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四月間,山風卻仍是有些微涼,迎麵徐徐吹過來,將顧無憂的發絲悠悠的揚起,飄到裴然的臉側,酥酥麻麻的癢。


    世間最好的風景,是你。


    雖然顧無憂像這樣的甜言蜜語也不知道厚著臉皮說了多少次,可裴然的嘴角仍是不自覺的帶起了一絲清淺的弧度。


    “那既然如此,也無需去遊曆什麽名山秀水了,你就在家每天看著我就好了。”


    顧無憂笑的更開了,將他摟的更緊了。


    “這可是你說的,以後可別嫌我看你看煩了才好。”


    裴然的眉眼中帶著一絲淺淡的溫柔,頓了一頓,輕聲道:“如果,我隻是我,隻是裴然,你,還要不要?”


    “當然要!”


    顧無憂將臉貼在他的後背,語氣中帶著笑。


    “你命中注定就是我的,逃也逃不掉。”


    裴然心中一動,隻覺得千言萬語都無從說起,有許多的陳年舊事,忽然的就浮上心頭。


    他想起那個月朗星稀的晚上,那個端著酒杯,笑意盈盈說要把她的生辰分自己一半的小人兒。


    她就那樣看著自己,眼裏是滿的幾乎要溢出來的笑意。


    從那以後,他就無端端的喜歡上了她送來的那種名叫“雲夢醉”的美酒,一人獨處時,時常都會小酌一杯。


    原來,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喜歡上她了。


    果然是命中注定,逃也逃不掉。


    “你再唱一遍那首歌給我聽聽。”裴然突然說道。


    顧無憂怔了怔。


    “什麽歌?”


    裴然微挑起眉梢,淡淡笑道:“就是你在大興喝醉了爬房頂時唱的那首,什麽蘋果那首。”


    顧無憂:“······”


    美人夫君居然對這首歌念念不忘,品位果然很接地氣······


    但是這種風景如畫的夢幻場景下唱這首歌,好像有點羞恥······


    “那個,殿下,你看這兒這麽多桃花,不如我換一首別的歌唱給你聽呀?《桃花朵朵開》!怎麽樣,名字是不是很應景?”


    “不要,我就要聽蘋果,不然不背了······”


    “······好吧,好吧,蘋果,蘋果。”


    顧無憂無奈,四下看了一下,確定看不到一個人,清了清嗓子,開唱。


    “我種下一顆種子······”


    裴然依舊穩穩的背著她朝前走著,笑意溺滿了眼底。


    天空之中依舊碧藍如洗,清風柔柔的吹拂而過,隻是風雖柔,又哪裏柔的過眼底的那綿綿情長?


    顧無憂和裴然就這樣在山中心曠神怡的遊覽了一日,直到在落日峰依偎著看過夕陽,這才慢悠悠的下山,迴到京都時,還在東城大街那家最出名的餛燉攤子上吃了一碗熱乎乎的雞肉燕皮餛燉。


    那湯汁之鮮,味道之美,令顧無憂在下了馬車迴到寧國侯府時,還在念念不忘的迴想。


    不過一碗普通餛燉而已,怎麽會那麽好吃呢?


    嗯,所謂“秀色可餐”,一定是因為美人夫君太好看,太下飯了,連帶著吃的東西都變的愈發的可口了起來。


    這以後成了親,那不天天都是饕鬄盛宴?


    哎呀,不能往下想,會流鼻血······


    顧無憂心情愉悅的踏進院門的時候,卻突然發現氣氛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永寧一臉的焦急,正搓著手在院子裏像沒頭蒼蠅似的轉著圈,身前正有幾個似是剛從外麵迴來的仆從在那裏迴話。


    “沒找到。”


    “四處找遍了,都說沒見過。”


    找什麽沒找到?


    顧無憂有些疑惑,出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永寧看到她,鬆了一口氣,如同看到了救星,忙迎上來急急的說道:“姑娘,小春她不見了!”


    小春不見了?


    人好端端的,怎麽會不見?


    “她去了哪兒,不見了是什麽意思?”顧無憂蹙眉問道。


    永寧揪著眉頭,歎了口氣,說清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今晨顧無憂出去不久,小春突然想起來說,今天是無心堂發售無心公子最新話本的日子,她一定得去好好看著,給無心公子捧捧場子,於是,就換了男裝,自己出門去了。


    以前她也經常這樣一個人去無心堂替顧無憂取東西傳話什麽的,向來都是一個時辰就迴,從來沒出過什麽事。


    所以,永寧她們也沒當一迴事,由著她去了。


    可後來莫說一個時辰,四五個時辰都過去了,還不見小春迴來,她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了。


    無心堂和寧國侯府也就隔著一條街,拐個彎就到了,如何用的了這麽長時間?


    小春可不是那種貪玩亂跑的人,她向來也是有分寸的,這麽久不迴來,也不拖人送個口信,隻怕是遇上了什麽麻煩事。


    還在養傷的永清,當即派了人去到無心堂詢問。


    可無心堂的人卻說,今天並未看見小春姑娘來過這兒。


    仆從們又沿著這條路,去附近的商鋪人家打聽,看白天是否有什麽糾紛熱鬧發生,說不定,小春會被卷進去,讓人給帶走了。


    可打聽了一圈下來,結果也很讓人失望。


    所有的人都表示,今天一天都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任何的特別的事情,莫說糾紛,連拌嘴的都沒看見過。


    永清她們的心徹底提了起來。


    她們派出了更多的人,去城中各處尋找打聽,可直到太陽落山,也沒有一絲有用的線索傳迴來。


    小春,好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就著麽不明不白的消失了。


    “姑娘,現在可怎麽辦?我這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好像小春她,她······”


    永寧皺著一張臉,幾乎要哭起來。


    永清也從病榻上探起身,神情很是焦慮。


    “姑娘,我擔心,小春會不會是被人有意擄走,來針對我們。”


    “先別慌。”


    顧無憂抿了抿唇,蹙著眉頭說道:“立刻讓畫師把小春的形貌畫下來,全城張貼,若能提供線索者,重賞!還有,派人給殿下送信,請他派大名府的軍巡史去各處青樓花坊仔細查看,以防是拐子拐人,還有要令五城兵馬司立閉城門,盤查所有出城的人,若是真的有人存心劫擄來針對我們,城中目標太大,遲早會暴露,他們也許會趁夜把人運出城,所以,這兩件事不能拖延,要以最快的速度辦到!”


    永寧當即答應了一聲,急匆匆的轉身出去按照顧無憂吩咐的去派人了。


    顧無憂看著夜色茫茫的黑幕,想起下落不明的小春,隱隱就覺得心裏不安。


    小春平日的衣裳打扮,雖說並不張揚,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她是從世家大族出來的,是有背景的。


    所以,一般青樓花坊出來擄人的仆從,眼睛都毒的很,隻會去找那軟弱可欺的平民女子,是不會去碰小春這樣的人的,唯恐會因此得罪了那個權貴,給自家的生意招禍。


    那麽,就很可能是有人知道那是小春,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自己的心腹婢女,刻意把她擄走,以此來要挾報複自己?


    是誰呢?


    孫氏?


    她現在被軟禁在尼庵裏,處處都有人看著,是不可能遞的出消息去的。


    薑氏?


    她現在被賀之璋的慘死和賀之簡的風光幾乎折磨的快瘋了,哪還有那個精神來抓顧無憂的婢女?


    再說,她同樣的被武國公賀忠禁足在祠堂裏,一樣的行動不便,遞不出消息。


    那還會有誰?


    能有這個能力在京都大街上無聲無息的把人綁走?


    太後?


    她被秦敏折磨的幾乎快斷了氣,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呢!


    秦敏?


    她現在應該被關在獄中問罪,哪裏還起得了那個風浪?


    不是她們,又會是誰······


    顧無憂思前想後,連帶著一夜都沒合眼。


    一夜過去,裴然那裏也派了人傳了消息過來,還是沒有發現小春的蹤跡。


    大家的心越發的涼了。


    難道,真的要麵臨最壞的結果了嗎?


    小春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陳明玉又遇上了大麻煩。


    她來到寧國侯,看見顧無憂,話還未說上一句,眼淚就開始往下流。


    “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顧無憂嚇了一跳,忙拉住她的手仔細的詢問。


    陳明玉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流,哽咽著說道:“顧姐姐,你快救救我,你若是也沒了辦法,我,我也隻好找根歪脖子樹,一根繩子吊死了事!”


    “你快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顧無憂一夜沒睡,被她這麽一哭,頭越發的痛了起來。


    陳明玉拿帕子抹著眼角的淚,抽抽搭搭的說了出來。


    原來,昨天威遠將軍府裏忽然來了兩個打扮體麵的婆子,說是威遠將軍陳令風之前已經跟他們府裏約定了,要把陳明玉許配給她們家裏的大公子,連婚書都已經寫好了。


    她們此來,就是受了主人之命,來商議婚期的。


    淮安公主又驚又怒,開始隻當是哪裏來的招搖撞騙的無恥之人,可看過了那封蓋著陳令風印鑒的婚書之後,卻是如墮冰窟。


    這婚書,是真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按照天啟律法來說,這張婚書,就等同與陳明玉已經是對方家中板上釘釘的未婚妻了!


    若是威遠將軍府翻臉不認,對方完全可以去大招旗鼓的上告。


    而那時,陳明玉就會聲名掃地,在京都城中再也抬不起頭,就連陳明金的婚事,都會因此而受影響。


    陳令風這混蛋!


    竟瞞著自己,胡亂的決定了女兒的終身大事!


    他簡直枉為人父!


    淮安郡主憤怒過後,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無論如何,自己都不會讓陳明玉就著麽稀裏糊塗的嫁了人!


    她推說陳明玉身體不好,隻怕暫時不能結親,不若威遠將軍府補償給你們一筆金銀,或者是幫你們公子謀個好前程,退掉這門親事算了。


    那兩個婆子聽了,卻是互相看了一眼,麵帶輕嘲之色,笑道:“這卻是奴婢們的不是了,忘了給郡主報一下家門,我們是平陽伯府的,我們小公子,便是文慧長公主最心愛的孩子,自來就是錦衣玉食,金尊玉貴,您說的那些金銀哪,前程哪,我們小公子,倒還真是不稀罕。”


    平陽伯府,文慧長公主?!


    淮安郡主的心頓時沁涼一片。


    她雖然輩分高於文慧長公主,可對方的品階和地位卻是高於她呀!


    何況,文慧長公主向來也與自己並不親近,她以前備受皇帝的寵愛,驕縱高傲的很,若是自己這麽不由分說的要退婚,隻怕,她也不會就此善罷幹休,到那時,吃虧的還不是陳明玉?


    可是,這門親事又豈是個好的?!


    文慧長公主的幼子,名叫王川,自來就是被嬌慣壞了的,今年都二十來歲了,仍舊沒個正形


    每日就隻跟著一幫狐朋狗友混跡於花街柳巷。


    若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可那王川是成過親的,娶的是戶部侍郎的小女兒,可過門沒一年就病死了。


    雖說對外的說法是少夫人突染了急病,可京都一直有流言說,那少夫人是被王川活活虐待死的!


    據說給她入殮時,身上都是青青紫紫,沒一塊好肉,連頭發都給扯掉了大半。


    戶部侍郎是個本就不看重這個女兒,又是個軟弱的,更怕這醜事傳揚了出去,影響了自己的官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平陽伯府糊弄了。


    可戶部侍郎的夫人卻是瘋了,淮安郡主與她是好友,也曾去探過病,親眼看著那個可憐的母親抱著自己女兒的幼時的小衣服,一會兒說,一會兒笑,一會兒又哭的聲嘶力竭,完全沒了儀態。


    當時自己還不清楚原委,隻當是她悲痛過度,已至神智錯亂,現在想來,她定是知道女兒慘死的真相,卻不能為女兒報仇雪恨,所以自己就抱怨自己,在極度痛苦之中,瘋了。


    淮安郡主心裏越來越難受。


    若是陳明玉也跳到了那個火坑裏,被折磨而死,那她,也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她咬咬牙,親自備了重禮,去了平陽侯府,言明退婚。


    文慧長公主卻是一點情麵也不給,直接拒絕了淮安郡主的請求。


    “顧姐姐,我母親都氣的病倒了,這可怎麽辦······”


    陳明玉越發哭的厲害。


    “我,我去找了賀公子,可,可是,他說既然人家有婚書為證,那就是明公正道,合理合法,他也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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