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9日星期六晴


    過去,我表姐常說,人天生是懶和賤的,是很難改的,可我不信。而現在,我覺得,懶、難改,而賤就更難、更麻煩。


    經過這二十幾天的工作,我發現,工作日要早起,可我怎麽都起不來,感到那麽的累,那麽的瞌睡。可到了休息日,特別今天,不知是因再不用去上班還是為什麽,我卻好似吃了興奮劑似的,半夜三更就莫名其妙的醒了,並且還那麽的神清氣爽、精神百倍。你說,這不是犯賤麽?也怪睡不著覺,那小便就特別的多,弄得我過一會兒上衛生間,過一會兒又上衛生間,把母親他們都給吵醒了。母親關切的來問我是不是鬧肚子,要不要吃點藥。睡不著,便會胡思亂想。我先想到了王處和葉燕,據齊俊說,其實,王處和葉燕沒什麽,王處愛找葉燕,是葉燕他倆講得攏。還有,他可能愛看葉燕經常不好意思、羞紅臉的樣子,聽葉燕京味十足的普通話——真的,我也覺得葉燕那帶有許多兒話音的北京普通話,京味十足,好聽極了!另外,他覺得葉燕太純:“像她這樣純的人,這世上很難找了。”他坐葉燕對麵,看葉燕幹活,他就在那想:這麽純、這麽“傻”的一個人,她內心的深處,是不是也有像她臉上的那幾粒雀斑一樣的小小的黑點?……從葉燕,我想到了郝主任,如王處所言,齊俊也說郝是個壞人:“因梁園的關係,他恨張才女。可在麵上,他從不表露。有一次,單位組織大家去農家樂玩,張才女把一大串鑰匙忘桌上,被郝給丟糞坑裏。過後,郝還假裝好人,說是不是上廁所掉糞坑裏了,並找了竹竿,幫著去糞坑裏撈,把個傻乎乎的張才女感動得不斷的說:‘不好意思、謝謝’的話。後來,聽張才女說,那段時間她運氣有點背,前幾天她老公才把鑰匙丟了,她還沒來得及配,又丟了這串鑰匙,讓修鎖的把她家的防盜門和櫃子門都給撬爛了……”想起郝主任,我就想起了那天王處我倆吹牛的事。記得那天王處問我,世界上什麽最美?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因為我想啊,世上美的東西太多了,因生活閱曆及修養的不同,一百個人,可能有一百個迴答……


    “人,什麽東西都沒有人美!因為,隻有人才有溫度、才是活寶。想想,什麽‘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都是說人的麽?”我覺得有理,不由點了點頭。


    “那麽,什麽最醜?”


    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心想不會也是人吧?


    “人,還是人!我們說這東西醜、那東西難看,說的都是單一的一種醜,而人,卻能‘醜態百出’!”


    是啊,如王處所言,人的醜,罄竹難書!……我在床上翻滾了半天,早上八點左右,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直到吃中飯時才醒來。


    “那兒不舒服,可好點?”聽到我起床的聲音,母親便來問道。


    我說是失眠。


    母親沒再說什麽,可我聽到她去對父親說,可能是我的工作壓力太大了。


    吃完中飯,我剛開機,肖楊的電話就來了,問我為什麽才開機,我說睡過了。


    他叫我去工地找他吹牛,說今天停工。


    去肖楊那兒,要轉兩次公交車。


    城裏的車好一點,雖然也擠,但怪味少。而出城的就遭透了,不但擠,還怪味連連的。那些進城賣魚、肉、菜的農民籮筐裏所散發出的腥味、怪味,去城外建築工地打工者身上散發出的汗味和腳牙子味,隨著汽車的顛簸和車裏的熱浪,一陣陣向我這脆弱敏感的鼻子發起衝擊,在這弱肉強食的時候,我除了承受著這痛苦,鼓勵自己忍耐就是勝利而外,還能做什麽?我現在有點後悔,為什麽要把原先我坐的最前排的那個座位,讓給那個看起來還不滿五十歲,卻手持“愛心卡”的男人呢。


    我手拉扶手,因缺氧(腦子缺氧了?)而昏昏欲睡的。在迷迷糊糊中,我看到肖楊頭發亂七八糟、胡子拉茬、渾身髒兮兮的向我走來,遠遠的,我就聞到了一股酸不拉嘰的惡臭味……


    當我在工棚裏找到肖楊,眼前的他讓我吃驚不小,他沒我想像的頭發老長、胡子拉茬的樣子,他理了發、洗了澡。看穿著短袖體恤的他神清氣爽、神采奕奕的樣兒,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我倆坐這兒,還是出去走走?”肖楊問我。


    我看到,工棚裏比我第一次來時幹淨了許多,可能是門窗都敞開的緣故,第一次來時的黴酸味和汗味好像沒了,第一次來時看到的亂七八糟的罐罐、鍋碗、盆都收拾得幹幹淨淨,擺得井井有條的,好像也亮了許多。


    “換了些人?”


    “沒有,才來的那段日子,我被累得賊死,後來適應了,和他們也相處融洽了,我就帶頭收拾這工棚,所以就成了現在這樣子了”。


    “行啊,肖楊。”我在心裏讚道。


    當我倆走出工棚,我看到整個工地靜悄悄的。


    我這才注意到,在大門外,有二三十個人抬了小凳坐在那兒,也有些維持秩序的警察在附近轉悠,便奇怪的問肖楊。


    肖楊說:“這是附近的農民,他們說因這兒施工,打樁機把他們的房子給震裂了,所以來要賠償。今天,我們原是要進大量的材料的,他們把門這麽一堵,我們就嗚唿了。“


    我說:“打樁應該是幾個月前的事吧,現在房子的外裝修都快完了,怎麽現在才提出來?“


    “他們說是經過這個雨季,才發現房子出了問題。”


    “你現在不累了?”


    “才來時,主要是睡不好,不習慣工棚裏的怪味和工友們打唿嚕的聲音。說起來好笑,我們工棚裏的,哦,就是那個黑胖子和那個小個子,他倆都是四川人,據說沒出來打工時,都是打麻將的高手。他們常常在睡夢裏打麻將,黑胖子的唿嚕聲都是‘胡、胡’的,而小個子唿嚕聲呢是‘喂?喂?’。隻要黑胖子一‘胡’,他就‘喂?’,一‘胡’他就‘喂?’給你整得無法入睡。可一個禮拜後,慢慢的就適應了。現在,我常常睡得像死人,再也難聽到他們那一問一答的唿嚕聲了。”


    我想像著那精彩的唿嚕二重奏,不由笑了起來。


    “……唉,什麽時候,重體力的活兒,都不用人,用機器就好了。”


    肖楊歎了口氣,表情有點凝重的說道。


    看他滿腹心事的樣子,我也心事重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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