愛嬌娘愛壯漢的奇特興趣嘖嘖稱奇之餘又是嗤之以鼻。


    害死了前麵的一位夫人不夠,現在又想害另一戶好人家的姑娘,可真是夠缺德的!


    淮安郡主的反應很迅速,在陳明玉從平陽侯府迴來的隔天就向大名府遞了要求與平陽伯府義絕的狀子。


    大名府仍舊在裴然的管轄之下,自然對此事的判決效率也是奇高,當天便準了威遠將軍府的狀子,判了雙方取消婚約。


    平陽伯府。


    文慧長公主端坐在上首之上,看著台下跪著的已經清醒過來的兒子,臉色鐵青,厲聲訓斥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忤逆我的意思!素日我慣著你,你就敢這般的無法無天了嗎?!”


    王川心虛的縮了縮頭,略有些委屈的說道:“我跟您說過,不想娶陳明玉那個潑婦,您就是不聽我的,我,我也是沒法兒······”


    “沒法兒你就能幹出這等蠢事!”


    文慧長公主額頭上的青筋都氣的跳的老高。


    “你知道如今外麵怎麽議論你,又怎麽議論我!威遠將軍府要跟我們義絕你知不知道!我的一張臉全都被你丟盡了!”


    “母親,這也不能全怪我呀。”


    王川不服氣的說道:“我這是被人算計了,肯定是那個陳明玉搞的鬼!她手下,可有一群替她賣命的護衛呢!母親,這口氣我可咽不下,你快想辦法,好好教訓一下那個潑婦!”


    “蠢貨!”


    文慧長公主氣一口氣上不來,那拳頭捶著膝蓋怒道:“你是想活活氣死我嗎?!你現在去找那個陳明玉的麻煩,不是更加坐實了你的那些荒唐事!還有!你口口聲聲說你被算計了,那雲郎是怎麽迴事?他可是被你誑出去的!你這孽子!我身邊的人你也敢動?!”


    說到雲郎,王川頓時心虛了起來,避開了自家母親的憤怒的視線,縮到了一邊。


    文慧長公主死死的盯著縮成一團的兒子,籠在袖中的雙手緊緊的握著,精心修剪過的指甲幾乎要刺破掌心,她卻渾然無覺。


    這件事沒那麽簡單!


    陳明玉,我倒是小看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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