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雲聳了聳肩膀,一臉淡然的說著,“農村包圍城市,我黨早已用鮮活的事實,證明了這條路的可行性。”


    雄小鴿很想罵人,這句話能用在半導體產業裏?


    不過想了想,還特麽的真有道理。


    先是教育,而後是機關單位、央國企,進而向社會進行輻射……


    在其他國家,可能這條路行不通,但在華國,官本位下的華國,卻是順暢之極。


    當主管單位的所有應用接口隻有炎黃一個標準的時候,市麵上所有的產品,也隻能主動來做適配。


    這不僅僅是經濟問題,也是站位問題。


    楊詡點了點頭,“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了。你是想先用微盛的芯片,等狗剩能夠商業化運行後,先在這些對處理器性能沒有太大需求,而對易用性、安全性、穩定性有特別需求的領域使用?


    實質上你是準備在前期,全麵放棄國產芯片在主流市場的份額?”


    卿雲雙手一攤,“不是放棄,而是主流市場原本就不屬於我們,談何放棄?”


    楊詡頓時哭笑不得。


    也對!


    本來也沒得到,也就談不上失去了。


    卿雲接著說著,“最終炎黃還是要迴到攻取城市,奪取最終勝利這條路上來的。”


    “不過,狗剩……”雄小鴿覺得很是有點兒蛋疼,有些一言難盡,隻能搖搖腦袋。


    卿雲知道他們在顧慮什麽,“把龍芯給我。伱們不懂,別糟蹋了東西。胡偉武搞技術是把能手,但經營企業是個災難。”


    他尊重黃老先生和胡偉武幾十年如一日的堅守,但是從商業角度來說,龍芯走了太多太多的彎路。


    2001年狗剩就問世了,但直到2008年,才想起商業化的道路,2018年引入資本後,才開始像個正常的公司。


    平時就靠著科研經費一塊錢掰成幾塊花,以及國科工的一些訂單活著。


    楊詡搖了搖頭,“這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事情,老雄也隻能替你傳個話。”


    他閉上眼睛想了想,“我大概明白你的思路了,這確實是幾方都能獲利的事情,相當於是這個教育市場幫你養了團隊養了技術。”


    說罷,楊詡又搖了搖頭,“小夥子,這條路很難,我估計你這輩子都要折騰在這上麵了。”


    雲帝懶得跟這兩人廢話。


    毫無疑問,無論是楊詡還是雄小鴿,都是這個時代當之無愧的天驕。


    他們對華國半導體產業的發展,心向光明,但天生便有一種悲觀的心理。


    可也沒辦法,卿雲是被後世二十年的強國語境洗過腦的人,站在此時,隻覺得到處都是機會,但他們不同。


    而此時的人們,習慣於討論‘大炮上艦’,‘極限八換一’……


    整個社會思潮便是如此,充斥著對未來的悲觀,偏偏又有種死不認輸投降的氣概支撐著。


    身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夢會想到20年後,五代機都不香了可以直接出口,常規動力航母都是牛夫人。


    這種夢,他們做都不敢做。


    想到這裏,卿雲放下了古巴雪茄,摸出華子,散了一圈。


    你不抽我不抽,航母壞了誰來修?


    “說到這裏,其他的其實我都不缺,我還年輕,這個產業的發展也需要時間,政策啊、貸款啊什麽的,放在一個長期的時間跨度裏,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楊詡乜了他一眼,有心想懟他一句‘你不是缺錢咩’,卻又自己閉了嘴。


    這事還真的沒法講道理。


    你說他不缺錢吧,但麵對他想要達成的目標而言,他太窮了,炎黃集團太弱小了。


    頂天了十幾個億的資金盤子,對半導體產業來說,完全就是九牛一毛。


    但你要說他缺錢吧,這小子能撬動的資源太多了,別的不說,他那站在企業家頂端的老丈人,便是所有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在楊詡看來,卿雲隻要沉下心來做事,憑他自個兒的能力和厚樸的金援,不敢說假以時日一定能成功,但無疑,相對於其他企業,炎黃是最有成功希望的企業。


    此刻身處內亂之中的華唯都不行。


    卿雲抖了抖煙灰,一臉淡然的說著,“我現在可以說我不為錢,就守著現在的一畝三分地不發展了,也不會有人會認為我是吃軟飯的。


    所以我很煩你們試探來試探去的,我現在做的事情隻是為了一個情懷,一個理想,一口華國人不服輸的氣。


    慢一點對我來說,不是什麽壞事,做半導體產業,本身就要有‘坐得十年冷板凳’的心態。


    我其實可以什麽都不要的,包括楊哥我們之前商量的因特爾落後技術,包括今天說的這個教育市場,以及你們今天想和我談的華芯國際,我都可以不要,我走慢一點無所謂的,反正我年輕,我耗得起時間。


    但是……我要國家的一個態度。”


    這話說的很霸氣,也很滿,讓雄小鴿和楊詡都確實無話可說。


    在螞蟻吞象並購top,洗清了自己身上那個贅婿標簽後,卿雲確實有底氣說他不為錢。


    雄小鴿歎了口氣,“什麽態度?”


    卿雲肅然的說著,“為我撐腰的態度。我隨後就會展開一係列的外延式並購,以壯大自身,在這個過程中,我不可避免的會動到別人的蛋糕,別人的利益,甚至會揭開一些膿包。


    王安石變法的前提是宋神宗的鼎立支持,我不要求國家做到‘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我也沒這個臉這麽說。


    但我希望,在這種的衝突中,國家能市場的歸市場,讓市場做決定。”


    雄小鴿和楊詡對視了一眼,而後歎了口氣,“小卿,你應該能明白我們國家的所有製。”


    卿雲點了點頭,“我肯定不會去觸碰這根紅線,我不會去和國企爭利,更不會有國有私有化這種找死的行為。”


    楊詡翻了個白眼,“那你在玩智柳?”


    卿雲搖了搖頭,“俗了。智柳……我的目標從來都不是他。”


    雄小鴿聞言鬆了口氣,不過隨機也是好笑起來,“智柳可不這麽想,他還以為他是你嶽父留給你的磨刀石。”


    卿雲嗤笑出聲,豎起食指搖了搖,“他,不夠格。”


    智柳算個屁……


    見楊詡和雄小鴿都被他這句話給驚住了,卿雲無趣摳了摳眉頭,“不繞圈子,我既然要狗剩,那麽漢芯和方舟必然會倒,當然,我是通過市場化手段讓他們消亡,是正常的商業競爭。”


    這裏麵的水有多深,恐怕這個世界上隻有他和漢芯的當事人才明白。


    他沒法說,說出來,會有一張大網讓他永世無法翻身的。


    真正到了一定的程度,就能明白,在華國,這個世界上最牛逼的,從來不是資本。


    而是話語權。


    上一個將商人做到極致的,是呂不韋,所以世間再無呂不韋。


    而當學閥牛逼到了一定程度後,就不同了,它會是另外一個高階版本的‘學而優則仕’,它能直接幹預國策。


    書生無用,指的是廣大書生群體,但這個群體裏最頂尖的那一小撮人,他們製定著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


    文科無用,‘文科都叫服務業,總結起來一個字就是舔’,這話真沒錯,但抬頭往上看看,你會發現站在你所目力能及的天際的,全是文科生。


    站在天際的文科生,決定著這個社會的思潮走向,構建著你的信息繭房,讓你認為這是對的這是錯的。


    楊詡沒有說話,雄小鴿嘬了一下牙花子,覺得這事有些蛋疼。


    這事兒吧,在他們看來,無論是龍芯還是漢芯還是方舟,都是國家的試驗田,本質上是華科院、高校、企業的三種不同載體的技術實現路徑。


    華國的科研,從來都是如此,秉承優中選優的策略,各個方向都會走上一圈。


    “如果你隻是市場化手段,那麽問題不大,但是中間的度,你得守好。”


    雄小鴿的話,讓卿雲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度在哪兒,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哪裏。


    比如幻想,但幻想還是國有企業的時候,誰碰誰死。


    但當幻想的股權發生變更後,特別是那些見不得光的手段被爆出後,中樞都會定性,‘幻想是一家國際企業,不適合在國內上市’。


    談性盡了,三人也聊不出更多的東西來。


    雄小鴿也明白了,卿雲今天拋出來的幾個問題,包括其實沒有深聊的華芯國際,歸根到底正如他所說的一般,隻是要國家一個態度。


    一個讓產業完全市場化運營的態度。


    而卿雲在處理華芯國際的問題上,采取便是純市場化手段。


    雖然……特麽的實在惡心了些,但確實沒有動用任何行政手段,不和國家地方扯上任何因果,而且被惡心的是老外。


    正如喬丹鞋和喬丹之間,就是純純的市場化競爭行為,既然規則允許,為什麽不呢?


    雄小鴿倒是覺得,原則上可以支持。


    “你……好好做,不要急。就這樣,我們先走了。”


    拍了拍卿雲的肩膀,雄小鴿和楊詡就起身準備走了。


    他們還要去討論、匯報。


    不過雲帝有點愣了,“幹啥,要走一起走唄。”


    他一個人留在這裏做啥?


    買單咩?


    雖說他管錢,但賬務還是挺公開的。


    這種消費出現在賬裏,你猜秦縵縵會不會趁此機會發飆收複主權?


    和他更熟一點的楊詡嘿嘿笑著,“你慢慢玩唄。”


    卿雲一點都不上當,一臉正氣的說著,“幹啥?我可是正經人哈!你別帶壞我!”


    楊詡的性格,很老小孩的,自覺和卿雲同輩,於是秦縵縵麵前他是能說上話的,秦縵縵一個電話過去,楊詡賣他很順溜的。


    雄小鴿笑眯眯的按住卿雲的肩頭,“規矩,我們走了你再走,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要去哪兒的,不要讓我們為難。”


    卿雲隻覺得牙疼。


    狗屁的規矩……


    他懂個毛線!


    不過話都說這份上了,他不聽,也不是這個道理,隻能點點頭表示他買單。


    雄小鴿不屑的乜了他一眼,“來你雄爺的地盤,買單用你買?不給麵兒是吧!”


    雲帝心中大定,連連告罪。


    誰買單,誰是好人!


    雄爺比楊詡這個賤人好多了。


    楊詡經常坑他買單的,就算楊詡自己買單,還要發票迴去報賬,一副薅資本主義羊毛的模樣。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不薅資本主義羊毛,薅誰的?


    雄小鴿出門的時候,衝他擠了擠眼睛,“今天這四個,可還是黃花大閨女的,你不嚐嚐?”


    卿雲聞言直接翻了個白眼,“我聽懂了,是今天的黃花大閨女是吧?”


    雄小鴿沒好氣的手指點了點他,“不識好人心!”


    楊詡在後麵推著他,催著他趕緊走,“你今天省錢了,這小子有潔癖的。”


    他跟卿雲出來鬼混了好幾次了,每次卿雲都是淺嚐輒止,他也算看出來了,這小子眼光高的很。


    “你們要走趕緊走!”


    卿雲出聲驅趕著兩個老流氓,他們早點走,他也能早走。


    晚上秦縵縵那婆娘多半是要電話查崗的。


    這電話就算女帝不打,芊影大人或者陳主席都會打。


    至於小蘇老師打不打,這就不得而知了。


    一想起蘇采薇,卿雲頓時有點想早點迴去的衝動了。


    不是喜新厭舊,而是男女之間的情事,其實讓人最心心念念的,就是那種關係將定未定時的酸酸甜甜。


    這是人性。


    有點人去樓空的感覺,坐在小院的大廳裏,卿雲一個人斟著茶,享受著難得的孤獨,也細細思量著今後的方向。


    今天故作煩躁的將一切挑明了也好。


    總是被人試探來試探去的,坦率地說,他也確實很煩。


    但也不是不能忍。


    主要是覺得浪費時間。


    不出意外的話,自己的表態,應該能獲得國家的認可。


    卿雲也想不到國家不答應的理由。


    自己什麽都不要,隻是要一個態度而已,國家也不至於不答應。


    畢竟,對於高層來說,你小子能不讓國家出錢還能把事幹了,而且還不用國家出麵給你擦屁股,這種事情,多多益善。


    無論是教育市場,還是華芯國際的事情,其實都很好解決。


    這都是‘點’的問題。


    難點,是‘麵’,是整個半導體或者特指芯片行業的發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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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的第一章,是一些關於行業的思考,比較枯燥。所以我調整了章節,單獨開了一章,其實不看也無所謂,並不影響故事情節。其實從2001那本書我就一直都是這個觀點,核心歸納起來如下:華國的半導體行業發展,技術從來都不是障礙,障礙從來都不在於什麽光刻機、光刻膠、eda這些具體問題上,真正的障礙,是沒有可供企業技術升級迭代問題的市場。隻要解決了市場,一切問題隻是時間問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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