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過後,氣溫驟降。幾日前便發往芙蓉城請降棉服棉被的奏章還沒批下來,病倒的士兵數量卻不斷在增加。隨行的軍醫整日忙碌在各個軍營之間,藥物供應也愈發吃力起來。


    宮佳南曦當即下令,撥出一部分軍餉大量購買百姓手中的生薑和蔥根須,黃昏時分熬製成湯水分發到將士手中。如此幾日後,北周軍中病倒的將士漸漸減少。宮佳南曦每日奔波在各營之間,身形日漸消瘦。將士們感其關懷,感動之餘,她在軍中的威望也高起來。


    火芸院的楓葉幾乎在一夜之間凋盡,或枯黃或鮮紅的楓葉厚厚的鋪了滿院。夢挽歌踩著落葉,伸手拂去肩頭飄落的紅葉,一雙迷離的桃花眼停在幹枯殘破的樹枝之間。莫名的生出幾分傷感。


    不遠處,宮佳南曦半偎在藤椅上。她神色安然,低垂著眼眸仔細辯讀手中的信函。火紅色的披風鬆鬆覆住膝蓋,卻有大半滑落在楓葉之間。遠遠看過去,仿佛與滿地楓葉融為一體,再難分辨開來。


    似是察覺到夢挽歌的存在,南曦將手中的信函膝頭,脊背完全放鬆靠在藤椅上。她抬眸看向夢挽歌,薄唇輕抿,竟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


    “軍中謠言少了很多,你自小養在鎮國公府,跟隨鎮國公學習武藝兵法的事情也已經傳開。”夢挽歌眼眸微眯,水霧朦朧之間,再也尋不見半分狡黠,單純美好如同赤子。“我見你今日心情不錯,何故?”


    南曦將膝頭的信函握於指尖,唇邊笑意更濃,“剛接了唐墨的信。”


    “哦?信裏都說了什麽。”自先帝過世後,他就再也沒見南曦展過笑顏。能讓她喜形於色的,絕不隻是一封信那麽簡單。


    “你可曾聽過摩軻?”宮佳南曦坐直身子,披風自膝頭滑落。一雙繡了金線蓮花的靴子露出大半。她不顧撿起地上的披風,眼睛裏存了幾點光亮。


    夢挽歌點點頭,一張娃娃臉上多了幾分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說被稱為鬼手醫聖的摩軻?”


    十五年前,摩軻因救活南風國國主罹淵而成名於天下。當時罹淵病入膏肓,南風國上至宮中禦醫,下至鄉野醫者均束手無策。摩軻揭了皇榜入宮,隻觀其麵向便開了藥方。三碗湯藥下肚,罹淵竟然起死迴生,病症全消。


    此後五年間,摩軻接診無數,無論多棘手的病症皆藥到病除,一時間名聲大噪。天下間趕著來求他醫治的人絡繹不絕,可惜就在十年前,摩軻好似人間蒸發一般不見了蹤跡。求診之人踏遍千山萬水,也未能找到他。就好似這世間從未有過摩軻一般。


    “唐墨說,有人曾在徊音山一帶見過摩軻……”宮佳南曦的口氣裏盡是欣喜,她攥緊手中的信函,眼眸裏的希冀更深。


    “隻要找到摩軻,靈兒的毒就能解。我也不必再受製於宮宇。”


    夢挽歌並不接話,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披風,白色的袍子一角垂進花圃的泥漿裏。夢挽歌眉頭輕鎖,思忖片刻,半是堅定半是擔憂的搖了搖頭,“且不說摩軻還在不在人世,世上想找他求醫問藥的人不計其數,可至今為止,沒有人找到過摩軻。”


    “可但凡有一絲希望,我也不能放棄。”宮佳南曦垂下眼簾,“徊音山距離這裏不遠,來迴不過三日,你在軍中……”


    “不可!”未等南曦說完,夢挽歌猛地打斷她的話,眼底的責備神色絲毫不加掩飾。“我知道你擔憂靈兒的身體,可隻憑一句不知真假的謠言就莽撞前往,你就不怕有什麽意外?!”


    “還有什麽意外,能比靈兒的死活更重要?”


    一聲質問夾雜了太多情緒,宮佳南曦手中的信函徹底蜷成褶皺。她站起來,衣袍上的落葉散了滿地。漆黑的瞳孔裏早已滿是堅決神色,容不得半點質疑。


    秋風乍起,卷起滿地落葉飄零。再也沒了根係和枝椏的紅葉紛飛似蝶,淒美之間卻是無盡孤苦。她與宮靈就如這風中亂舞的紅葉,本是一脈相承的親姐弟,一夜之間沒了依仗。如今又怎麽忍心再看他離去。


    宮佳南曦的聲音低沉下來,“我意已決。你若還顧念著當年我救你一命,就別讓軍營裏再出差錯。”


    眼底冰冷神色一如從前。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兩軍對陣,生死隻在一念之間。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迴去,可就算活著迴去也未必能讓宮宇解了靈兒的毒。趁著青國國主還未緩過神來部署兵馬,這大概是她唯一的機會。


    握著披風的手已經僵直,夢挽歌無奈看著南曦的背影,心下隻有一片苦澀。摩軻在徊音山一帶出現的消息他又何嚐不知,隻是魯莽前去定然見不到那摩軻。況且摩軻喜怒無常心狠手辣,尋到他未必就是好事。


    一聲歎息,斂了手中的披風放在藤椅上,夢挽歌大步邁出火芸院。


    青國 靜心殿


    蒼梧城失守,秦夫人被幽禁,青國一眾文臣武將到靜心殿前哭喊,求見天顏。半日之後,玉長庚一一接見朝臣,禦駕親征之事再次被提上朝堂。


    玉長庚態度堅決,前方戰事吃緊,大臣們也隻得退讓。


    “啟稟君上,自秦夫人被幽禁重華殿,後宮無芳主統領,臣認為不妥。”


    言官大夫,朝堂上一片附和之聲。青國後宮並不充盈,玉長庚已有二十三歲,膝下卻無子嗣。言官曾多次上諫言,無奈玉長庚不予理會。此次借著秦夫人被幽禁一事,再度提起。


    附和聲中,左相秦穆始終沉著一張臉。他已經年過半百,有三房妻妾,膝下卻隻有兩個女兒。大女兒秦婉萱為正室所出,當年借著平亂攝政王有功,將她送進了宮裏,位份至夫人。如今卻不知何故突然被玉長庚幽禁,前途未卜。小女兒秦婉陽為三房妾室所出,雖生得貌美如花,卻也不過十六歲,尚未婚配。


    本以為大女兒入宮得玉長庚偏愛,秦家富貴榮華也得以保全。誰知如今被幽禁重華殿,宮中口風甚緊,也沒有幾人能說得清究竟為何。可若玉長庚再封妃,秦家的地位勢必會受到威脅。


    玉長庚思忖片刻,一雙幽深的眸子裏看不清情緒。他向來不願在此事上花心思,也不喜歡朝臣幹涉。可如今秦夫人遭厭棄,秦相的羽翼也日漸豐盈,難保他日後不會成為第二個攝政王。


    “可有合適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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