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南問得十分冷靜。


    權少騰看著他,良久,開口:“你父親不喜歡那個女孩兒,不願意承擔責任。但我們不可否認,對有些人來說,愛和性是可以分開的……”


    “那女人喜歡他,為什麽又要喊叫?”


    “那不是事先不知道是他嗎?”權少騰勾勾唇,“你別這麽看我。我又不是那女的。我隻是陳述事實。來,我們模擬一下當年的事情。”


    他推開麵前的文件,從霍仲南的筆筒裏抽出一支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你父親光棍多年,想女人正常的吧?可是,他想女人,但不想娶那個女人。所以,就在黑燈瞎火的情況下幹了那事兒……結果,在強行發生關係後,被村民抓了現行。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認了,一輩子就毀了啊。他肯定是抵死不認的。


    村民們憤憤不平,他們沒有想到,女孩兒認出是你父親後,居然會當眾反口,睜著眼睛說瞎話,一口咬定是自願的……村民們感覺自己受了愚弄,把怒火都發泄在了他們倆身上。所以,這就導致了後來的那些年,他們對你父親,對那個女孩兒的不友好。”


    那些令人發指的行徑,隻是不友好?


    霍仲南冷笑,“權隊,你沒辦過冤假錯案嗎?”


    “我是行動隊的,隻負責抓人。”權少騰懶洋洋地笑,“你別強了。卷宗上就是那麽寫的。大霍,從情感上來說,你肯定很難接受。但咱們要相信科學是不是?雖然當年偵查技術不如現在,但是,於家村那麽多村民,那麽多雙眼睛看著,那麽多的證人證詞,不可能全是假的吧?”


    “是不假。”


    霍仲南冷笑,“但也未必是真。”


    “你這不是擰嗎?”權少騰搖搖頭,“反正我不陪你玩了。我明天就迴京都。唉,可憐我的假期,就這樣浪費了。”


    “我會讓你看到真相。”霍仲南說。


    “你?你要幹什麽?”權少騰嚇一跳。


    霍仲南不說話,抬眼看他,緩緩將煙灰抖落在煙灰缸裏,正要拿起再吸,就聽到書房門口的聲音。他皺了皺眉頭,把煙摁滅。


    這時傳來敲門聲。


    “哥,你在裏麵嗎?”


    權少騰挑了挑眉頭,似笑非笑,“哥?你們還玩角色扮演啊?”


    霍仲南剜他一眼,走過去拉開門,看著急急趕來的於休休:“怎麽了?”


    “我……”於休休剛想說話,就看到坐在裏麵的權少騰,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似笑非笑,仿佛在嘲笑她。


    這兩個男人太古怪了,哪有男人整天偷偷摸摸混在一起的?


    於休休心裏七上八下,覺得他倆的事,沒那麽簡單,可是又不太好意思去懷疑去嫉妒一個男人。


    她咬了咬下唇,“我想迴家。”


    霍仲南還是那句話:“怎麽了?”


    本來於休休想告訴他家裏發生的事情,可是看他和男妖精在一起,表情還有許些不耐煩,就不準備說了。這不是她的家,她要迴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還找什麽理由?


    “我腿上的傷已經好了,不能再打擾你。”她笑盈盈地說。


    霍仲南的臉,一秒暗下去,“我說你打擾了?”


    於休休微微一笑,“你當然不好意思說嘛,但我不能厚著臉皮裝不知道呀。所以……”她望了權少騰一眼,擺擺手,“你們聊吧,我就先走了。你不用送我。拜!”


    說走就走。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


    霍仲南:“於休休!”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片刻,突然低罵一聲,大步衝了出去,速度極快地在樓道口抓住她,俯身撈她過來,一把摁在欄杆上。


    “就這麽走?”


    於休休歪了歪頭,“不然呢?在這吃你一輩子?”


    霍仲南:“可以。”


    噗!於休休笑,戳他肩膀,“傻不傻啊。趕緊鬆手,我要迴我自己家了。”


    霍仲南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於休休不懂他的表情,笑問:“怎麽啦,我肯定是要迴家的啊,總不能呆一輩子吧。難道說,你想……囚禁我?”


    如果可以。他想。


    霍仲南怔了怔,壓下內心荒唐的想法,“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於休休抿了抿唇,沒有抗拒自己內心的想法,點點頭。


    喜歡的,怎麽會不喜歡呢?不喜歡能這麽沒心沒肺的在他家裏玩幾天嗎?


    她低著頭,沒好意思去看霍仲南的臉色,也看不到那漸漸變色的涼意,隻是感覺到他捏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慢慢變大,又慢慢變小,然後,一點點鬆手。


    “我讓周叔送你。”


    於休休揉了揉手腕,嗯一聲,“這幾天謝謝你啊,不要告訴我爸媽,我的事。”


    霍仲南沉默一下,“瞞不住的。”


    “為什麽?”於休休愣了下。


    “當天的事故人員名單,上麵會調查的。他很快就會知道。”


    事故人員?不就是受了點輕傷嗎?怎麽成事故人員了?


    於休休腦殼痛,顧不上霍仲南和男妖精的事了,她愛她的家人。此時此刻,滿腦子都是爸爸會不會有麻煩,隻想和爸爸媽媽在一起。


    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


    當於大壯和苗芮帶著禮物去醫院看望幾個事故傷者的時候,人家比他們還要客氣,還要謹小慎微。


    要賠償?不存在的。


    “我自己走路不專心,怪不得別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陽台要坍塌,誰也想不到的,能怪誰啊?我們不是胡攪蠻纏的人。”


    “是啊,這事和你於老板一點關係都沒有。”


    於大壯感動得差一點掉眼淚。


    這大概是他見過的最為溫和的受害者了吧!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體貼這麽善解人意的受害者?


    於大壯把帶來的保養品和幾個鼓脹脹的紅包塞過去,要跟人意思意思。可是,人家死活不肯收。最後,推來推去,也隻收下了保養品,退迴了紅包。


    “我們這兒有人照顧,於老板,你貴人事忙,以後就不必來看望我們了。”


    “是啊,我們不想耽誤你的正事,你是大忙人,不要為了我們這點小傷來迴奔波。”


    於大壯一次次被感動。


    “好人啦!”


    兩口子走出醫院還在感慨,覺得人間處處是溫暖,社會人人有真愛。


    沒想到,去開車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鍾霖。


    “噫,小鍾經理,你怎麽在這兒?”苗芮第一個發現他。


    “我?”鍾霖當然是來替老板的嶽父大人擦屁股的,現在看到正主兒,還不敢說出原委,隻能隨便找個理由,“我有點不舒服,過來看看。”


    一聽到話,苗芮就著急了,“哪裏不舒服?是不是最近工作太辛苦?壓力太大了?”


    鍾霖感受到關愛,感動啊,“還好還好,不太辛苦。就是受了涼,小感冒,不嚴重。”


    苗芮“哦”一聲,“那鍾南呢?他工作不辛苦吧?”


    鍾霖:……


    原來他隻是被人順便關心了一下。


    “他挺好的。”鍾霖看老兩口完全不知道女兒的事情,輕咳一下,趕緊開溜,“於叔,阿姨,我得迴去上班了。一會兒老板發現我蹺班,要找麻煩。”


    “你們老板真不是個東西,生病還讓人上班!”苗芮不滿地哼了聲,看他一臉緊張的樣子,擺擺手,“去吧去吧,路上慢點。”


    鍾霖灰溜溜地上了車。


    長籲一口氣,向老板匯報工作。


    “都搞掂了。他們拿了錢,表示不會找於老板的麻煩,更不會去大禹鬧事。”


    霍仲南“嗯”一聲,“鍾霖,你再去幫我做一件事。”


    鍾霖身子繃緊,“您說,霍先生。”


    霍仲南說:“以趙矅選兒子的名義,邀請於家村水庫人吃飯。”


    “嗯?”鍾霖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霍先生,你……這事,你考慮好了嗎?”


    “考慮好了。”霍仲南說,“現在不做,我怕會後悔。”


    為什麽現在不做,就會後悔?


    鍾霖沒有多想,低低說:“好的,我這就去辦。”


    霍仲南放下手機,走到臥室門口。


    四周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像前幾日的熱鬧和歡笑不曾存在。


    沒有了於休休的南院,就如同一口精致而華麗的棺材。


    霍仲南推開門,停下腳步。


    空氣裏,似乎還有女孩兒留下的味道,淡淡的,若有似無,騷擾著他的嗅覺。可是,仔細去聞,又什麽都沒有。


    就像於休休吧?


    突然闖入他的生活,又突然的離去。


    她總是會走的,總是會膩的。


    並不會有人長久地陪著他,他不是她最重要的人。


    霍仲南走進房間,默默關上門,在一個人的空間裏,安靜地慢慢行走,然後坐在床邊,在枕頭上撿起一根長發,撚在指尖,端詳著,目光幽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站起來,從抽屜裏找出一個玻璃藥瓶,把裏頭的藥片全部倒出來,將那一根撿來的頭發放進去,細心地放好。


    又默默地拿起兩粒藥片,就著溫水,吞咽下去。


    漫長的時光。


    他一個人的世界,總得找些事做。


    ……


    鍾霖迴到南院的時候,房間的燈光已經暗了。


    他突然有些懷念前幾天燈火通明的樣子。


    那幾天,南院上上下下都像過年。於休休是老板的開心果,也是他們的小福星,她在,歡樂就在。她一走,好像帶走了南院的靈魂,一切都死寂下來,就連院子裏的樹木,都不如前幾日鮮活。


    鍾霖給吳梁發消息。


    “霍先生的情況,好像不太好。”


    “又沒睡?”吳梁問。


    “沒有開燈。應該是睡下了,但肯定沒睡著。”鍾霖把霍仲南這幾天的情況和吳梁說了一下,有些擔憂,“最近我需要注意些什麽?你上次是不是說,他情況在好轉?我想知道,如果他情感上有波動,病情會不會惡化?”


    “……”吳梁看著他的消息,“鍾霖,你的樣子好像一個老父親,你確定你對老板的關心沒有超出本分?你有沒有想過,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中,不止一個霍仲南。”


    “……”


    鍾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被吳梁問到,他久久說不出來。


    好一陣,他突然反應過來,和他說話的人是個心理醫生,一個不小心就會把他繞進去,沒有病都能治出病來的人。


    “要你管?這是我的工作。”鍾霖嘿嘿冷笑,“你知道我拿多少獎金嗎?知道我銀行卡的尾數有多少個零嗎?不要說做老父親,做兒子,做孫子,我都願意,咋的,不服?”


    吳梁:……


    尼瑪,降維打擊。


    “服!”


    為了錢他也可以把老板當兒子啊,隻要銀行卡尾數的零夠多,就算當爸爸當爺爺來孝敬,又有什麽不可以?


    “你最近多關注一下他吧。戀愛中的人,情緒容易波動,患得患失。不過,隻要他還有所追求,有欲望,那就不會輕易尋短見。”


    鍾霖:“嗯。明兒你有空就過來陪他聊聊,讓他幫你治治病。”


    吳梁:……


    這叫什麽話?


    他是心理醫生,不是病人。


    吳梁:“我說,你的零,可不可以分我幾個?”


    鍾霖:“我覺得霍先生說得沒錯。你這人渾身上下最真實的地方,就是你的名字。”


    ……


    於家村水庫人群裏,突然熱鬧了起來。


    一個叫“趙矅選”的名字,頻繁的跳躍在屏幕上,年輕一輩大多不知道什麽情況,老輩子們說得津津有味。


    於休休有點好奇,跑去問於大壯。


    “爸爸,趙矅選究竟是哪個大佬啊,為什麽大家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


    ------題外話------


    於休休:小姐姐們,我們這裏剛過完年不久呢,聽說你們那邊也要過年了?哈哈哈,提前祝福,大家要歡歡喜喜過大年,然後雖然最近不太平,但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的日子,都會越過越好。麽麽噠,感謝訂閱感謝打賞感謝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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