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上泛起一層霧氣,縹緲虛無,仿佛遙不可及。


    幾乎看不清更遠的景象……


    隨著海船的航行,船與霧的距離始終不變。


    餘芝芝在甲板上吹風。這次的航海方向與之前在神赫船上完全不同,她在朝一個陌生的領域靠近。


    隨著船隻的前進,漸漸駛入了迷霧地帶。


    進霧的那一瞬間,餘芝芝的心重重一跳!


    這氣息——


    總覺得有些熟悉。


    內心深處隱約有了一絲不安。


    一旁的野犬,也察覺到了異動。雖然海上各種情況都可能發生,像這樣的大霧天氣並不罕見,但這一次,似乎並不是自然天像,而是受到了人為的影響。


    他慢慢握緊腰側的劍柄。


    迷霧深處,仿佛出現了海市蜃樓。


    餘芝芝抬頭看著那漸漸浮現出的身影,她的唿吸微滯:“公爵大人……?”


    男子的身形虛幻縹緲,或許是因為角度的問題,看上去如同聖殿中供奉的神像。


    是本人?


    還是傀儡?


    或者,是投影?


    餘芝芝緊張的不行,但她想,也許公爵大人這次來,隻是單純的為了送她一程呢?


    她慢慢向前走了一步:“公爵大人,你怎麽來了?”


    雲霧中的公爵,緩緩看了過去,他的一雙金色豎瞳幽深晦暗,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打算去哪啊?”


    “……領地。”餘芝芝如實相告:“帝國聯盟通過了我的申請呢。”


    ——是通過了。


    但那也不過是權宜之舉。


    隻是單純為了不讓她在極冰宮殿,選擇任何人罷了。


    野犬也認出了此人。


    他沉默的注視著雲霧中的鉑蘭公爵。


    “去什麽領地?你既然已經和唐洛克結為夫妻,這段時間,就先住迴瓦羅蘭帝城。他不在,我理應保證你的安全。”


    餘芝芝的心跳驟然一頓!


    公爵大人是來帶她迴瓦羅蘭的!


    “不……不用保護,我可以照顧好自己。”餘芝芝不想迴去。


    唐洛克不在,她……


    不想迴去。


    公爵萬一還想讓那位青蛇雄性成為她的獸夫呢?


    “不願意迴來嗎?”雲霧中的公爵,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小兔子會拒絕,他臉上的笑容甚至更濃烈了,“這恐怕由不得你。”


    野犬不動聲色的將餘芝芝擋在了身後。


    公爵看了他一眼:“又見麵了。”


    之前為了去切爾西領地接迴小雌性,他和這位新晉的騎士長接觸過一次。


    野犬沒有說話,他緩緩拔出了腰側的利劍,這一舉動足以表明他的立場。


    公爵漠然的看著他:“讓開。”


    身穿黑色鎧甲的騎士,依舊擋在兔族雌性麵前,紋絲不動。


    他沒有任何要讓開的意思。


    霧中漸漸凝聚成一道道霧刃,穿透了雲層筆直的衝向騎士的身影。


    野犬高抬手中寶劍,劈開鋒利堅硬的霧刃,撞擊聲無比刺耳,海浪撲麵而來,帆船搖晃,餘芝芝的身形逐漸不穩。


    她連忙抱住一旁的木杆,看著野犬被霧刃纏身。公爵每一次的攻勢都極其強勢,野犬手中的利劍發出紅色微光,像是沾了鮮血一般,連帶著白色霧刃都變成了玫瑰色。


    “再怎麽堅持,也隻是浪費時間罷了。”


    公爵的金色蛇瞳漸漸沉了下去,他身後浮現出巨大的蟒蛇虛影,風浪愈發劇烈,幾乎要將整個海船掀翻。


    迷霧變得更加濃鬱,餘芝芝幾乎看不清三步之外的景象,更不用是遠處的公爵。


    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別、別打了……”


    餘芝芝有種不祥的預感。


    耳邊傳來唿嘯的風聲,以及夾雜著利器相撞的聲響,偶爾能看到濃霧中閃過的一抹紅色——


    是騎士的劍?


    還是他的血?


    餘芝芝的心裏擔心的不行,她什麽也管不了,隻能摸索著朝前走去。


    “平、平安……”


    她喚道:“你在前麵嗎?”


    隨著一聲清晰的悶哼,一抹凜冽的寒氣撲來,餘芝芝迎麵便撞到了一道身影。


    野犬勉強停了下來,他的黑色頭盔裂開,驟然墜落。


    砰!


    餘芝芝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她連忙攙扶著他的手臂,摸到了大片大片的血跡。


    迷霧中,騎士青年的輪廓有些模糊。


    她隱約能看到他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


    “……安?”


    她想要使用治愈術,卻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像是被某種東西“封印”了一般,完全無法調動。


    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餘芝芝什麽也看不到。


    野犬單膝跪在地上,他忽然噴了一大口鮮血,手中的利劍插進了麵前的甲板裏。


    公爵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是漂浮在耳畔。


    “如果你不想這隻野犬喪命的話,乖乖跟我走。”


    餘芝芝心裏急得不行:“公爵大人,你們別打了,我跟你迴去……”


    她雖然很想去領地。


    但是更不願意看到野犬在她麵前喪命。


    當初在公爵府,因為做支線任務而救下的生命,看到他能夠擁有新的人生,餘芝芝發自內心的替他感到高興。


    她現在無法使用治愈天賦,僅用肉眼也能判斷出,野犬的傷勢非常嚴重。


    海船麵前,浮現出一條通往遠處的雲之路。


    公爵的意思非常明顯。


    必須要帶她走。


    餘芝芝輕聲道:“委托……就這樣結束吧,等我迴去了,會想辦法把酬金給你。”


    野犬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別去。”


    騎士青年卷曲的短發,已經被汗水浸透,他慢慢轉過頭,緊緊盯著麵前的兔族雌性:“他堅持不了多久了。隻要霧散去,他的氣息便無法再隱藏,月升以及深海,很快就能反應過來,他們會來救你。”


    “在此之前,就讓我來保護你吧。”


    這是重逢之後,餘芝芝從野犬口中聽到的最長的話。


    野犬的意思是……


    隻要將時間拖過去,公爵就不能帶她走了?


    可是——


    餘芝芝還是很著急,她搖頭:“不行,不行,你會死的。”


    公爵是鐵了心要帶她走。


    如果野犬再繼續阻攔,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餘芝芝根本不敢想。


    野犬握住身前的劍柄,他將利劍從甲板中拔出。


    休憩片刻,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慢慢站了起來。


    他的背脊無比挺直。


    “沒關係。”


    “隻要能讓你得到你最想要的。”


    “我可以死。”


    她說想要自由,他願意拿命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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