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坪臉色陰沉下來,卻是沉默不語。他倒是想要再繼續找茬,但實在是找不到可以“下腳”的地方,隻好煩躁地保持著沉默,任由錢學力和周濤兩人處理,不再發表個人意見。


    錢學力暗暗掃了孟坪一眼。


    前番,他之所以任由孟坪發言主導,一則是因為孟坪身居國家機器權力機關,作為市局的第一副局長,又是市裏某領導的親信,一向比較強勢。二則孟坪與安北大眾出租車有限公司的經理老薛是“一拉杆”的連襟,親戚關係,孟坪站在老薛的立場上說話,錢學力也就送了他一個順水人情。


    錢學力都聽之任之,應急辦主任周濤就更加不做聲了。


    周濤雖然是正縣級幹部,孟坪不過副縣級,但兩者的權力含金量不同,麵對這位市公安局掌握實權且有後台的副局長孟坪,周濤多少怵頭幾分。


    卻不料康橋公司這邊“有恃無恐”,駱誌遠這個年輕人將任何一個漏洞都堵得死死的,沒有給孟坪留出一絲一毫“進攻”的機會——孟坪在駱誌遠這邊吃了掛麵,錢學力心裏暗笑,見他不再吭聲,這才笑了笑,淡淡道:“既然康橋公司把事情都做在了前麵,又在合同中明確進行了約定,我看也符合規定。”


    “首先要肯定康橋公司勇於承擔社會的做法。不過,駱總,不管怎麽說,你們這種做法在事實上都對其他兩家出租車公司構成了一定的惡性競爭,這樣吧,由我來出麵協調,你們三方坐下來談一談,最好是達成一個共識,共同把市場的秩序維護好,確保全市安定團結發展的大好局麵,讓市裏放心。”


    錢學力的話雖然說得漂亮,其實還是有一些不滿的。


    康橋公司打著正義凜然的道德旗幟,讓他挑不出毛病來,但如果康橋公司通過這種方式降低管理費用,對本市的出租車市場就是一種無形的衝擊。如果其他兩家出租車公司不降價,肯定會不斷有司機進行反彈,給市裏添亂。


    錢學力不管管理費是高還是低,也不在乎誰的利益受損,他隻在意能不能盡快把事情搞定,然後向市領導匯報結果。他奉命而來,市領導既然把這事交代給了他,就不會問過程,而隻重結果。


    駱誌遠平視著錢學力,微微一笑:“錢秘書長,我們一切聽市裏的安排。”


    “好。老周,你馬上安排人去通知大眾公司和紅星公司的人過來開一個協調會,老孟,你安排人去把門口擁堵的這些司機給疏散了吧,告訴他們,市政府已經出麵,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讓他們耐心等待,不要再采取這種極端方式,否則,嚴懲不貸。”錢學力又轉頭望向了孟坪。


    周濤應下,起身去安排。


    孟坪也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起身去安排自己的下屬,去疏散擁堵在門口的出租車司機。


    其實這個時候,真正堵門的出租車司機隻剩下十人十輛車,其他人都熬不住出去拉活去了,畢竟在這裏耗一天,損失可是司機自己的,他們各自所在的出租車公司並不給予補助。


    這些都在駱誌遠的意料之中。人心是一種最難掌控但又是最可利用的東西,駱誌遠相信,不需要自己做任何事,隻要采取一個拖字,就能把人心拖垮,讓他們軍心渙散。


    見周濤和孟坪兩人都離開,錢學力這才微笑著向駱誌遠招了招手,“駱總啊,我看這件事呢,你們雖然站住了理,但最終還是要做一些讓步的。你們要是降價,其他兩家公司就沒法管理,就隻能跟著降價喲。”


    駱誌遠笑了笑:“錢秘書長,我們此舉也是萬般無奈啊。在我們康橋公司組建運作之初,常市長就明確跟我們說,不論如何必須要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盡最大限度的安排兩家國有毛紡廠的下崗職工,在有能力的前提下,甚至要接納全市更大範圍內的下崗職工實現再就業。否則,市裏讓我們對兩家國有毛紡廠實施資產重組就失去了意義,錢秘書長,您說是不是這樣?”


    駱誌遠把常書欣拉出來當大旗,錢學力嘴上就不得不附和了一聲,開玩笑,他怎麽能跟分管市領導唱反調,他可是對口為常書欣服務的市政府副秘書長。


    “我們要安排下崗職工,就必須要考慮到下崗職工的特殊情況。錢秘書長,說實話,我們不僅在管理費上給予了司機相應的優惠,在車輛的租賃費用上其實也吃了不少虧,每輛車隻收六萬塊,而司機隻要掏區區六萬塊就獲得了我們公司一輛進口新車十年的使用權——試問,這種大幅讓利,紅星公司也好,大眾公司也罷,他們能做到嗎?”


    錢學力啞口無言。


    “錢秘書長,如果我們不給予司機優惠,作為企業來說,利潤會更高。但是,我們做企業的,眼裏不能光有利潤,既然我們向政府做出承諾,肯定在安置國企下崗職工方麵做出最大限度的努力,那麽,還請政府理解和支持我們的做法。”


    駱誌遠侃侃而談,聲音不疾不徐,鎮定從容。


    錢學力嘴角一抽,駱誌遠口口聲聲站在了大義和為政府分憂的立場上,他明知駱誌遠是借題發揮,卻也找不到任何反駁的切入點,不由無奈地苦笑起來,揚手指了指駱誌遠,“你這個駱誌遠同誌啊,年紀輕輕,說話辦事卻是滴水不漏。好了,我說不過你——”


    “你們不肯讓步,另外兩家公司也不肯讓步,最終的結果就是政府來做出行政裁決。”錢學力聲音一沉,“作為我來說,我還是建議駱總考慮到其他兩家企業的利益,不要引起他們的抵觸和敵視,畢竟你們才剛剛進入這個市場,大家都賺錢才是共贏的嘛。”


    駱誌遠微笑著:“錢秘書長,我們願意與其他兩家兄弟企業一起努力,把這個市場做大,但是我們有我們的難處和苦衷,也有我們企業自身的發展理念,該讓步的會讓步,但該堅持的同樣會堅持。”


    駱誌遠不卑不亢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見駱誌遠如此“倔強”,錢學力心裏有點不高興,就沉默了下去。


    夏侯明禮和韓大軍麵麵相覷,猶豫了一下,夏侯明禮側頭過去,伏在駱誌遠耳邊壓低聲音道:“駱總,是不是變通一下,多少給市裏領導一個麵子?”


    駱誌遠淡然一笑,沉凝的目光從夏侯明禮身上掠過,夏侯明林心頭一凜,不好再說什麽了。


    他們幾個高管與駱誌遠相處的時間說短也不短了,對於駱誌遠的脾氣和風格,更是有了一定的了解,駱誌遠認定的事情從不迴頭,堅持到底,有時候他們也認為駱誌遠剛愎自用驕傲自大,但後來的事實證明,駱誌遠都是對的。他所作的每一項決策都經過了深思熟慮和方方麵麵的完善鋪墊,極具有超前的視野。


    比如駱誌遠主導推動完成的與俄國人的易貨貿易,在這個項目剛提報出來的時候,夏侯明禮幾個高管都認為駱誌遠是在異想天開、做意淫強企的幼稚夢想,可結果——誰都沒有想到,駱誌遠一步步推進下去,讓原本一文不名的康橋公司一舉盤活存量沉睡資產,成功置換為現金流,賬麵上一下子多了一千多萬的流動資金,而總資產也翻了好幾番。


    這近乎天才和妖孽一般的資本運作,讓人刮目相看又歎為觀止。


    別小看了這麽一個項目,它不僅讓康橋公司掘到了第一桶金,還為日後一連串的資本運作和項目建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如果沒有這筆啟動資金,公司就沒法運轉下去,更沒有錢去進行土地資源的商業開發了。


    所以,在公司上下看來,哪怕是駱誌遠這個總經理日後在經營管理上再無建樹,但是做成了易貨貿易項目,對於康橋公司來說,他就是無可爭議的第一功臣,對得起總經理這個位置。


    因為這個項目的運作成功,駱誌遠真正在康橋公司樹立起了權威。原本那些對他不怎麽服氣的員工,都不得不承認,駱總很不簡單、非比尋常。


    駱誌遠不是不想給錢學力麵子,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給了錢學力所謂的麵子,康橋公司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推倒重來,各種成本極高。況且,他想要真正借此事一舉奠定康橋拉達出租公司在安北市場上的地位,就堅決不能讓步。


    想到這裏,駱誌遠微微一笑道:“錢秘書長,我們下一步將會把兩家毛紡廠的閑置土地進行商業開發,建設商品房小區,不知領導有沒有興趣買一套呢?”


    駱誌遠一開口,韓大軍立即笑著附和道:“是啊,錢秘書長,我們的項目建設得到了市政府領導的大力支持和政策傾斜,唐董和駱總都說了,到時候給市裏有關領導留幾套,打個折扣……”


    錢學力心頭一動,嘴上卻嚴肅地拒絕道:“這怎麽行?我們就是要買房,也得按照市場價格照單交款,不能占你們企業的麻煩。”


    駱誌遠笑了,“錢秘書長,我本來想抽個時間找領導溝通這個事情,既然今天適逢其會,就先向領導請示一下了——聽說市政府機關有不少領導住房很緊張,我們就想與市裏合作,在我們規劃開發的商品房小區中給機關幹部們建兩幢宿舍樓,隻收成本價,算是我們給市裏的迴報吧。”


    錢學力哈哈大笑起來,“駱總啊,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我迴去跟常市長匯報一聲。反正市政府機關也正在考慮建兩幢福利房,分配給機關上準備結婚的年輕同誌,既然你們有這個想法,那是最好了。當然了,市政府是不會讓你們吃虧的。”


    錢學力分管市政府機關後勤,機關的福利房建設就歸他管。駱誌遠的提議,正中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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