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前,於休休接到高經理的電話。


    桑林村公路的事情,成了!


    多年沒能解決的“老大難問題”,居然因為一個裝修公司的施工問題而意外得到解決,這讓整個桑林村的村民都很振奮。


    高經理說,村知書帶了幾個村民,拎了些蔬菜水果和雞鴨魚等土特產過來,感謝他們。


    這事高經理沒出力,無功不敢受祿。


    “於總,我一會兒把東西給你送過來。你在公司,還是在家裏?”


    事情得到圓滿的解決,於休休滿心都是歡喜,能幫助村民們解決實際困難,這本身就很快樂,她不在意這些贈禮。


    “高經理,不用送過來了,你和大家分分,一人拿點迴家就完事。”


    “好的好的,我替兄弟們謝謝於總。”高經理說完,頓了頓,又壓低嗓子,“那個做直播的女的,拿了一些菜,還有一隻雞。”


    vivian?


    於休休不知道能說什麽。


    高經理對vivian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極點。


    “她也真好意思,出問題的時候,吼得最厲害,現在看到好處,手伸得也最快,哪裏看得出來,還是個高收入人群?還有她那個直播,太影響我們幹活了。不同意拍吧?這又是人家自己的房子。我實在沒辦法,今天和她說了,不讓她拍我們的人。唉,煩人。”


    於休休能理解,“你做得對,我們攔不住她拍房子,拍工程進度,但我們可以拒絕入鏡。”


    “也避免不了,拍來拍去,哪能完全不入鏡……”


    “迴頭我警告她,如果看到拍我們的人,我就要收費了。”


    高經理笑了起來,“誒好的於總,這個女人,也隻有你能收拾了。”


    掛了電話,於休休心裏還美滋滋的,覺得自己十分能幹。


    可是轉念想想,又覺得有點不對。


    能收拾vivian好像不是什麽能幹的事,那隻能代表在高經理心裏,她比vivian更能作更厲害!


    還有桑林村的事情能夠圓滿解決,也和她的能力無關,根本原因隻在於某個她準備大卸八塊的男人!


    於休休發消息給南言。


    “師父,事情搞掂了,謝謝你。我發現你真的是我的天使呢,遇上你後,我運氣就特別好。”


    這句話她曾經對某人說過。


    隻是不知道,某人還能不能記得。


    南言沒有迴應。


    於休休收拾迴家,到家門口,才收到他的消息。


    “小朋友,不要迷信我。”


    噗!


    於休休笑了起來。


    門在這時打開,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苗芮紅著一雙眼睛,像是哭過了,看著門外的於休休。


    “舍得迴來了?”


    完了!於休休心裏大喊不妙。


    看苗女士這個舉動,是要對昨天晚上的事情問責了。


    於休休後悔死了,在心裏暗自罵了狗男人一千遍一萬遍。把她弄得暈睡過去就不說了,還把她的手機關靜音,害得她沒能接到電話,沒有迴家……


    要命!


    “媽,你在家呢,沒去打麻將?”


    於休休裝著若無其事地走進去,脫外套,換鞋子,洗手,然後就準備溜迴房間,不和老媽正麵交戰。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錯了,不僅老媽要審問她,老爸也在家。


    於大壯坐在沙發上,表情不是很好,但是看到於休休進來,一秒就換上笑臉,眼睛裏寫滿了擔憂。


    “乖女迴來了?”


    於休休心裏敲鼓,嚇得砰砰跳。


    一個人已經很難對付了,夫妻雙打,這是不讓她活了麽?


    於休休低著頭,乖乖的,慫慫的,走到於大壯身邊坐好,雙手放在腿上,一副隨便責罵的樣子。


    “爸,我錯了。”


    於大壯抬頭看一眼緊跟其後走進來的苗芮,又看了看於休休,伸手就去揉她的腦袋。


    “傻姑娘,這是怎麽了?迴來就認錯,你可沒這麽老實過。”


    呃,這是誇她還是罵她?


    “交代吧。”苗芮坐在對麵,表情難得的嚴肅,“你做什麽了?”


    於休休脊背僵硬,不看苗芮咄咄逼人的眼睛,“做,做什麽跟什麽了啊?”


    “還裝傻?說!你昨晚做什麽去了?”


    這麽直白的麽?於休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有什麽,就是他頭痛,我送他迴家,然後他又頭痛,我就……照顧了他一下。”


    苗芮斜她一眼,“沒別的了?”


    於休休不敢承認,搖頭,“沒了。”


    苗芮雙眼審視著她,“真的,你什麽都沒有做?”


    我的親媽,你到底要我說什麽。難道真把這丟人的事情當著老爸的麵說出來嗎?


    於休休的臉紅得滴血,咬著下唇搖頭,聲音弱不可聞,“媽媽,你要相信我……”雖然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老於。”苗芮看著沉默的於大壯,好像有些疑惑,“如果不是因為休休,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呢?”


    於休休一愣,“發生什麽事了?”


    苗芮看於大壯不吱聲,說:“今天盛天通知你爸,讓他明天過去一趟,辦個什麽手續。你爸說,合同的期限快到了,可能是因為大禹沒有履行付款的義務,盛天要把浮城收迴去,還得付違約金。”


    “???”於休休的臉,瞬間由紅變白。


    原來老媽根本就沒有懷疑她和霍仲南發生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情。因為正常情況下,如果男女間有這一層關係,男方不會在睡完女方的隔天,就向女方家裏逼債吧?


    是她誤會了。


    “那怎麽辦?”


    於休休的臉褪去了血色,瞬間的情緒轉換,苗芮看在眼底。


    “你昨晚和阿南……沒有鬧矛盾?”


    如果把他睡了算是矛盾,那矛盾就大了。


    “應該沒有。”


    “沒有得罪他?”


    於休休再次搖頭。


    “這件事,會不會他根本不知道?”於休休說著,就去拿手機,“我問問他去。”


    “別問!”於大壯製止了她。


    他表情十分的固執且冷漠,這是於休休很少見到的模樣。待她迴頭看過去,於大壯才又緩和了表情,露出一絲慣有的笑意來。


    “這都是正常的流程。按合同,盛天就該這麽幹。人家那麽大一個公司,怎麽可以不講原則?乖女,別聽你媽的。這件事,是大禹和盛天的事,不是你和阿南的事,咱們做生意,講究的是誠信。不能用人情去捆綁別人!”


    爸爸的三觀就是這麽正。


    於休休從未就此事問過霍仲南,想法和於大壯是一樣。


    “人情捆綁是不太好,可是目前,我們不是拿不出那麽多錢麽?”於休休想了想,“爸爸,小魚的賬上還有些錢,如果你需要,我明天讓財務先轉給你應急。”


    “不用。”於大壯悵然一歎,“這浮城,和我就是沒有緣分啊。”


    大概是投入到浮城的沉沒成本太高,於大壯對浮城也產生了一種難言的情感。付出那麽多,再這樣失去,還要倒貼那麽多錢,把整個公司都搭進去,他不甘。


    而且,銀行那邊雖然尾款不能如期支付,但於大壯用浮城和銀行簽了抵押合同,銀行的首筆款項也早就打到了賬上的。那麽,銀行肯定也要主張權利。盛天收迴浮城後,銀行這邊也得還錢,還有違約金也不是小數目。


    這真是個爛攤子。


    氣氛凝滯片刻。


    於休休看了看沉默的父母。


    “唐叔真是坑!早知道會這樣,不如不貸呢。”


    “這也怪不著他。出了事,最倒黴就是他了,誰能想到呢?誰也不願意出這種事情的。”


    “哦,不怪他?”苗芮對他這句話很是不滿,“出軌找小三,小三懷孕還想借雞生蛋……這不怪他?老於,你是不是覺得男人做這些事情,是天經地義的?”


    於大壯愣了愣:“我可沒這麽說。”


    “你沒這麽說,但你就是這麽想的。”苗芮口不留情,“雖然我不喜歡湯麗樺,但是在這件事上,我站她。老唐覺得湯麗樺不好,沒問題,想跟她離婚,也沒問題。但是,婚內出軌,還想和小三再養一個孩子?他老唐就是沒幹人事。”


    在這個問題上,女人是站女人的。


    於大壯是個男人,唐文驥又是他兄弟,在看法上,難免會對他寬容一些。


    不過,媳婦兒把話說成這樣,他哪裏敢有異議?


    “我媳婦兒說得對。”他點頭,拚命點頭,“老唐確實做得不好,不幹人事。但他現在也受到懲罰了……”


    “受到什麽懲罰了?”苗芮挑了挑眉,“不是隻在調查嗎?有結果了?”


    於大壯搖頭,“結果是沒有,但遇上這麽個事,他仕途肯定會受影響。”


    “活該!”苗芮罵人從不留情。


    罵完,想到倒黴的還有大禹,再想想於大壯那件丟人的事情,她越發覺得這可能是對男人的某種懲罰,又給了他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兒。


    “你也是活該!”


    於大壯一頭霧水,“我又怎麽了?”


    “你說呢?”


    “……”


    於大壯不敢說了。


    他不敢提那件烏龍事情。


    沉默片刻,苗芮站起來,給房中介打電話。


    “我明天去掛幾套房子。”


    於大壯心裏有點酸,伸手去拉她:“媳婦兒……”


    “別碰我!”苗芮黑著臉,“等這事解決了,咱們再說。”


    ……


    晚上,於休休在床上輾轉反側。


    一天過去了,要不要聯係霍仲南?


    如果聯係他,要不要詢問大禹的事情?


    她在糾結,拿著手機翻來覆去地看那些消息。


    於家村水庫人的群裏,一堆人在拍霍仲南的馬屁,盡管他並沒有在群裏說話。


    有人把“霍總來到咱於家村”的照片和視頻發到群裏,惹來一堆人的追捧。


    他不是空著手去的,帶了一堆的禮物,吃的,喝的,用的,用了貨車拉過去,完全是簡單粗暴的霸道總裁作風,但大家就吃這一套。


    說什麽沒有用,實惠最重要。


    因為他,還有人專門跟去於家村,湊熱鬧。


    錢是個好東西,可以增加人的忘性。這個村子的小輩不知道趙矅選的事情,多少也是聽說過的,而老一輩更是曾經經曆過,沒人不知道他的父親當年在村裏是個什麽地位。


    但大家都選擇性的忘記了。


    又或者說,並沒有人覺得自己當年曾經有過對不起趙矅選。


    每個人都認可自己的善良正直,帶著濾鏡看自己,用放大鏡看別人——


    此刻的霍仲南,就在於休休的家裏。


    他輕而易舉地取得了於英的信任,在家裏吃了飯,直到深夜,還沒有離去,一直在和於英聊天。


    於英的腦子確實有些不好,可能是精神上受了些打擊,說話常常顛三倒四,重複,沒有邏輯,也會因為記憶的問題,前後矛盾,或者時間線混亂。


    但霍仲南聽得很認真。


    而於英,也難得找到這麽認真的人,聽她說話。


    在她的敘述裏,她不認為趙矅選對她做的事是不對的,還常常帶些羞澀和甜蜜的樣子去講述。似乎這一生,她就靠著這點甜蜜在支撐了。


    她知道趙矅選不愛她,但並不妨礙她喜歡他。


    因此,她拋棄了女人的矜持,名譽,未來,一口咬定自己是自願的,換來了家裏人的不解和憤怒,換來了全村人的嘲笑和欺負,以至於終身沒嫁,老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姑婆,你後悔嗎?”


    “後悔啥?”於英目光有些迷茫,“我隻是後悔,沒能幫到他。讓他平白遭受了那些苦楚……”


    “那你恨於叔嗎?”


    “恨他幹啥?”


    “是他把村裏人帶來的。如果不是他,不會有人知道。”


    “唉!”於英笑了笑,“他那時才多大啊?知道什麽?更何況,他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啊,隻以為我是受了歹人的欺負,就衝進來了……其實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是誰呀,所以,我大聲喊叫,把嗓子都喊劈了!後來,鄉上來的人,縣上來的人,就因為這個,不信我的話。說我嗓子都喊劈了,喊救命啊,喊來人啊!等人都來了,我說我是自願,誰信呢?”


    霍仲南沉默片刻。


    “姑婆,你對唐文驥,還有印象嗎?”


    “唐文驥?”於英想了想,“他是個好人。”


    “好人?”


    “他出了事後,隻有唐文驥一個人幫他說話,也隻有唐文驥肯信我呀……”


    兩個人絮絮說了很久,霍仲南忘記了時間。


    等他反應過來,發現已經是深夜。


    拿起手機,他站起來,“姑婆,你坐一會,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一個人走到院子,站在冷風裏,拔了於休休的電話。


    “喂!你最好有急事。”於休休剛剛睡著就被吵醒,語氣明顯不耐煩。


    “是我。”霍仲南說。


    “是你很了不起嗎?說!什麽事?”


    “……”


    這就是昨天晚上才和他有過魚水之歡的女人……


    “於休休,我不找你,你就不會找我,是不是?”


    我不是找你了嗎?精神分裂的狗男人。


    於休休打個嗬欠:“有事說事!無事退朝,我困。”


    霍仲南歎一口氣:“我想在你家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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