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誌遠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費建國這是以退為進,打的是好一個如意算盤。


    開黨委會再討論,就把非黨委委員的高欣慶給排除在外了。而在現有幾個黨委委員中,費建國、熊國慶、胡濤、計為民四位一體,剩下的黃坤和魏豔秋隨時可能出現倒向,而駱誌遠直接成了孤家寡人,孤掌難鳴了。


    真是好算盤!!


    到了此刻,費建國其實都有些後悔,今天應該召集黨委會討論調整幹部,而不是召開黨政班子聯席會。如果是黨委會,作為黨委書記,他擁有絕對的話語權,駱誌遠一個人能翻騰出什麽浪花來?


    其實,也是費建國有些貪心了。他是想借著聯席會把駱誌遠給死死壓製下去,從而一舉定鼎,再次確立他個人在鵬程鎮的無上權威和地位。結果卻不盡人意,令他懊惱不已。


    一念及此,費建國就想結束本次會議,但他剛要宣布閉會,駱誌遠卻開口淡淡道:“費書記,我有個事想要跟大家商量一下。”


    費建國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他:“哦?你說。”


    “費書記,同誌們,我這一次去京城培訓,與著名作家西夷先生等多位文化界的名人接觸了一下,對方表示同意,願意在我們鎮裏搞一次以紀念王家岔子起義和西夷先生作品為主題的座談研討會。”


    駱誌遠的話音剛落,費建國就臉色一變揮揮手道:“駱鎮長,不是我掃你的興,你這事辦的不妥。你前麵給縣裏打的報告,縣裏兩位主要領導都先後作出了批示,表示王家岔子起義的曆史地位是不是需要重新定位、大張旗鼓地進行宣傳,事幹重大,不能草率,縣裏不能做主。要先緩一緩再說,等縣領導跟市領導溝通後再另行安排。”


    “可你卻還是堅持要做,這豈不是要跟縣裏領導擰著幹?誌遠同誌,不是我說你,你還是年輕了些,做事有熱情有闖勁可以理解,但不能失去基本的分寸喲。”


    某種程度上說,費建國的話中規中矩,不算出格。但問題的關鍵在於,費建國反對不是為了維護朱睢良和孟可的權威而是為了私利,而駱誌遠堅持要做,不是為了跟朱睢良擰著幹而是出於公心。


    這便是區別了。


    因此,駱誌遠麵不改色,淡然反駁:“費書記,朱書記和孟縣長批示的是重修王家岔子起義紀念碑和建設紀念館的事情先擱一擱,但並沒有說我們不能搞一些小規模的文化類的紀念活動。”


    “西夷先生是國內赫赫有名的主流作家,擅長紅色題材寫作,他的小說《烽火的翅膀》,取材於王家岔子起義的大背景,他個人有意願在故事的原生地舉辦一次作品研討會,作為我們來說,這也是一次難得的提升知名度和鎮域形象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呢?”


    費建國冷冷一笑:“話雖這麽說,但你搞這種活動,沒有縣委宣傳部的參與配合,你怎麽搞?越過縣裏自己搞?絕對不行,我不能同意!”


    駱誌遠緩緩點上一根煙,好整以暇地吐出一個煙圈:“費書記,我準備明天就去縣裏,向縣委宣傳部的周部長當麵作匯報!”


    費建國嗤笑一聲:“如果你非要去碰釘子,那我也不攔你,隨你的便吧。如果縣裏同意搞,那我也沒意見。但是我有言在先,倘若沒有縣委宣傳部的參與,這事兒堅決不成!”


    費建國心說,縣委書記朱睢良和縣長孟可早已有批示在前,有兩位主要領導的態度在這裏,縣委宣傳部的周部長怎麽敢答應這茬。既然駱誌遠不死心,那就讓他去碰個頭破血流再說。


    這小子就是欠碰壁。費建國心裏冷笑。


    駱誌遠聞言拍了拍手:“好,費書記,咱們一言為定。如果我說服了縣委宣傳部的領導,隻要宣傳部出麵,鎮裏就大力配合,搞好這一次的研討會和座談會。”


    費建國嘴角一抽,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他這一走,計為民、胡濤、熊國慶三人緊隨其後。


    黃坤和魏豔秋猶豫著也起身,草草向駱誌遠打了一個招唿,也相繼離去。望著兩人有些“避禍”的身影,駱誌遠淡然微笑,心裏古井不波。


    他其實可以理解黃坤和魏豔秋明哲保身的心態。畢竟,對於他們這種年紀的鄉鎮幹部而言,升遷基本無望,能保住現有的位置是最重要的。當前,費建國卷土重來氣勢洶洶,兩人出於自保,刻意與駱誌遠保持一定的距離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這種情勢下,兩人沒有公開倒向費建國而是暫時保持中立,已經讓駱誌遠感覺還不錯了。


    副鎮長管大軍笑了笑,過來跟駱誌遠握了握手,又說了會話,才走。


    他原先在鵬程鎮就是一個被邊緣化的人物,長期被費建國所忽視。駱誌遠來了之後,才漸漸將他推在了一線工作的前沿,給了他權力和工作的機會,對於管大軍來說,駱誌遠即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伯樂,他不想爭權而是想做事——基於此,駱誌遠是他唯一的選擇。


    如果選擇錯了,那也隻能承受代價。管大軍終歸還是一個官場上少見的老實人,也有幾分清高,不屑於來迴折騰,降低自己的人格。


    高欣慶幽幽一歎,一邊陪著駱誌遠往會議室外走,一邊壓低聲音道:“誌遠,黃坤就是一個老狐狸,見風使舵;但魏大姐的人還不錯,隻是她家庭負擔重,年紀也偏大,各種顧慮多,你可別怪她!”


    高欣慶跟魏豔秋的私交比較好,這大概是因為鵬程鎮隻有她們兩名女幹部有關係。


    駱誌遠笑了:“沒事,這已經比我預料中的要好多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都可以理解。”


    高欣慶似笑非笑地轉頭望著他:“真心話?”


    “當然。”


    “我怎麽聽著有些言不由衷的味道呢?”高欣慶突然俏皮地一吐舌頭,格格嬌笑一聲:“誌遠,我越來越發現,你這人真是太壞了。你明明有恃無恐,握有底牌,卻不肯一次出完,像擠牙膏一樣,慢慢吞吞,時不時挖個坑讓人家跳,將人家玩弄於股掌之中。比如剛才吧,你為什麽不直接說……”


    高欣慶這話其實就有些過於親密而超越了普通同事關係的程度了,她出於無意識,而駱誌遠則心有所思,沒有在意這一點。


    “哪像你說的這樣,我承認,我是通過有關領導跟市委領導說了這事,但市委領導還沒有表態。這事兒啊,還是要由上而下推進才好,等市委宣傳部找上縣委宣傳部,就好辦了。”


    駱誌遠加快了腳步,直奔自己的辦公室。他突然想起來,還要跟安知儒通個電話,側麵探聽一下市委書記鄧寧臨的態度。


    高欣慶緊追了上去,又小聲笑道:“看來,你說要去縣裏找宣傳部的領導是虛晃一槍了。”


    “不,我明天會去縣裏,當麵跟周部長請示匯報。”駱誌遠匆匆走進自己的辦公室,抓起電話作了一個打電話的架勢,高欣慶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跟進去,而是主動替駱誌遠關好了門。


    駱誌遠撥通了安知儒的辦公室電話,等了片刻,安知儒才接起來,卻匆忙說了一句就又掛了電話。駱誌遠知道安知儒說話不方便,就也擱下了電話。不多時,安知儒打迴來急急道:“誌遠啊,我正要找你。”


    “安叔叔,啥事?”


    “剛才我向鄧書記當麵匯報了你的想法和思路——鄧書記現在就在我的辦公室,要我馬上跟你聯係,確定一件事。”安知儒的聲音非常嚴肅。


    駱誌遠明知安知儒要問什麽,就不疾不徐地迴答:“安叔叔,您說吧。”


    “誌遠,你能確定現在京城的薑老就是當年在民興縣領導王家岔子起義的發起人之一?你能確定薑老同意來安北調研考察?誌遠,事關重大,你要想好了再認真迴答我,鄧書記還在等我的答複。”安知儒緊握著電話聽筒的手,都攥出了濕漉漉的汗珠兒,心裏隱隱有些緊張。


    駱誌遠跟他提起這事兒的時候,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知道駱誌遠不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浮躁之人,更不是信口雌黃之輩,既然他這麽說就肯定有十足的把握,經過慎重考慮,他還是當麵向鄧寧臨作了匯報。


    鄧寧臨聽聞非常重視,立即讓安知儒跟駱誌遠聯係,務必要確認上述兩點。


    事關革命曆史,又牽扯到開國元勳,鄧寧臨豈敢怠慢。


    “安叔叔,沒有錯,我可以確定。薑老就是當年王家岔子起義的領導人之一,王家岔子起義失敗後,薑老突圍去了西北革命根據地,曆經南征北戰戰功赫赫。這一點,我已經當麵向薑老求證過。”駱誌遠輕輕凝聲道。


    安知儒並不知曉駱誌遠的真正背景,他隻隱隱綽綽地猜測駱家在京城似乎有點不同凡響的親戚和人脈,否則單以駱誌遠跟安國慶的同學關係,他也不能對駱誌遠這麽看重。隻是安知儒親耳聽到駱誌遠說“當麵跟薑老確定過”,還是大吃一驚。


    薑老那是何等之人?


    開國將領,剛從軍委領導的重要崗位上退下來,屬於共和國核心權力圈子裏的老一輩之一,絕對當之無愧的大人物。駱誌遠能跟這種大人物當麵會麵,這……這……這……安知儒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


    咳咳!


    駱誌遠知道電話那頭的安知儒在猜疑什麽,就笑了笑解釋道:“安叔叔,我是有人介紹給薑老針灸,才見了薑老幾麵。薑老聽說我是安北人,就主動跟我提起了這事。”


    這種理由其實很勉強,隻是安知儒卻不得不信。


    “好,誌遠,你確定薑老會重返故裏?”安知儒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了。


    駱誌遠長出了一口氣,堅定而堅決迴答:“安叔叔,我不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薑老答應我,五月中下旬前後來咱們市裏走一走看一看,看看家鄉的發展變化,同時在王家岔子起義舊址上拜祭一下當年壯烈犧牲的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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