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方閉目沉睡,像是一個假人。


    夏初見眼神微黯,把兩個保鮮儲物袋順手放迴自己的衣兜裏,接著就特別專心地給姑姑洗澡。


    洗完之後,給姑姑換上一套幹淨的病號服,濕濕的頭發用幹毛巾包起來,然後輕輕鬆鬆抱起姑姑,送迴到她的病床上。


    再迴小浴室,收拾了浴桶,背著槍盒出來了。


    她坐到夏遠方的病床邊上,打開電子保溫飯盒,獻寶似地說:“姑姑,這本來是給沈醫師準備的。可聽劉護士說,姑姑已經能吃東西了,你嚐嚐我的手藝。”


    夏初見舀起一勺粥,在嘴邊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往夏遠方嘴邊湊過去,一邊說:“姑姑,張嘴。”


    可是夏遠方平靜地躺在那裏,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想不通劉護士是怎麽把那勺粥喂下去的。


    夏初見試了好幾次,夏遠方都沒有絲毫反應。


    夏初見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己吃了那勺粥。


    既然沈鈞奕不在這裏,她就沒辦法求證有關血麒麟和空桑的事了。


    夏初見背對著監控的方向,呆呆地坐在病床邊上。


    良久,她在衣兜裏摸索著,用手指撥開一個儲物袋的封口,從裏麵拿了東西出來。


    她以為是空桑的葉片和花瓣,結果拿出來才發現,是一株血麒麟。


    她第一次發現,這血麒麟葉片的手感,跟空桑的葉片居然那麽相似。


    都是小小的一株,隻有她半個巴掌大,嫩生生鼓脹脹,像是一掐就會流出很多汁水。


    她情緒不穩,手指的力度控製不住,稍微力大了點,居然真的就把血麒麟掐出水了。


    紅色的汁液流出來,染紅了她的手指。


    夏初見把染紅的手指放到嘴裏,神經質地輕輕舔了一口。


    血麒麟的汁液,有點甜。


    味道不錯。


    而且紅紅的顏色,多好看,多鮮活啊……


    夏初見此時心裏跟堵了塊石頭一樣,腦子完全不能正常思考,隻想做一些又瘋狂,又痛快的事,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她看著姑姑沒有血色的麵龐,還有她幾乎白到透明的雙唇,腦子一熱,把手上被她掐了一把的血麒麟,放到姑姑唇上,跟塗唇膏似的,上上下下抹了一通。


    那株小小的血麒麟,很快被她擠出了所有汁液,都抹在夏遠方的雙唇上。


    此時夏遠方平躺在那裏,蒼白的臉上,雙唇卻紅得耀眼,看上去更滲人了。


    然而,夏初見一點都不害怕。


    她眼神依然直勾勾的,神經質地咯咯笑:“姑姑,你真好看!姑姑,你最好看!”


    說著說著,她就趴在夏遠方胸口,像個小嬰兒一樣蜷縮起來,喃喃地說:“姑姑,初見好想你……姑姑,不要丟下初見……”


    就在夏初見剛剛趴下的瞬間,夏遠方唇上鮮血般的鮮紅顏色,突然淡了下去。


    好像是那血色被她的雙唇給吸收了,又或者是揮發了,也或者是在空氣中褪色了。


    總之,她的唇色,又恢複成白到幾乎透明的顏色。


    過了一會兒,夏初見抬眸,瘋狂又執拗的目光看向夏遠方,發現她的唇瓣上,剛剛她給抹上的血麒麟汁液,徹底消失不見了,唇色又蒼白到透明。


    這怎麽行呢?


    姑姑就應該是最美的!


    夏初見忙坐起來,手指伸到衣兜裏,從儲物袋裏又摸出一株血麒麟,把那汁液擠出來,細細地抹在夏遠方的嘴唇上。


    她做這件事的時候,眼神直勾勾地,簡直可怕。


    如果她麵前有個鏡子,自己都會被自己嚇倒。


    可夏初見此時腦子裏根本無法正常思考,隻是憑著本能活動。


    當又一株血麒麟的汁液抹完,血麒麟變成一株枯草之後,夏初見甚至把那變成枯草的血麒麟,塞到自己嘴裏,嚼吧嚼吧吃了下去。


    接著又趴在夏遠方胸口。


    然後再抬頭,當她發現夏遠方唇瓣上的血色又不見了,就如法炮製,又用了一株血麒麟。


    這一次之後,她索性不趴下了,就坐在那裏,眼睜睜看著夏遠方唇瓣上紅色的血麒麟汁液很快消失,她又如法炮製。


    十分鍾內,她把九株血麒麟都用完了。


    然後她發現,夏遠方唇上的血色,終於沒有跟之前一樣,漸漸褪去了。


    雖然也不是特別紅潤,但卻出現了一絲血色,就像是普通人雙唇的正常血色。


    見到這一幕,夏初見眼神發直,笑得如同一個神經病。


    吐出一口氣,她再次趴在夏遠方胸口。


    她不想起身,隻想永遠這個樣子,跟姑姑在一起。


    直到一個小時之後……


    砰砰!砰砰!


    她感覺到被子底下,姑姑的心髒處,剛才還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心跳聲,變得漸漸明顯了。


    夏初見本來是趴在夏遠方胸口,所以第一時間覺察到了。


    然後,心跳變得更加強勁,好像是個正常人一樣!


    夏初見猛地再次抬頭起身,跪坐在夏遠方身邊,眼巴巴地看著她。


    因為她發現,夏遠方除了心跳開始恢複,她的眼皮,也在輕輕地動。


    不,那是眼珠在眼皮底下滾動的樣子!


    好像她,馬上就要睜開眼睛了!


    夏初見更緊張了。


    她雙手合什拱在麵前,喃喃地說:“讚美聖堂!菩薩保佑我姑姑……讚美聖堂!菩薩保護我姑姑……”


    不知道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還是她的誠心起了作用。


    三年沒有動靜的夏遠方,突然籲出長長一口氣。


    夏初見嚇了一跳,條件反射般往後一跌,差一點從夏遠方的病床上掉下去。


    而夏遠方,就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


    開始的時候,她的視力並不清楚,看什麽都模模糊糊的。


    使勁兒眨了兩下眼睛,等視線清晰之後,她下意識看向天花板的一個角落。


    在那裏,有整間病房的監控。


    然後,她才看向近處,發現自己麵前那個眼睛瞪得老大,頭發長長的姑娘,就是她相依為命的侄女,夏初見。


    夏遠方情不自禁微笑,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夏初見的頭發,聲音因為三年沒有說過話,異常的低沉沙啞:“……頭發長了,姑姑的小初見,居然成大姑娘了。——我這是怎麽了?”


    夏初見沒有欣喜,卻更害怕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嗎?!


    她對沈鈞奕其實是深信不疑的,之前雖然極端抗拒到失去理智,可她內心深處卻知道,就因為她相信沈鈞奕的話,才難過到幾乎失心瘋。


    此時夏遠方的樣子,好像是活過來了,但也像是迴光返照。


    夏初見的理智終於迴籠,卻更恐懼了。


    她下頜哆嗦著,極力忍著淚意,顫抖地說:“姑……姑……你覺得……好些了嗎?”


    夏遠方微怔。


    她凝視著夏初見,過了一會兒,才拍拍她的後背,吃力地說:“小初見,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這是哪兒?”


    “姑姑,你不記得嗎?”


    “記得什麽?”夏遠方微皺眉頭,“我隻記得,在單位加班,迴家太晚,我想燒水給自己洗澡,然後……”


    “然後睜開眼睛,就在這裏了。——這不是咱們家吧?”


    夏初見驚訝地瞪大眼睛:“這裏當然不是咱們家!”


    “姑姑,你是迴家太晚,是要燒水洗澡,然後就暈過去了。”


    “……可那,已經是三年前了!”


    “姑姑,你已經暈了三年。”


    夏遠方眉頭擰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夏初見:“……三年?!我居然,已經暈了三年?——怎麽會這樣?!”


    “姑姑,其實你不是暈迷了三年。沈醫師說,你是生病,嚴重的基因病。”


    夏遠方:“……”


    她揉了揉額角,歎息說:“我的身體是不好,可也不至於,壞到這種程度吧?”


    夏初見愣愣地盯著她,然後手腳並用爬過去,湊到夏遠方身邊,繼續仔細看她。


    她發現夏遠方的臉色,真的沒有剛才看見的那麽蒼白了。


    特別是她的雙唇,已經有了自然的紅暈。


    而且比剛才還要紅潤自然,跟剛才那個唇色白到透明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更重要的是,她發現姑姑的心跳,確實是穩定多了。


    就在這時,病房裏的儀器突然叫了起來。


    跟拉警報一樣,響得一次比一次急切。


    夏初見嚇了一跳。


    夏遠方下意識就抬手捂住夏初見的耳朵。


    夏初見一點都沒有反抗的意思。


    她一動不動依偎在夏遠方懷裏,任由她捂著自己的耳朵。


    三年來,再一次感受到有家人嗬護的溫暖和貼心。


    她再也沒有那種朝不保夕的漂泊感了。


    在她心裏,家的意思,不是一個空空蕩蕩的房子,而是有家人在的地方。


    外麵的走廊上傳來奔跑的聲音,有人在砰砰砰砰敲病房的門。


    夏初見迴過神,從夏遠方的懷抱裏掙脫,說:“姑姑,我反鎖了病房的門,外麵的人可能是要進來,我得去開門。”


    她以為自己反鎖了門,隻要自己不開門,就沒人能打開。


    結果她想錯了。


    因為她才剛下床,就發現對方敲了幾下門之後,居然開始拿鑰匙轉動門鎖。


    夏初見沒想到在裏麵反鎖了門,還有鑰匙可以打開!


    她幾乎愣在當地。


    而外麵那人拿鑰匙打開病房的門之後,看見一個個子高高的少女站在那裏,也吃了一驚,問道:“你是誰?你怎麽在這裏?為什麽要反鎖門?”


    這人也許對夏初見不熟,但是夏初見見過他,知道他姓岑,是個醫生,沈醫師的助手,還不到醫師的級別。


    夏初見迴過神,立刻說:“我都反鎖門了,岑醫生你是怎麽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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