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你是耳朵不好使沒有聽到我的話嗎,還不快點跪下接令?”


    陳明勇挑著眼角看著陳明金,滿臉都是輕蔑挑釁。


    陳明金壓下心中怒氣,走下台階,直視著陳明勇的眼睛,沉聲道:“二哥,你一個六品的調糧官,卻要我一個三品的大興府君給你下跪,這是不是以下犯上,不合規矩呢?”


    陳明勇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這癡子什麽時候變的這麽牙尖嘴利了?!


    “哼!論公我是朝廷特使,論私我是你的兄長,你給我下跪天經地義!”


    “你說錯了。”


    陳明金冷著臉看著他。


    “論公我是上級,你是下屬,論私我是嫡子,你是庶子,若要跪,也是你跪我。”


    陳明勇最忌諱被人指出他的庶出身份,見陳明金毫不留情的戳破,頓時大怒。


    “放屁!你母親當年若不是使的那等卑鄙無恥的手段,又怎麽會生下你這麽個傻子,你活在這個世上,就是丟人現眼,給父親抹黑!我告訴你,這軍令就是父親下的!你若是不好好跪下來接了,我定要迴稟父親,家法處置你!”


    話音剛落,陳明金已是一手扼住了他的脖頸,將他抵到了牆上,手指緩緩的用力,看著陳明重的麵皮漸漸變的紫漲,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母親是郡主,你這種低賤女人所生的賤種也敢出言侮辱她?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是把你掐死在這兒,父親,也不能把我怎麽樣!”


    陳明勇被掐的唿吸都困難了起來,額上青筋暴起,疼的幾乎要失去神智。


    巨大的恐懼感爭先恐後的湧出,令他瞬間冷汗涔涔。


    怎麽迴事?這個傻子怎麽像變了一個人?


    不僅力氣變的這麽的大,連這表情都像個惡鬼一樣,讓人膽寒。


    他不會,真的就這樣,殺了我吧······


    這個念頭浮現在心頭,讓陳明勇渾身止不住的打寒顫,身子一個勁兒的往下滑,連站都要站不住了。


    “明金。”


    裴然清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陳明金被怒火摧毀的理智立時又拉迴了腦中,他看著手下翻著白眼,幾乎要被自己掐暈過去的陳明勇,咬了咬牙,緩緩的鬆開了手。


    “殿下。”陳明金低低的喚了一聲,“我是不是又衝動了······”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裴然走到他的麵前,目光沉靜,語調也放輕了些。


    “你做的很好,或許,可以借此契機,解了眼下的困局。”


    陳明金抬起頭,眼中帶著些不解。


    “殿下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裴然掃了一眼地上攤成一團爛泥的陳明勇,容色清冷,目光微寒。


    “你這庶兄,不敬嫡母,不遵孝道,實為犯了不赦之罪,你依律將他這調糧官關押起來,可謂是合情合理。”


    陳明金似乎是有些懂了。


    “殿下的意思是,把這事傳揚出去,先發製人,拖延時間?”


    裴然點了點頭。


    “朝廷曾頒明令,凡災荒之地,遇征調糧草兵役之事,均可酌情減免,而如今,你父親派來的調糧官,卻要加倍的征收,這兩件事,擺在世人的麵前,你覺的,他們會如何的猜想?”


    陳明金終於恍然大悟。


    這是明擺著告訴天下人,陳令風輕賤自己的發妻,恨毒自己的嫡子,假公濟私的刁難,要把陳明金逼到絕境啊!


    一旦話語權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裏,取得了多數人包括皇上的同情,那大興所上交的糧草人口自然是可以大大的減少,甚至可以什麽都不交。


    畢竟淮安郡主可是皇上的親表妹啊,輕賤她不就是在打皇上的臉?


    朝廷那裏,這點麵子功夫還是要做的。


    “好,就照殿下所說的去辦。”


    陳明勇被陳明金扣押起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西北軍營陳令風的耳朵裏。


    緊跟著,便是皇上申斥的手諭也傳到了西北,字字辛辣,毫不留情,把陳令風罵了個體無完膚。


    “如今整個西北都已經傳遍,將士之中,也有不少人私下議論,屬下等處置了不少人,可是,依舊是來不及了······”


    陳令風神色冷峻,良久不語,嘴唇緊緊的抿起。


    早有探子報給他,大興在裴然的治理下,人口翻番,糧食增產,已然有興旺之勢。


    所以在上次朝廷任命陳明金為大興府君,將裴然召迴京都的諭令,很大一部分是他在背後推動的結果。


    讓自己那個心智不全的傻兒子管著大興,跟把一塊肥肉送到自己嘴裏有什麽區別?


    除了人口和糧草,那獲益巨大的礦山也是他的目標之一,太子一黨靠著那地方,一年收了十幾萬兩的孝敬銀子,這事,他也是知道的。


    如今這筆銀子,就該全部都進了他的口袋了!


    這次讓庶子去大興作調糧官,前後他都俱已安排妥當,本以為順順當當,萬無一失,哪裏料到,陳明勇那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想起那個被藥廢了的庶長子,心又開始疼了起來。


    都怪淮安那個狠毒的女人!若不是她使了這麽陰私的法子害他,他現在也不至於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


    正氣惱時,門外親兵來報,臨安王車馬已到西北,眼看著就要到他的軍營駐地門口了。


    裴然?他不迴京都,到西北來做什麽?!


    陳令風壓下心中的狐疑,站起身沉聲道:“你等隨我一起,立即出營,迎接臨安王!”


    “是!”


    陳令風上次見裴然,還是六年前。


    十三歲的少年,身形削瘦,脊背挺直,隻是簡單的站在那裏,就好像懸崖上的鬆柏,高山終年不化的積雪,渾身都透著冰冷疏離,拒人與千裏之外。


    如今的裴然,身姿如玉,堅韌挺拔,依舊是那麽的清寒高遠,容色清冷。


    隻是他的冷,比起六年前來,更像是站在雲端俯視的仙人,讓人不由自主想臣服在他的腳下,是那麽的高不可攀。


    這個當初孤立無援,失去依仗的落魄皇子,竟有了這等懾人的氣勢······


    陳令風心頭一震,緩緩的單膝跪了下來。


    “見過臨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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