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後。


    恩佩斯城堡內,一處裝飾奢華的房間內。


    派德端坐在一張形狀類似沙發的獸皮長椅上。


    麵前壁爐內熊熊燃燒的火焰,將昏黃火光照在了他那失去焦距的眼瞳上。


    映出了思慮重重。


    這次因為皮克來訪,而定下的初步合作雛形。


    對他而言,還有些地方需要好好思量。


    並且他還得提前,為未來可能出現的動蕩做出準備。


    例如,拉泰敗落,亦或者是伊斯特萬起兵失敗。


    無論是哪種情況,派德都得好好控製住局勢,避免戰火燒到恩古斯家族下的卡茨境內。


    “咚咚!”


    叩擊聲忽然從身後傳來,派德擰眉轉身。


    他記得他已經吩咐過了,讓外麵的女侍不要進來打擾他,怎麽還會有人來敲門


    “誰!”


    察覺到迴應聲內的隱約怒意,門外的敲門者頓時有些慌張的迴應道:


    “大.......大人。是我,傑洛克。莫德少爺聽侍從說,您一直沒有吃晚飯,就讓我給您送鹿肉來了。”


    “這鹿肉是少爺打迴來的,新鮮的很。”


    ‘莫德鹿肉’


    派德眉頭稍鬆,繼而淡聲道:“進來吧。”


    “是。”


    傑洛克恭聲迴應後,便推開了門扉。


    身後還跟著一位雙手托著大木盤的女侍。


    她迅敏的跨過短短的距離,來到了長椅旁。


    將大木盤內的三個盤子,放在了派德左手處的方桌上。


    “莫德少爺聽佛羅修說您今晚不參與晚宴,有些擔心您的身體,就讓我將食物給您端上來了。”


    傑洛克躬身立在派德右側,負手低聲解釋著自己貿然前來的理由。


    “他倒是有心了,反倒是你,什麽時候從布拉格迴來的”


    派德視線停留在了左側的三個木盤上,盤子倒不全是鹿肉。


    首盤裏裝的是清澈的淺水,次盤則放著一條幹毛巾。


    隻有末盤內,才盛滿了鹿肉。


    油光滿滿的鹿肉上,還能看見黑胡椒等昂貴的香料。


    “今天下午就迴來了,不過聽他們說您在接待使者,就沒貿然過去匯報。”


    “對了,這是布拉格的那位要我帶迴來的,也是因為這個,我才匆匆趕迴恩佩斯。”


    傑洛克從懷中取出一副印著完好火漆的信封,遞交給了派德。


    然後抬手用衣袖拭去額頭的汗水。


    同時閃爍著思索的眼眸,也定在了壁爐內躍動的火焰上。


    盡管他離壁爐有一段距離,但還是有些耐不住熱意。


    畢竟眼下的時節可是夏季。


    縱然是入夜,周身的氣溫也一直保持在讓人難耐的程度上。


    可就是這樣的氣候,領主派德卻坐在壁爐前,一點都看不出絲毫難受。


    ‘派德大人,終究也到了歸去的時候了麽.........’


    旁地裏的派德,絲毫不清楚自家管家的心緒。


    他急匆匆的接過信封,確認了火漆的形狀是一對交叉的長劍後,便低聲呢喃著:


    “看來那位君主真的打算大鬧一場了。”


    火漆的形狀是他與布拉格貴族的約定。


    不同事件使用不同圖案的火漆,這樣能在人開啟信封前就有所準備。


    而交叉雙劍,正是戰爭的專用圖案。


    這也側麵印證了皮克所說的,並非妄言。


    “好了,你下去吧。”


    派德並沒有直接拆開信封,而是將信封放置身旁。


    因為他並不確定自己看完信封內容後,還有沒有那個閑心去吃飯,這鹿肉可是他二子特意準備的。


    “是。”傑洛克躬身一禮,緩緩退出了房間。


    至於帶來的那個女侍,將會留在房間內服侍派德進餐。


    畢竟派德可是卡茨的唯一的領主,不可能做出自己動手進餐,這樣的粗魯舉動。


    ______________


    一段時間後。


    女侍收拾走了殘羹碗碟,離開了屋子。


    原本站立的位置上,卻多了一個身姿挺拔,抱著一本厚重書籍的男子。


    抬起環抱住書的純黑色的衣衫袖口處,更是繡有恩古斯家族的徽章圖案。


    他正是卡茨大管家,佛洛修。


    “讓你複查的,查的怎麽樣了。”


    派德用絲質手帕拭去了嘴角的殘餘汁液,然後手帕捏在掌心,等待著身後管家的迴應。


    “無論是人員、武備以及金庫,都已經查清楚了。”


    佛洛修低聲迴應著。


    “講講吧,咳咳。”


    許是先前被黑胡椒的味道刺激到了咽喉,派德不過講了一句,就開始低聲咳嗽了兩下。


    “人員方麵,現卡茨拋除必要的留手衛兵外,在一場戰爭中,大致能拿出三十七人的隊伍。”


    “如果在加上軍士長那邊,能有個四十五人。”


    “咳咳,隻有四十五”


    派德側身看向了佛洛修,神情中有著明顯的不滿,或者是疑惑。


    後者麵浮無奈,點頭道:“是隻有四十五。在過往與拉泰的戰爭中,恩古斯家族的損失太大了。”


    “在加上前幾年才還完的議會罰款........”


    “隻能說,即使這幾年您有下令招募衛兵。”


    “還設法從盜匪中挑選願意為卡茨效力的盜匪。也隻能堪堪恢複到這個數目。”


    “不過,除了在冊的士卒外,卡茨還有不少的外圍附庸。”


    “這方麵的人數,有三十人左右。但戰鬥力與武備,遠遠不及現役的士卒。”


    “那些附庸除了拿來當炮灰,或掠奪村落外,還能有什麽用處”


    “正麵戰場根本指望不上他們。咳咳。”


    派德說完,抬手用手帕捂著嘴,悶咳了幾聲,繼而道:


    “不過,倒是可以用他們,來摸清楚那位匈牙利貴族的計劃。”


    “大人,您說那位伊斯特萬對他的君主,真的有那麽忠心嗎”


    “即使有著支援,也不該如此的下血本。近二百的軍力,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佛洛修抱著厚重書籍,低聲詢問道。


    “嗬嗬,佛洛修,這你就想岔了。”


    “且不論這位匈牙利貴族,是否真的有這般軍事力量。”


    “單從收獲來看,他下的血本,可不見得沒有迴報。”


    “這怎麽說他的君主還能為其報銷軍費不成”佛洛修愕然問道。


    “軍費不好說,但或許有更珍貴的。”


    “那位匈牙利的君主,在布拉格的聲音可是不小。”


    “在加上他麾下的精銳,如今即使是貴族議會,也對其有些無能為力了。”


    派德將拆分過的信紙取出,重新閱覽了一遍,繼而目露冷笑道:


    “在這樣的局麵下,若是他伊斯特萬能將收容了拉德季的卡蓬家族掃滅。”


    “在明麵投入西格蒙斯麾下,為其增添話語權的話。”


    “那麽你覺得,失去領主統治的拉泰封地,在經由貴族會議公正後,會落到誰手裏”


    “落在誰手裏那自然是身為獲勝者的伊斯特萬了。”


    佛洛修有些慌張道:“大人,要真是這樣,屆時卡茨可就麻煩了。”


    “所以,恩古斯家族參與的力度,還得多多考量啊。”


    派德輕歎口氣,旋即散去了對未來的擔憂。


    轉而詢問起眼下的問題之一:“這個就先不管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再說說武備方麵吧。”


    “武備方麵十分充足,我先前去清點過了,各式武器足夠準備二百來人的隊伍。”


    “鎖子甲也能裝備個一百多人,不過鱗甲盔甲由於卡茨沒有足夠能力的鐵匠。”


    “所以有些難以打造,庫存隻有二十七副。”


    佛洛修打開了手中的厚重書籍,仔細遊覽後,給出了一個大致的數目。


    “武備數目多出現有軍力兩倍多,算是夠用了。金庫呢”


    派德對於這樣的情況並不意外。


    卡茨領土本就盛產鐵礦,能有這樣的數目並不稀奇。


    “金.....金庫。”


    佛洛修翻過書頁的指尖,僵在了半空方麵。


    他沉默好一會後,方才吞吞吐吐道:“這...這方麵,就有些不夠......應該說窘迫了。”


    “怎麽迴事我記得金庫的收項不少吧”


    派德盯著眼前這個自幼就服侍他,直到現在的管家。


    眼中不由得騰起一抹疑惑:“就算是交了貴族議會的罰款,也不該說窘迫吧”


    “是不少,這幾年卡茨在鐵礦上收益頗豐,設立在各地的酒館,也從盜匪傾銷髒物中獲利不少。”


    “農戶交的糧賣出,也是一筆大錢。再加上那些有意洗白的盜匪,上繳的罰金。”


    “卡茨這幾年是有大筆的收入。但......還是窘迫。”


    說道這裏,佛洛修低下了頭,額角浮現細密的汗珠。


    也不知道是被壁爐烤的,還是因為派德逐漸陰沉下去的臉色。


    “佛洛修,你跟了我這麽多年,從來就沒有出過錯誤,所以我相信你。”


    “現在,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派德沉著臉,眼眸內的陰鬱仿佛要滴出水來。


    “近日,傑洛克從金庫裏支走了近四百格羅申。”


    “為莫德少爺買了一把布拉格製弓大師,製作的戰弓.........”


    佛洛修隻說了這一句,就沉默不出聲了。


    可話裏的意思,卻是十分明顯。


    “莫德.......”派德深口氣,繼而問道“不是隻有這一次”


    “不是,賬目上有很多。”佛洛修低聲迴到。


    “..............該死。咳咳!咳.......”


    派德隻覺的心中堵了一口鬱氣,原本極力壓製的咳嗽最終還是在手帕內釋放了。


    並且沒有咳兩聲就止住,而是咳到了自己彎腰下俯的地步。


    “大人!您還好嗎!”


    佛洛修麵色陡然變白。


    如果派德隻是咳嗽兩聲的話,他倒不用如此。


    可偏偏就在派德放下手的那一瞬,他瞥見了手帕上,那一抹觸目驚心的紅色。


    派德盯著手帕上的熟悉血跡,眼裏沒有一絲慌張。


    隻是漠然道:“無妨,舊傷而已。”


    “但這...我去叫牧師!”


    佛洛修臉色連連變化,待到他定下心神後,立馬就想跑去請牧師。


    “不用,迴來!”


    派德語尾音拔高的嗬斥聲,令佛洛修止住了步伐。


    後者有些不知所措道:“可是.......”


    “佛洛修,閉嘴。忘記你剛剛看見的所有。”


    不等佛洛修說完,派德就揮手打斷了。


    繼而道“現在,你給我說說莫茨那邊到底什麽情況。”


    “這.....是。”


    佛洛修張了張嘴,勸阻的話語在多年服從培養出的慣性下,泯滅在了喉管中。


    他理了理思緒,隨後道:“莫茨少爺在執政廳做的很妥善。”


    “現在已經有不少任職官,在私底下說.....要是莫茨少爺能繼任卡茨就好了。”


    “不少是多少”


    “.......有一小半。”


    “那叫不少”


    派德瞪了眼佛洛修,後者訕笑不語。


    他無奈道:“算了,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息”


    “沒有了,莫茨少爺做事一向妥善。”


    佛洛修搖搖頭,但旋即他麵上又爬上一抹猶豫道:“但......有一些小道消息,還沒完全確定是否確切。”


    “講。”派德眉梢一挑,對這個所謂的小道消息來了興致。


    “執政廳有些官員私底下有過抱怨,說莫茨少爺做事太地道。”


    “尤其是關於外圍那些武力附庸上,幾乎是親自去處理的。”


    “而且......而且,莫茨少爺似乎與軍士長有不淺的交情。”


    “................”


    佛洛修語畢後,屋子內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無形的壓力自派德身上蔓延而出,挑起的眉梢掛著眼中騰起的火尖。


    但這一切發怒的征兆,最後隻化成了一句低歎:


    “如果他還活著,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


    隨著低歎聲響起,屋子內仿佛被凝固住的氣氛,又開始了流通。


    原本連大氣都不敢喘的佛洛修,終於有勇氣問出一句:“您的意思是”


    “先放任吧。既然最優秀的已經死去了,我也無力在培養一個最合適的。”


    “那麽就用廝殺來決定卡茨的下一任吧。”


    “隻有這樣,恩古斯才有延續的機會。”


    派德起身離開長椅,走近窗台推開了窗葉:“在拉泰或者伊斯特萬手中,延續下去的機會!”


    盯著遠方暗色村落的眼眸內,湧動著無奈。


    而隨後無奈又被騰起的一抹決然殺意所取代: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讓那個胖的跟匹格一樣的豬,付出血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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