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倒台,百姓們自然是拍手稱快,可先前輕視裴然,借故刁難,不到府衙述職的一群官吏卻是愁眉苦臉,幾乎悔斷了腸子。


    如今沒了劉氏做靠山,又得罪了裴然,丟了職位沒了俸祿事小,隻怕性命也是難保,連劉氏族長都死在那些礦工的亂拳之下了,自己這些小嘍囉難道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思來想去,到底是懼怕不過,一起約著跪在了大興府衙門外的青石板上,向裴然請罪。


    “來了多少人?”裴然用銀勺攪著顧無憂剛剛送上來的八寶百合銀耳羹,淡然問道。


    長史翻動了一下手中的名冊外,躬身稟道:“除少數幾個與劉氏有姻親之人未到場外,其餘一共三十一人,都在外麵跪著。”


    “那就讓他們繼續跪著,若有想走的,也不必阻攔。”


    “是。”


    裴然舀起一勺甜羹,淺淺的嚐了嚐,點點頭道:“不錯。”


    轉頭卻看見顧無憂不知何時已坐到了他的身邊,用手撐著下巴,看著他出了神。


    “你這樣看著本王做什麽?”


    顧無憂迴過神來,心頭有些發虛,不明白自己怎麽看著裴然就怔了那麽許久。


    這不能怪我花癡,誰叫他長的這麽好看,好看的令人發指!


    顧無憂的視線落在裴然那剛被湯汁浸染過而愈發顯得潤澤誘人的薄唇上,頓時覺得耳朵上一片火熱,燒的厲害,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我,我想起來了,明金哥哥新做的酥餅快出爐了,我去給殿下端來······”


    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下去要出事了!


    裴然抬頭看著顧無憂略帶著慌張的背影,薄唇罕見的抿出一道輕微的弧度,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淺笑。


    寒風唿嘯,天降大雪,在門外跪著請罪的官吏們被凍得四肢僵硬,涕淚直流,他們已經整整跪了一整個下午,早已是苦不堪言,可裴然不叫起,他們也不敢起來,真個是活活受罪啊,這可比什麽刑罰都要折磨人哪!


    這一跪便是跪到了深夜,大雪裹在他們身上,遠遠望去,就是幾排新堆的雪人,不少人的腿腳都已經凍的失去了知覺,眼看著府衙內的燈火漸息,卻仍沒有人叫他們起來,有些心誌薄弱的就開始打起退堂鼓來。


    這般冷的天氣,可是會活活凍死人的!誰知道這是不是臨安王來懲罰他們的手段,壓根就沒想過放過他們呢?


    既然是這樣,還不如趁現在有一口氣,迴家趕緊收拾了東西逃到外地去,強過在此白白丟了性命!


    有一裏正熬不住,掙紮著站了起來,率先離開,他開了這個頭,頓時有五六人陸陸續續的攙扶著離去,餘下的人一多半也是神情焦躁,心神不安。


    待到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門口就隻剩下以推官何進為首的不到十人的官吏,幾人簇擁在一起取暖,幾乎凍成了冰棍。


    緊閉的府衙大門終於緩緩的打開,有一仆從從裏麵出來,居高臨下的瞧著他們說道:“殿下召你們進去,跟我來吧。”


    眾人皆是大喜,拚了命想站起來,無奈全身俱已凍僵,咚咚幾聲摔了個亂七八糟,疼的齜牙咧嘴,慘叫出聲。


    不過府衙內的護衛仆從可不會同情他們,更不會去攙扶他們,活該,誰叫他們給殿下擺下馬威的,沒要了他們的命都算是客氣了!


    這幾人自知理虧,也不敢耽擱太久,強忍著遍身疼痛,跌跌撞撞的跟在仆從後麵進了大門。


    待來到廳堂之上後,更是連看都不敢看裴然一眼,直接跪倒在地,誠惶誠恐的說道:“殿下,小人等有罪,求殿下饒恕。”


    裴然抬眸淡漠的掃了他們一眼,良久,卻並未發一言,這幾人登時心跳如鼓,冷汗直冒,這臨安王不會是不打算饒了他們,要殺了他們解氣?


    正忐忑不安間,隻聽的頭頂上傳來淡淡的清越之聲。


    “既如此,你們便留下來,仍各司原職,本王會考核你們的績效,優秀者俸祿加倍,劣者逐出府衙,歸為平民,你等可明白了?”


    何進等人驚愕的抬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臨安王非但不懲治他們,反倒要他們複位原職?


    “大興這幾年天災*,民不聊生,更有臨近夜秦等地縱兵搶掠,屠害百姓,大興府衙要安民禦敵,責任不可謂不重。”裴然神情肅冷,緩緩說道:“你等熟悉府衙政務,若能痛改前非,勤謹辦事,本王自不會虧待你們。”


    這可真是峰迴路轉,喜從天降,這幾人均是激動的渾身顫抖,臉色潮紅。


    “小人等願為殿下鞍前馬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好。”


    裴然點了點頭,令人給他們一人一碗熱湯,換過衣物後,立即迴歸各職,清理卷宗,登記戶籍,丈量土地,拘役犯人,再不敢生出一絲一毫怠慢之心。


    而那些中途離開的職吏和沒來請罪的幾人,都被陳明金帶著人抓了迴來,扔到了大牢裏受罰,何進等人看了,更是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決定,處理起公務來愈發的勤謹。


    裴然又命長史張貼告示,將空下來的職缺盡數填補新人,何進等人除了處理公務,還得調教新手,忙的是腳後跟都不著地,常連熱飯也吃不上一口。


    可盡管是如此辛勞,幾人卻依舊是任勞仍怨,不敢偷懶,這可不是以前,靠關係吃老本的時候了,這個時候還不表現一把,等到後來者居上,把自己排擠掉,那才是哭都沒地方哭去呢!


    而遠在京都的威遠將軍府,淮安郡主看完大興送來的信件,撫掌笑道:“好!然兒和明金果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短短兩月就解決了一個大麻煩,陳令風那老家夥這迴可是失算了!”


    福元在身後給她捏著肩頭,輕聲說道:“咱們安插在西北的棋子,已經起作用了,聽說這個月大公子已經連續召了數十次醫丞,用不了多久,大公子必廢無疑!”


    “很好。”淮安郡主飽滿的紅唇緩緩的勾起。


    “陳令風若是知道他最倚重的庶子成了個廢人,那表情,一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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