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格外漫長。


    於休休腦子暈眩,喘不過氣。


    好一會兒,霍仲南才不緊不慢地抬起頭,看了看她嫣紅的嘴。


    “扯平了!”


    “……”於休休瞅他表情不像在開玩笑,愣了一瞬後迴過神來,紅透了臉,幾乎窒息。


    “你親了我。然後說,扯平?”


    她黑亮的雙眼瞪得圓圓的,吃驚的樣子像一隻驚詫的小白兔。


    霍仲南瞥她一眼,表情一如既往,好像在看一個腦子不好使的傻子。


    “醫院那次,你差點悶死我。我已經很客氣了。”


    一個悶字簡直道盡了精華!


    大魔王好樣的。


    於休休居然覺得這很公平。


    隻不過,突受襲擊,她需要消化消化。


    “那個……”於休休遲疑一下,把桌子上的筆記本拿過來,“收條我還要寫嗎?”


    霍仲南:“我以為你會說,你不要。”


    “給錢不要?我又不傻!”


    於休休抄起桌上的筆,抿起嘴,滿臉愁容:“寫多少合適呢?”


    霍仲南斜她一眼,“不要獅子大開口。”


    於休休嗐一聲,有點好笑,“那是我給你麵子呀。金額太小,多給您丟人。等等——”


    說到這裏,她猛地轉頭,盯住霍仲南。


    “你轉賬有限額吧?”


    霍仲南挑眉:“怎麽?”


    “你誆我!”於休休把筆一拽,涼絲絲地笑:“我沒收到錢,能寫收條麽?我寫好收條,你能轉那麽多錢?”


    霍仲南不動聲色地看她,“賬號。”


    於休休眯起眼,嘖聲搖頭,“有詐!我要是發了賬號,又收了你的錢,那不成詐騙了?”


    霍仲南:“……”


    “你好狠毒啊!為了擺脫我的糾纏,居然下此狠手。有你的!”


    霍仲南被她氣笑了,“你這腦子,沒擠著吧?”


    “謝謝。它好得很!”


    於休休陰陰地剜他一眼,煞有介事的哼了一聲,抓起筆,低頭唰唰寫了一張收條。


    “今收到霍仲南熱吻一個,折抵欠款一萬元。霍仲南尚欠本人八個億,允許按上述兌換單位進行肉\償!”


    寫完,她推到霍仲南麵前。


    “簽字。”


    霍仲南眉頭一跳。


    “你在作死?”


    “不可能。死是不可能死的。”於休休笑著說完,又湊過去,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將氣息吹到他耳朵,“我很公平的,你也可以升級一下服務。你身材那麽好,肯定不止一萬——”


    說到這裏,她腦子裏靈光一閃。


    想到那天和南言視頻時的驚鴻一瞥。


    幾乎下意識的,下一句話就跳了出來。


    “哥哥,你小腹上那顆痣……很、性、感!”


    如願,她看到霍仲南瞬間僵硬的麵孔,看她的眼神像是有刀子在飛。


    “別這麽看我呀。我知道我好看。”於休休笑得眼都彎了起來。


    臨走,再給他埋一顆雷,“畢竟你看我也沒用。我有男朋友的。”


    霍仲南麵色微變,“很巧。我也有——”


    於休休呀一聲,不以為意地笑:“你也有男朋友?”


    霍仲南冷冷剜她,並不解釋,“所以,不論我們過去怎樣。從今天開始,你是你,我是我。我不希望再有糾纏。”


    “哦。”


    於休休似笑非笑,嘩啦一聲,把那張寫好的“收條”從筆記本撕下來,塞到霍仲南的手裏,“保管好,別讓你的女朋友看到了。乖!”


    她瞥他一眼,視線不安分地下移,然後意味深長地笑著,揚長而去。


    霍仲南捏著那張紙,久久不動。


    小腹上的痣,是個人隱私。


    如非親密的人,不可能會知道。


    果然,以前的他是個人渣嗎?是受不住她的勾丨引,還是欲丨望戰勝了人性?


    他對她做過什麽?


    不!應該說——他和她做過什麽。


    那個女人,不像是被動的人。


    霍仲南身體僵硬,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發現手機上好幾條新信息。


    “師父!!!??!我、還、在等你。”


    “你被哪個小妖精勾走了?”


    “哼!讓我稍等,我這都稍了好久啦!”


    霍仲南喉嚨幹澀,默默看了看那張收條,猛地將它揉成一團,丟到垃圾桶。


    坐了半分鍾,他沉默地捏了捏眉心,慢慢迴複小魚:“我剛才有急事。現在方便了。”


    “你方便,我又不方便了呀。我媽媽讓我吃飯了。”


    小魚愛火鍋:“【圖片】”


    小魚愛火鍋:“看看我家的晚餐,爽口不?師父,你吃了嗎?到飯點啦。”


    霍仲南:“沒有。你先去吃。”


    放下手機,霍仲南的目光落在垃圾桶上。


    看了好一會,他起身走了過去。


    ~


    於休休下樓,大廳裏的人像雕塑一般,齊刷刷站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臉上。


    於休休目不斜視,拎著小包踩著高跟從大廳中間妖嬈地走過去,把他們當成空氣。


    空氣凝固。


    直到她走出視線,這些人才開始熱血沸騰。


    “哇!這個女孩兒好美啊,未來的總裁夫人預定。”


    “不是吧,我怎麽沒有見過?”


    “憑什麽要你見過啊,你誰啊!”


    “我是霍先生的女友……粉!”


    “呸!”一個女孩兒低低笑,“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剛才那個美女上樓的時候,上衣扣子是鬆開的一顆,而下樓的時候,鬆開了兩顆……那麽問題來了,猜猜看,這是為什麽?”


    “啊!不許說。不可能,我不信!”


    “老板的辦公室……不可描述。”


    幾個女孩兒說得眉飛色舞,擠眉弄眼,鍾霖默默走過去。


    “下班了,還舍不得走?是不是都想加班?”


    眾人作鳥獸散。


    鍾霖許久沒有動彈。


    他想不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明明於休休和霍仲南沒有交集的,怎麽突然就——


    是的,他也看到了於休休的紐扣,從鬆開一顆,變成了兩顆。


    大概是——辦公室太熱了吧。


    ~


    於休休得勝而歸,好心情持續了好久。


    次日,她哼著歌兒去上班,發現辦公桌上多了一束鮮花。


    裏麵沒有卡片,她叫人來問,前台告訴她,快遞小哥說,對方網上訂的,隻說是她的愛慕者。


    愛慕者?


    辦公室裏小夥伴,集體嗨了起來,攛掇於休休發紅包。


    “幹活!不幹活哪來的紅包?”


    於休休笑著訓完,把花抱起來聞了聞。


    玫瑰的香味兒,是她喜歡的。沒錯,她就是這麽俗。


    上午是精力比較充沛的時間段,於休休在辦公室,就會利用這個時間做設計。


    她哼著小曲,打開電腦,正準備大幹一場,一個陌生電話來了。


    “花還喜歡嗎?”


    於休休:……


    “你還真的轉行賣電話卡了?”


    唐緒寧每次打來電話,於休休都會把他拉黑,上次也不例外。


    沒想到,又換一個新號,真是百折不撓,令人防不勝防。


    “如果轉行賣電話卡,就能每天聽到你的聲音,那麽,我願意。”唐緒寧低低的說:“金誠所至,精石為開。休休,哪怕你是塊石頭,我也要把你捂熱。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感動你,為過去的行為恕罪。”


    “哈!”


    於休休冷笑一聲。


    “我警告你,不要騷擾我。”


    “我隻是看到那些花,就想到你的臉。休休,我發現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用鮮花來形容了。盛放的,嬌美的,讓人移不開眼。”唐緒寧的嘴就像抹了蜜,一句比一句甜,“你說我以前,怎麽就那麽傻呢?當你屬於我的時候,不懂珍惜……”


    屬於?


    於休休哼笑。


    “你今天很閑啊。你媽媽的病好了嗎?你舅舅的房子不操心了嗎?你女朋友的情緒好點沒有?丈母娘還在看守所呢吧?唐緒寧,你這麽閑良心不會痛嗎?”


    “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她的一切,於休休,你不要以為這樣就能打擊我。我不會再吃第二次虧了。我就愛你這伶牙俐齒的樣子,你說什麽,我都愛聽。你罵我的話,我統統接受。”


    “!”


    於休休捋頭發。


    “唐緒寧,渣字怎麽寫,你知不知道?就你這樣的,在小說裏隻能活兩章!”


    唐緒寧不僅不生氣,還笑了起來。


    “可現實裏,我會一直活在你的身邊,嗬護你。周末見,我的休休。”


    嘔!


    於休休啊啊啊的驚叫。


    “唐緒寧,你要死了,你再說這麽惡心的話,信不信我給你找一百個男朋友?殺到你公司去,聽聽給你送花,天天說一百遍愛你?”


    不對。


    他說周末見。


    於休休反應過來,收住話。


    “周末什麽情況?”


    嘟嘟!


    唐緒寧掛了。


    這個狗批男人!


    於休休氣得牙根癢癢,上網搜了一個“說說你的極品前任”的帖子,看了一會兒別人家的奇葩前任,這才被治愈了,開始哈哈大笑。


    被不喜歡的人騷擾,真的太煩了。


    於休休突然有點同情霍仲南——


    因為她也是他的前任。


    ……


    於家村水庫人又有活動。


    這是於休休晚上迴家的時候,聽苗芮說的。


    他們這個圈子的關係,比較特殊。說感情好吧,那是真好,說虛假吧,有時候也挺虛偽的。


    背地裏,誰家的八卦,都免不了被傳揚一遍,誰都免不了被人說三道四。


    於家是圈裏的風雲人物。


    從去年開始,於家幾次大起大落,更是備受關注。


    按苗芮的說法,別人家的唾沫,都快要噴到臉上來了。


    於休休從不管別人說什麽,但是苗芮在意,逮到女兒就問於大壯的事。


    “你爸的貸款下來了嗎?”


    於休休裝傻,“不知道呀,你是她老婆,他沒告訴你?”


    苗芮伸手擰她,“別跟老娘裝蒜,說!”


    嘶!於休休齜牙咧嘴,“別別別痛啊!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小魚公司的老板,他是大魚公司的boss,我們不得有點商業秘密啊!”


    苗芮鬆開手,拉椅子坐下來,神情落寞。


    “看你這麽裝,我就知道,找唐文驥貸款這事,不靠譜。”


    於休休看著她:“媽媽!我發現你最近很關心老於嘛?”


    苗芮咬牙:“我恨,我自己賤。”


    離婚分到那麽多財產,她本可以過得舒舒服服。


    可她狠不下心,一點都不痛快,這不是賤是什麽?


    苗芮沒有心情打牌,整天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打聽於大壯的情況,四處詢問房價。


    心底裏,也痛恨於大壯,一離婚,什麽事情都不讓她知道。


    她做了無數的設想,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不曾想,唐文驥會在這個時候找她。


    “聽說你四處打聽我?”


    我呸!老娘打聽你?


    苗芮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但是對著電話,還得裝出一副笑臉。


    “是啊,我就是想關心關心我們家老於的事情嘛。”


    唐文驥:“想知道,為什麽不來問我?”


    問你,你個老狐狸會說真話嗎?


    苗芮對著影子做了一個“嗤”的怪臉,又對著手機笑眯眯地迴答:“我知道你忙嘛,這點小事,哪敢打擾你?”


    唐文驥輕笑:“你的小事,就是我的大事。”


    苗芮一怔,覺得這話不對味兒。


    “哪能?老唐,你可別開玩笑啊。”


    唐文驥沒有繼續那個話題,轉而問:“老於這個事,是有點麻煩。不過你放心,這麽多年兄弟,我肯定盡全力幫他渡過難關。”


    苗芮嗯嗯嗯好幾聲:“唉,關鍵時候就看出來了,還是你啊,對老於是真好。”


    唐文驥笑道:“客氣話不說了。以後有什麽,直接來問我。你有我微信。”


    是有。


    可從來沒有招唿過。


    苗芮尬一下,“好的呀,好的呀。”


    掛了!


    苗芮看著鏡子裏的臉,扯著嘴角做了個微笑的表情。


    “看來老娘,魅力不減!”


    ~


    接下來的兩天,於休休連續見了桑林村合居項目的第三對和第四對夫妻。


    與她所想,果然又是違反“物以類聚”規律的四個人。


    第三對夫妻剛結婚不久,是一對運動達人。一個是退役的女運動員,一個是現役的遊泳教練。他們喜歡簡約明快的風格,想做一個健身房,男主人甚至動了把池塘改建遊泳池的念頭。


    第四對與他們恰好相反。


    這是一對年輕的作家夫妻,帶著一個兩歲的小女兒,還請了一個住家保姆,父母偶爾會來幫忙帶孩子。他們要大大的,明亮的書房,要安靜,安靜,和安靜。於休休與他們交談的過程中,關於隔音的問題,至少占了一半。


    於休休將這八個客戶的訴求,一一整理出來。


    匯成一棵信息樹,找他們的重合點。


    最後,放棄了。


    這些人就該老死不相往來才對。為什麽要做朋友,還要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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