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火車站的槍聲(一)


    “靠,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就憑幾個往來電話就能查找出你的底細?”李天浩朝路邊狠狠吐了口唾沫,轉而一想,又不得不承認,如果是有心人,多花點心思,通過幾個電話找人、或者找地方,還是有可能成功地。不過,話又說迴來,以張慧敏與她的盛世置業在青濤市的知名度,真要有心打聽她的居住地點,恐怕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也就是說,張慧敏這是在暗示與我保持適當的距離絡管理人員調查也未可知。這一點來說,李天浩怡然不懼,帖子是他發的沒錯,可登陸城市論壇的的的確確是張中軍本人的辦公用計算機,這方麵,張中軍的個人電腦裏有cookie,城市論壇裏有張中軍留下的足跡、機器碼,這些都足以證明,實名舉報萬寶波者,的的確確是張中軍本人。


    張中軍的辦公室門依舊緊閉著,此刻的他肯定還不知道他正在實名“舉報”萬寶波——這麽說的話,似乎我們的張大主任很、聊聊天,這些我還行,其他的我就全部抓瞎了……”


    說著話,眼角餘光看到對麵許怡穎對著他偷偷豎起大拇指,心裏就更堅定了不攙和的想法。


    張中軍有些不耐煩了,口氣生硬說道:“你少說廢話,領導讓你進來你就來,哪來這麽多理由?我看你這個同誌,態度就是不端正……”


    “這不是態度端正與不端正的問題……政府部門的電腦都是采購的品牌機,而品牌機都是有一係列完善的售後服務,包括數據丟失的恢複等等……我就是本著對咱們國土局辦公室、以及對您張主任負責的態度,否則的話,一旦我誤操作電腦,累得張主任機子裏麵重要的文件丟失,那我就是百死莫贖了……”李天浩侃侃而談,一臉大義凜然。


    “你……”張中軍後麵的話頓時被堵死,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有心再拿官威去壓他,卻生怕李天浩又抬出一整套的大道理,到時候指使不了李天浩,反而落了個麵子裏子全無。


    關鍵時刻,趙菲菲從文件櫃子裏抽出一本文件夾,翻到了某一頁之後走了過來,一邊說道:“主任,我記得您的台式機是這家公司代理的‘聯想’機子,這是他們公司的聯係方式、以及負責人的名片……”


    張中軍感激地看了趙菲菲一眼,他算是明白了,李天浩滑溜地比兔子還厲害,想要把舉報一事栽贓到他頭上,暫時看來是行不通了。


    “你有心了,菲菲……”有了台階,張中軍趁勢而下,風波暫時消弭於無形。


    另一邊,李天浩也暗中感激,他也生怕張中軍在這事上糾纏著不放,再怎麽說,他也是領導,真要和他徹底頂牛到底,說起來好像很熱血,畢竟不利於他在單位的風評。


    不平靜的一個工作日,到底在平靜之中收了尾。下班迴到家的時候,李天浩意外地收到了一個好消息,陳安龍與小田即將迴來了!


    電話是陳安龍打給李天浩的,在電話裏,陳安龍很是振奮,直接就說道:“天浩,幸不辱命,人我給你找著了!”


    所謂幸不辱命,這其中究竟夾雜了有多少的艱難與辛苦!難得的是,陳安龍對此隻字不提,或者對於他來說,男人的承諾,就是一個結果,而過程,本身就是承諾的一部分。


    李天浩雖未親身參與,然而,在他苦等陳安龍的消息的時候,他和小田肯定正在經曆著無數次枯燥的重複勞動,而這其中,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無用功,最後的成功,無疑是陳安龍他們成噸的汗水換迴來的。


    任何的言辭都不足以表達李天浩的感激,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句話:“辛苦了,安龍!都好吧?”


    “這麽客氣幹嘛?這可不像是你啊……”陳安龍笑得很爽朗,聽得出來,人找到了,他也很高興。陳安龍又說:“我和小田,還有老馮他們,現在已經在火車上了,大概明晚上就能迴到青濤。”


    盡管有些話說出來可能會傷人,可李天浩仍舊忍不住問道:“對了,安龍,怎麽不坐飛機迴來呢?飛機的速度畢竟要比火車快了許多啊……”


    陳安龍在電話裏說:“咳,別提了,那兩個民工,裏麵那個姓馮的,老馮,就是臉上有刀疤的,他說他暈機……其實也不能說是單純的暈機,就是怕高,類似於恐高症一類的心理障礙……”


    “是這樣啊……”對此,李天浩無話可說,的確,飛機盡管是號稱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可在高空中一旦發生事故,那就意味著百分之百的死亡率。李天浩隻能表示理解,電話裏故作輕鬆道:“那行,火車是臥鋪吧?路上休息好,明晚上我到火車站來接你們。”


    “好的,明晚上,火車快要到了的時候,我再打電話聯係你……”陳安龍十分爽快地應了,與李天浩又聊了一陣,主要是說老馮,就是臉上有刀疤的,人挺好說話,陳安龍與小田找到他之後,說起有人正因為子虛烏有的“撞人”事件而身陷囹圄,老馮也挺激憤,一口答應了願意當證人,以此來證明劉慶華的清白。


    李天浩當然感到十分欣慰,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現在不但人找到了,還能獲得對方答應作證,可見,天命在於自己不懈的努力。


    掛了電話,李天浩興奮地在床上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幹脆就從床上起來,一個人跑到四樓,敲開了葉雨瑤家的門。


    很遺憾,秦文輝今天在家裏,而葉雨瑤反而還在她的畫室教學生畫畫。雖說李天浩沒有見到葉雨瑤,還是挺失望的,不過,這也可以從側麵掩蓋他對葉雨瑤有好感的真實想法。


    “正好,文輝你在家,陪我喝幾杯。”李天浩手裏拿著一紮四罐啤酒,邀請秦文輝與他喝個痛快。秦文輝卻支支吾吾,說一會兒還有事要外出。


    一聽說這麽晚了秦文輝還要去外麵,李天浩頓時想起了上迴在大街上所看見的那一幕,當時,秦文輝正與一位衣著暴露的女子親熱地走在一起,後來還去了酒店,不出意外,應該是開房間來著。


    李天浩試探著問道:“和女朋友約會?”


    秦文輝臉色變得怪怪的,矢口否認說:“約什麽會,都老夫老妻的了……”


    “那就不耽誤你正事了。”李天浩告辭而別,迴到自己房子裏,有心想要跟蹤秦文輝,可即使確認了秦文輝在外偷吃,又能怎樣?就像上迴,他明明已經來到了葉雨瑤的畫室之外,最後不仍是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沒有告訴葉雨瑤嗎?


    李天浩一個人喝了很多酒,無奈,他的體質特異,無論怎麽喝就是喝不醉,倒是喝多了啤酒,期間上了好多迴廁所。


    天蒙蒙亮,李天浩就開始起床,然後洗漱、吃早點,早早開車來到國土局上班。


    一整天的時間,李天浩總是魂不守舍,做事情、與人交談,不經意之間就要走神。好在,這樣的狀態也就是一個白天的時間,到了下班的時候,他率先給陳安龍打了個電話。


    陳安龍倒是很自在,笑著說道:“火車才快要進入山龍省境內,大約還有兩三個小時吧。”


    “這就好,我馬上過來……”李天浩迫不及待說。


    “你現在就到火車站?要等好幾個小時呢,萬一這要是火車中途補給,沒的仍要多耽擱時間麽?”


    “沒事,反正我這心根本就靜不下來……”李天浩說道。


    陳安龍哈哈大笑,說道:“隨你吧,火車到站之後再電話聯係。”


    “好的,拜拜。”


    掛了電話,李天浩開車擠入車流,朝火車站方向開去。下班晚高峰時間,路上挺堵的,好在沒有交通事故發生,雖然慢,畢竟還是一點一點的挪動到了目的地。


    停好車,李天浩開始一個人在火車站遊蕩。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而陳安龍的電話卻一直沒有打過來,這就使得李天浩漸漸地感到焦急起來。


    李天浩好幾處都要忍不住給陳安龍打電話,最後關頭卻生怕無端端給陳安龍增加壓力,強忍著衝動,最後沒有掏出手機。也不知是怎麽迴事,時間越是流逝,李天浩的心情也越是緊張。


    “這種緊張是毫無道理的……”李天浩安慰著自己,陳安龍南下找人,至今為止無人得知,安全方麵自是無虞。李天浩這麽跟自己說著,而他的人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幾乎是團團轉,快要找不著方向了。


    終於,在華燈初上的時候,李天浩聽見了手機發出久違了的鈴聲。


    “喂,是安龍嗎?”李天浩來不及看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迫不及待就接通了電話。


    這一次,李天浩終究沒有失望,電話裏果然是陳安龍沉穩的聲音。


    “天浩,是我,安龍啊……火車現在正在靠站……”


    “謝天謝地,一路上沒有什麽波折吧?”李天浩鬆了一口氣,轉而小心地問道。


    “能有什麽波折?放心好了,一路平安無事。”


    “行,我馬上過來!”


    李天浩一手捂著手機,腳下加快了步伐,朝著火車站的月台方向跑去。


    火車終於停了下來,陳安龍也在第一時間通知李天浩,他們的火車停靠在六號站台。李天浩連忙收好電話,找了找方向,然後朝著六號站台的方向而去。


    李天浩收線太急,到了站台,才想起他還不知道他們乘坐的是哪一節車廂。


    站在月台上原地等候的時候,李天浩不時左右張望著,生怕一不小心漏了人。好在老天沒有要故意拿他開心,等了沒有多久,十幾號車廂那邊走過來四人,當先為首的正是雄赳赳氣昂昂的陳安龍,走在陳安龍後麵的則是光頭刀疤臉,還有他的同伴,走在最後的才是小田。


    “安龍!”李天浩喜出望外,扯開嗓子叫了一聲。火車站站台的人潮來來往往嘈雜聲更盛,李天浩估摸著陳安龍未必能聽得見他在叫他們,幹脆跳起來,揮了揮手,待那邊的陳安龍注意到他了,他才開始在人群中擠著,朝那邊挪動過去。


    看見了李天浩,陳安龍也是大喜,正如他所說的,幸不辱命,四個字,卻背負著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信任。


    人頭攢動,背背包的、拖旅行箱的,到處都是人。李天浩用力擠著,透過人群的縫隙,眼看著與陳安龍他們越來越近。


    李天浩與陳安龍之間的距離已經不足十米,而就在這個時候,空氣中忽然響起了兩聲清脆的“啪、啪”之響。盡管火車站的站台上,人如此之多、人聲如此之響,然而,這兩聲清脆之音,卻幾乎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似乎都在尋找清脆之音的來源。而對於李天浩來說,不但是時間、空間亦像是被嵌入到電影的鏡頭,一切都來得如此的突然。


    血花四濺,猶如朵朵梅花綻放在人潮的潮起潮落之處。在李天浩目光注視之下,陳安龍、小田、還有老馮他們四人,此刻已經滾落在了一起。小方格子的地麵之上,腥紅腥紅的液體像是從開了閘的水龍頭裏噴湧出來似的,在陳安龍他們倒地的刹那之間,把成片的空間染成了猙獰的血色。


    很短的時間之後,才有人醒悟過來,這應該是槍聲。然後,更多的人明白了這個道理。恐慌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驚叫聲、嚎啕聲此起彼伏,除了個別鎮定之人,其他幾乎所有人都加入了狼奔豕突行列。


    李天浩的腦海裏一片空白,他睜大著眼睛,眼簾之內,除了血紅色霧蒙蒙一片,他幾乎已經看不清楚其他任何東西。


    “天浩,小心!”鼓膜迴蕩著一聲巨吼,李天浩心神劇震,下意識地往地上一趴。


    耳邊忽然響起了兩個陌生的聲音,其中一個說道:“強子,別理那兩個警察,那兩個人才是重點……”另一個則焦急說道:“不行,人太多了,視線被擋住了……”


    趴在地上的李天浩聽見了許多許多的雜音,而這兩個人的一問一答,分外給了他震撼。


    殺手!竟然是殺手!


    殺手有備而來,而且還鎖定了目標!李天浩目光一凝,眼簾之內的血霧驀地消失,然後,他看到了兩雙四十三碼大小的球鞋,正在他身後一米不到的距離躑躅,若非他周圍還有亂了套的旅客,這兩人肯定已經衝到陳安龍那邊,並順勢給老馮他們補上兩槍。


    李天浩空手而來,他根本就不敢亂動。他偷偷看陳安龍那邊,地上都是血跡,在他們那裏已經空出了方圓十米左右的無人地帶。


    李天浩睚眥欲裂,陳安龍與小田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一切的一切都將是他造成的。這一刻,所有的危險在李天浩眼裏都視同兒戲,陳安龍生死未卜,小田、還有另外兩個民工亦是如此,地上的血跡不可能無限製的流淌,時間耽擱的越久,總有流盡的時候。那麽,隻要多一點時間搶救,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勇氣忽然充斥全身,在這一刻,李天浩心無旁騖。


    兩雙球鞋繼續往前挪動,李天浩賭他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陳安龍那邊,他偷偷換了個姿勢,調整好身體角度,深深地吸氣。


    “呀!”李天浩猛地一聲怒吼,雙腿如出膛的炮彈,閃電般的對著其中一人的小腿脛骨蹬了出去。他的角度選的很好,雙腿蹬出去的線路,與那兩個人站立的位置恰好成一條直線,一腳蹬出去,蹬到了第一個人,實際上等於蹬到了兩個,前一個人向側方翻到,正好把他的同夥也給撞翻。


    實際上,李天浩在蹬腿動作之際就已經做好了後續的計劃,當下他並沒有猶豫,雙手撐在地上跳起,朝著翻倒在一塊兒的那兩個殺手的方向衝了過去。


    兩名殺手都是孔武有力的樣子,其中一人帶了頂破舊的草帽,另一人則戴著淺藍色一次性口罩,光是從他們的裝束上看,隻掃了兩眼的人絕對描述不出他們的真實外貌。


    李天浩來不及感慨這兩名殺手的老到,他的目光所及之處,這二人雖然倒地撞翻在一起,然而,手裏卻仍舊緊緊抓著烏黑鋥亮的手槍,如果你一個意外,他們肯定不會放過幹翻你的機會。


    “媽了個巴子,強子,先做了這個……”說話的正是被李天浩踹了個正著的那人,許是脛骨的疼痛延緩了做動作的速度,此時,他正在招唿同伴趕緊先對付李天浩。


    李天浩哪會如他所願,衝過去飛起一腳,正對著名叫強子的那名殺手的右手手腕,那叫強子的殺手悶哼一聲,手中的手槍被踢得遠遠的,這人也是硬氣,看他捂著手腕吃痛的樣子,有可能是被李天浩踢到了要害部位,卻緊咬著牙關,不見他唿痛,反倒是跳起來,對著李天浩合身撲上,要與李天浩撕鬥。


    渡過了初期的慌亂之後,李天浩的心態現在已經十分的沉穩,同時,思路也十分清晰,正麵撲過來的強子手中已經沒有了槍,也就意味著對他沒有危險,真正的危險人物是另一人。


    果然,李天浩眼角餘光看到另一人正轉移著槍口,隻不過,李天浩沒有想到的是,槍口所瞄準的目標並不是他,而是陳安龍那個方向。


    李天浩再一聲怒吼,淩空飛起一腳,偷學自教官唐靜茹的霹靂旋風腿模樣十足,威力雖說與原汁原味的唐氏旋風腿相去甚遠,卻勝在有心對無意,舉槍正在瞄準的那人注意力全放在陳安龍那邊,李天浩的攻擊與他抬槍正對目標,二者之間間隔僅僅一線之差。


    那邊廂,小田高聲叫道:“臥倒!”一個虎撲,把陳安龍牢牢壓在身下,但同時,他的身體目標卻完全暴露在槍口之下。


    危機關頭,李天浩先與對方踢中目標,但聽“砰”一聲,走樣了的李氏旋風腿正中殺手腋下,槍聲旋即響起,這一槍,卻因為李天浩踢中對方的緣故,槍口被撞偏向上四、五十度,子彈劃出一道流星似的光亮,卻是飛到半空中,毫無威脅可言。


    強子撲李天浩撲了個空,咬牙切齒繼續往他身邊靠近。另一人行兇被阻,兇性被徹底激發,同時也明白過來,不收拾李天浩,今天的任務可能就要落空,於是也把目標對準李天浩。


    李天浩卻怡然不懼,旋風腿施展而出,落地之後腳尖卻像是裝上了彈簧,一個彈跳,逼近持槍殺手,雙方很快就扭打在一塊兒。


    那邊的陳安龍使勁翻身,把壓在身上的小田拱到邊上。小田生怕陳安龍危險,畢竟這次他們二人是以私事為由外出,身邊都沒有帶槍,如果與持槍歹徒糾纏在一塊兒,那是很吃虧的。小田就抱住陳安龍的小腿,叫道:“陳所,你守住這裏,天浩那裏我去……”


    陳安龍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與李天浩通電話之時、那種自如閑逸的心態,聽小田這麽一說,當即想起了這兩名倒在血泊之中的證人關係重大。陳安龍暴躁之極地踢了小田一腳,吼叫道:“你他媽還在磨蹭什麽,快去幫天浩啊……”


    小田再無耽擱,脫兔一般電射而去。陳安龍則滿麵焦急之色,蹲下查探兩名證人的情況,同時,手裏拿著手機,不停撥著號碼。


    李天浩與兩名殺手之間的搏鬥也進入了白熱化。名叫強子的歹徒加入戰團之後,對著李天浩拳打腳踢。而李天浩卻始終咬定另一人,那人持槍的手腕被李天浩雙手緊緊抓住,臉色脹成了豬肝色。


    小田趕到的恰到好處,撲到強子身後,一個大抱摔,抱著強子雙雙摔倒在地上。李天浩背後一鬆,知道來了援兵,反觀他的對手,眼見著強子被小田摔倒在地上,於是更顯心慌。


    此消彼長之下,那人終於慘叫一聲,手中槍被李天浩擰落地上。李天浩大喜,正要彎腰去撿手槍的時候,卻不料後摔倒地的那名殺手把手探入裏懷裏。


    李天浩第一個想法就是此人身邊還有手槍,手裏抓著了被擰落在地上的手槍之後當下連滾了好幾圈,試圖要找地方隱藏起身形。


    “小田,小心!”此時,小田與李天浩相距並不太遠,出於對對方安危的關切,李天浩緊急叫了一聲,示意他也找地方先躲起來再說。


    這一次,李天浩顯然猜錯了兩名殺手的真實意圖。所謂一擊不中、遠遁千裏,隨著時間的推移,殺手本身所麵臨的危險也呈幾何級數的增長,眼下,他們的主要目標已經由刺殺目標人物換成了逃離現場。


    “強子,走!”


    兩名殺手匯合在一處,僅僅隻是短暫的眼神交流,二人旋即分開,分別朝著相反的方向逃跑。


    李天浩被詐,氣得跳了起來,對著另一名殺手逃跑的方向追去。而小田,稍稍遲疑了一下,接著馬上朝著相反的方向,朝著名叫強子的殺手逃跑的路線追去。


    李天浩顯然低估了殺手的狡詐程度,火車站最不缺的就是人,而殺手逃跑並沒有固定的路線,哪兒人多,他就往哪裏鑽,追了一段距離,李天浩眼睜睜看著一頂草帽、一團絡腮胡子被扔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過不多久,一件淺藍色外套莫名掛在了不知名路人的肩上。直到這個時候,李天浩知道,他把人給追丟了。


    一名拖著行李箱的路人連歎著“晦氣”,不知道哪裏來的髒兮兮的藍色工裝,散發著又黴又餿的氣味。李天浩來到他身邊,踮起腳尖,四下裏觀察,然而,這一切都是無用功,來來往往的人,每一個都好像是嫌疑人,可是,脫去了偽裝之後的殺手,猶如雨滴灑落在了大海裏,再也分不清彼此。


    李天浩有些失落地迴到事發地點。此時,小田也已經迴來,同時,陳安龍身邊還有閃著警燈的警車與救護車。


    應當說,這麽短的時間之內,110與120即接報趕到現場,這樣的效率不可謂不快。隻不過,現場觸目驚心的血跡告訴人們,再及時的出警,最終卻仍未能阻止慘案的發生。


    火車站,通常都是一個城市的窗口,無論是外地來旅遊、還是來出差的,大部分人抵達青濤的第一站,往往就是火車站。而在今天,青濤市的窗口,火車站,眾目睽睽之下發生槍擊事件,真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槍擊這麽大的事情,目擊者又眾多,想要把事情壓下已經變得不可能。


    李天浩眼看著與陳安龍以及小田近在眼前,然而,隨著警力的加強,與陳安龍之間已經被拉開了一條長長地隔離帶,他這個當事人之一,反而被隔在外麵,與不明真相的群眾混合在一起,眼睜睜看著躺在血泊之中的兩名民工被抬上擔架、送到救護車上。


    “安龍,安龍……小田,文強……”李天浩在外圍急得團團轉,幾次想跨國防護繩,幾次都被鐵麵無私的執勤民警阻攔在外頭。


    陳安龍在那邊也注意到了李天浩的存在,可是,對於李天浩被阻隔在隔離帶之外,他卻無能為力,隻是對著李天浩的方向揮了揮手,兩手一攤,表示他自己也有心無力。


    李天浩暗自腹誹,心說你自己好歹也是警察,就不能跟你同事稍稍通融一下?這麽想著,他很快就感覺到了周遭氣氛的凝重。


    不多時,特警、武警也相繼趕到。李天浩首先想到的是,這裏即將有大人物出現。


    李天浩的直覺相當精準,也就是抽了兩支煙的時間,幾輛奧迪出現在站台。李天浩目睹這一切,心下凜然,能把車直接開到火車站的站台,沒有一定的級別,幾乎是不可能的。這也就意味著,兩位民工的另一層身份——劉慶華這件案子的目擊證人,李天浩一直試圖掩蓋的這一點,即將浮出水麵、暴露在陽光之下。


    奧迪車上連續下來了幾個人,當其中一輛車上走下來一位白色短袖襯衫、黑色西褲的中年男子的時候,李天浩的心髒不爭氣地劇烈顫動著。


    市長蕭開順!李天浩萬萬沒有想到,此事最終會驚動了青濤市的市長蕭開順。這是一個經常性在電視上露麵的人物,市政府的一把手。


    難怪以陳安龍平時政治敏感度相對遲鈍的性格,之前也是如臨大敵一般,即使是和同事幫李天浩通融這等舉手之勞,他也寧願讓李天浩埋怨而不開口子,想必,開始的時候他就已經收到了消息,知道市長要來,所以就表現地分為鎮定。


    李天浩暗地裏對著陳安龍比劃了中指,眼下既然市長到場,他更不可能擠到裏麵去了。雖然著急,他卻根本沒有辦法可想,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市長蕭開順沒有直接找陳安龍談話,此刻,他正在和身邊人了解案件發生的具體情況。他身邊人也不可能知道,秘書模樣的人正欲到救護車那裏去問詢,結果,救護車卻不給麵子地拉著響笛開走了。


    市長秘書需要了解情況,底下人自然不甘落後,之後趕到的警察,肩上杠杠花花的大人物,爭先恐後訴說著自己所了解到的情況,而最終,不可避免把話題集中到了陳安龍與小田身上,畢竟,他們兩個才是真正的當事人。


    秘書同誌分開眾人,來到陳安龍身邊。陳安龍的情緒卻不怎麽高,臉色甚至還帶著淡淡的哀愁,因他之前一直守候在兩名中槍者身邊,他的信息更為權威,據他所說,遭到槍擊的二人,一死一重傷——當然,公開的消息肯定是送醫院搶救無效死亡,不管怎麽說,120與醫院方麵也盡了力了。


    市長秘書從陳安龍這裏了解到相對確切地消息之後,迴去和他的老板通了聲氣。市長蕭開順了解到已經有人死亡、另一人也在死亡邊緣,臉色也一下子黑了下來。恰在此時,又一輛警車開到了站台上,車上下來一人,卻是青濤市公安局的局長,周博道。


    火車站發生了這麽大的兇殺案,兇手氣焰非常之囂張,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將人射殺。如此震動全市的案件,公安局長竟然是比市長晚到現場,這卻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了。


    有鑒於此,肩上頂著三級警監警銜標誌的市局局長,顧不得滿頭滿臉地大汗,急吼吼來到蕭開順跟前,一邊擦著汗,一邊喃喃說道:“市長,蕭市長……”


    蕭開順一臉的肅然,對著陳安龍那裏的方向,手臂搭了個手勢,說道:“先去那位同誌那兒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吧。”


    “好的,市長,您這邊請!”


    “蕭市長好,派出所所長陳安龍向你報道。”看著向自己走了過來的市長蕭開順,陳安龍立馬的就停止了跟自己的發小李天浩擠眉弄眼的行為,立馬的站直了腰板,氣勢洪亮的報出家門,完全沒有之前的那副狼狽樣。


    “小陳同誌好,聽說在之前的保護受害者的時候你很是勇猛啊,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名人民警察。”蕭開順看著陳安龍臨危不亂的樣子,暗自讚許的點了點頭後才開口道一張文質彬彬的臉,給人一種親和感,但是不管是李天浩,或者是陳安龍都很清楚,這張文質彬彬的皮相的主人,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官場老油條。


    “那裏,不過是真巧碰上了而已,我這也隻是盡我改盡的義務而已。”陳安龍微笑著說道,卻沒有提及關於那二民農民工身份的事,雖然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副田地,自然是包著火的紙,是不得不公開了,至於要不要現在讓人知道,那就要看李天浩的意思了。


    “果然是年輕有為啊,小夥子,你也不錯啊,好好加油。”拍了拍站在一旁的小田的肩膀,親和力十足的說道。


    “哪裏哪裏,過獎過獎。”陳安龍含蓄的說著平時連他自己都惡心的話。


    雖然在人群中的李天浩聽不到陳安龍跟市長蕭開順在說些什麽,但是光從陳安龍的那副狗腿樣就已經猜測到了陳安龍在說什麽了,所以在人群中對著陳安龍再一次的伸出了一個中指。


    “小陳同誌啊,對於這場槍殺案你了解多少?”蕭開順臉上的笑容慢慢的退了下來,一臉肅然的問道。


    “從二人的衣著上來看的話,應該隻是兩個農民工而已。”猶豫了一下後,陳安龍才開口說道,他也明白,就算是市長,但是在事情的真相被揭開之前,誰也不可以相信。


    “誰沒事會請人來槍殺二個農民工,那人是腦袋秀逗了!”聽著陳安龍的話,原本就著急到現在還沒有喘到一口氣的公安局局長周博道火爆的脾氣又上來,立馬的張口罵道,完全的忘了,現在市長還站在自己的前麵。


    “不管是什麽人!這個案子都必須盡快的結案!”原本就不滿周博道晚來了很久的蕭開順,再被周博道這麽一插話,原本黑著的臉一下子更加的黑了,對著周博道嗬斥道:“我不希望我市的公安局長,連這樣一個發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案子,也要拖這麽久!”


    蕭開順的話如同一個噩耗般的讓周博道的臉一下子的變得蒼白了起來,原本就是滿頭大汗的腦袋瓜子冷汗如同下雨一般的嘩啦啦的落了下來。


    蕭開順的話很明顯就是,如果這件案子沒有辦法盡快解決的話,那他公安局局長的位置,也是就不用坐了。


    “聽說剛才除了你跟這個小夥子以外,還有一個小夥子在現場保護被害人的安全,那人也是你們派出所的嗎?”蕭開順在將周博道嗬斥一通後,轉過身,看著陳安龍問道,這個時候就算是一點點的線索都是不可以放過的,事件發生得這麽大,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就算他是市長想壓也是定然的壓不下去了,因為這個世界娛論的壓力,是比上級領導的壓力還要來得大的。


    “那個是我的朋友,國土局的李天浩,就在那。”陳安龍說著,抬起手指了指李天浩所在的位置。


    “把那個年輕人請過來吧。”蕭開順低聲的對公安局局長周博道說著,公安局局長周博道公安局點了點頭後,派了一個小警員在守衛在警戒線周圍的警察打了一聲招唿,然後李天浩終於在周圍圍觀群眾‘敬仰’的眼神中走到了市長蕭開順的身邊。


    “蕭市長好。”李天浩有禮的叫道,但是整張臉上滿是嚴肅跟微微的不甘還有憤怒,但是卻並沒有一點點慌亂的樣子。


    市長蕭開順在看見李天浩的時候不自覺的點了點頭,在跟李天浩握手了之後,笑著說道:“恩,小李是吧,聽說在之前的戰役中你表現得很是勇猛啊。”


    “那裏,不過隻是碰巧學過一點毛皮功夫而已,登不得大堂賣弄的。”李天浩笑笑著說道。


    “唉,這就不對了,年輕人這麽謙虛幹嘛。”市長蕭開順讚揚道後,才開口向李天浩問道:“這件事的具體你了解什麽情況嗎?”


    “我隻是來接陳安龍跟小田從老家迴來,正好看到就跟著他們幫了一點倒忙,其他的我就不怎麽清楚了。”李天浩毫不猶豫的說道,皺著眉頭,一副他也不知情的樣子。


    聽著李天浩的話,市長蕭開順的眉頭完全的皺了起來。


    現在最後的一條線索在李天浩跟陳安龍的刻意隱瞞下,已經完全的斷了,市長蕭開順跟公安局局長周博道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接下來的東西可就難辦了,頓時間,二人的臉色都不自覺的黑了下來。


    “滴都滴都——”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響亮的警鳴聲慢慢的傳了過來,隻見一輛警車以飛快的速度開了進來,車子還沒有停穩,一個人影就從車裏跑了下來,正是市南區公安局局長萬凡祖。


    看見來人,青島公安局長周博道的臉色稍微的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好歹他不是最晚來的那一個。


    “市長、局長,抱歉我來晚了。”市南區公安局局長萬凡祖一邊道歉著,一邊快步的邁動著他那肥大的軀體,跑到了市長蕭開順等人的身邊。


    “你還知道晚了!連市長都這麽早就來了!還是說你太忙抽不出時間過來!”市長蕭開順都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公安局局長周博道就指著萬凡祖的鼻子一副正氣凜然的罵著,完全的完了之前自己遲到的事,顯然是完全的忘了自己之前也同樣來遲到的時候了。


    “抱歉,正好有百姓上訪,然後耽誤了一點時間。”萬凡祖一邊點頭哈腰的應著一邊道歉,心裏一直暗罵自己的情婦,要不是因為跟她纏綿,自己也不會晚來這麽久啊!


    “哼。”聽著市南區公安局局長萬凡祖的話,公安局局長周博道就不屑就將頭轉到了一邊,心裏開始罵這萬凡祖是白癡,身上這麽濃厚的誰味誰聞不出來。


    “好了,在人民群眾麵前吵什麽吵。”看著二人的樣子,市長蕭開順低聲的罵道,皺著眉頭的樣子很是不悅。


    “是是是。”公安局局長周博道跟萬凡祖連忙的應到,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也是,都是平時作威作福習慣了的,現在就算是被市長這樣當著麵罵也很是不舒服的。


    “現在的情況怎麽樣?”反應過來的萬凡祖後知後覺的問道。


    “讓小陳給你慢慢的解釋吧。”市長蕭開順說了一句,然後就離開了現場,站到了記者的麵前,一副嚴肅與悲痛的樣子,一個個的迴答著來自各路記者的提問。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看著陳安龍還有小田,萬凡祖不自覺的皺起了眉毛,疑惑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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