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寧臨本來隻打譜停留一個半小時的調研,因為“三毛”廠職工的“圍堵”,不得不延長了一個多小時。


    之後,鄧寧臨與職工推選出來的三個職工代表在會議室裏進行座談,座談迴避了“三毛”廠的有關領導,鄧寧臨甚至連隨行官員都不讓參與。其間談了什麽、又承諾了什麽,外人不得而知。反正過了不久,這些“兵諫”的職工就開始散去了。


    駱誌遠等媒體記者按照市委宣傳部的安排,提前離場。離開“三毛”廠的時候,駱誌遠在廠辦公樓的一樓走廊上遇到了安知儒。


    安知儒遵照鄧寧臨的指示,臨時打電話協調市裏幾個相關部門的一把手過來,鄧書記要在“三毛”廠開一個解決問題的現場辦公會。當然,時間是放在與職工代表的座談之後了。


    安知儒一切安排妥當,又給市公安局的人打了電話,要求他們立即增派警力來“三毛”廠,維持秩序,預防萬一。


    “誌遠!我們又見麵了。”安知儒慢慢停下腳步,向駱誌遠點頭頷首微笑。


    “安叔叔。”駱誌遠笑著走過去,跟安知儒握了握手,“還沒給安叔叔賀喜呢!”


    “賀什麽喜?不過是正常的工作變動。誌遠啊,你先迴去,我還要陪鄧書記開會。等過兩天,國慶過來,咱們一起吃個飯,嗯,也把你爸爸喊上,我們認識一下。”安知儒匆匆說完,就拍拍駱誌遠的肩膀,大步上樓而去。


    安知儒在如今的位置上,在市委也算是一號實權人物,正“當紅”,能主動提出來與駱破虜相識,也算是難得可貴了。從這一點來看,這人還不錯,很念舊情。


    駱誌遠笑著應了下來,望著安知儒上樓,然後就轉身離開。


    迴到報社,駱誌遠馬上就開始寫今天關於市委書記鄧寧臨在“三毛”廠調研的報道,明天是要上頭版頭條的。


    以常規而言,這樣的報道完全可以寫成冠冕堂皇卻又沒有任何實質性內容的“假大空”八股文,無非是列清楚新聞的幾要素,然後用一定的篇幅闡述“鄧書記的指示精神”,“鄧書記強調”如何如何、“鄧書記指出”如何如何,五六百字拉下來就可以交差,也不會犯錯誤。


    但駱誌遠沉吟了片刻,還是決定以“市場形勢惡化的大背景下,國有紡織企業怎樣擺脫困境和安置職工”為側重點,直抒胸臆,寫出一點幹貨來。


    駱誌遠在文章中提出了自己的觀點——這種觀點,其實也是後世經過了事實驗證和市場檢驗的科學理論。


    在文章中,他用樸實的語言來表達論證自己的觀點,認為導致紡織企業困境產生的兩個重要因素是產能過剩和產業科技水平低下,這意味著很多紡織企業被市場淘汰難以避免。在這個基礎上,要破除這樣的發展困境,隻有政府強力介入主導,走資源整合和產業升級換代的新路。


    之所以”別出心裁”寫這篇報道,駱誌遠也有一點私心,試圖引起鄧寧臨的關注和思考,為他日後找上鄧寧臨“談合作”作一個無形的鋪墊。


    稿子寫完,服務中心的照片也衝洗了出來。駱誌遠從中挑選了一張鄧寧臨被諸多職工圍在其中、侃侃而談神色從容的照片作為報道的配圖,然後將稿件打印出來,送審。


    因為部門主任宋建軍不在報社,所以他的稿子直接就報到了編辦那裏。在編辦很快就通過了,而到了值班副總編那裏,也得到了領導的表揚,被簽發。報社方麵覺得這篇報道的角度新穎、頗有見地,圖片也能體現市委書記鄧寧臨務實親民的作風和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就同意上稿。


    但事關市委主要領導的報道,依據新聞紀律,要由市委宣傳部的業務職能部門和市委辦有關領導進行雙重把關。隻有這兩個“婆婆”都點頭表示沒有問題,報社才能進入編輯排版流程,否則,一旦見報之後出現任何不妥,就是政治事故,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市委宣傳部新聞科的審核結果反饋迴來,同意刊發。編辦給市委辦傳真了一份稿件,但對方說傳真的稿件不清晰,編辦就安排駱誌遠把稿子送報市委辦。


    駱誌遠將稿子送到了市委辦綜合一科,然後就靜靜等候綜合一科科長馬奉博審稿。


    在一般人眼裏,市委辦秘書科是材料部門,但實際上,綜合科和信息科才是材料部門,秘書科的職能更傾向於“服務”和“協調”。


    馬奉博認真看著稿子,眉頭漸皺。不能說駱誌遠的稿子寫的不好,而隻能說稿子不符合馬奉博個人的口味,同時馬奉博心裏還有點別的小疙瘩。


    但市委宣傳部那邊已經審核通過,他也不好全盤否定,隻好在遣詞造句上挑挑小毛病,要求駱誌遠拿迴去修改。


    馬奉博提出來的修改意見純屬雞蛋裏頭挑骨頭,可這是人家的職權所在,駱誌遠無奈,隻得匆忙返迴改稿。改完,重新打印出來,交由值班副總編過目,再次送到馬奉博的案頭上。


    這一來一去,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耗過去了。


    馬奉博看完稿子,竟然又指著配發的圖片打著官腔沉聲道:“小駱,這張照片不合適,你們到底是怎麽搞的,這種照片明顯影響領導形象,怎麽能刊發?你們領導是怎麽把關的?嗯?”


    照片不合適,第一次送審時為何不講?改完稿子又挑照片,這是明擺著故意刁難,沒事找事了。


    駱誌遠搞不清楚馬奉博今天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非要揪住這篇報道不撒手,硬是擺起了譜。後來他才知悉,馬奉博與他父親駱破虜有些舊隙——當年馬奉博在成縣縣府辦工作,駱破虜時任縣府辦主任,大概是因為工作不力被駱破虜批評過幾次,就暗暗記恨在心裏,直到如今。


    駱誌遠忍住氣,輕輕道:“馬科長,這張照片沒什麽問題吧?當時現場的情形就是這樣,市委宣傳部也同意簽發……”


    馬奉博猛然一拍桌案,怒斥著:“宣傳部是宣傳部,市委辦是市委辦!工作職能不一樣,審核角度也就不一樣,讓你撤換就撤換,哪來這麽多毛病?”


    馬奉博如此得寸進尺、咄咄逼人,駱誌遠心裏也滋生出幾分火氣來,他凝望著馬奉博淡淡道:“這是市委辦的審核角度,還是馬科長個人的喜好角度呢?”


    馬奉博沒有想到駱誌遠一個年輕記者竟敢當麵頂撞自己,不由更加勃然大怒,聲音陡然間拔高了幾度:“放肆!你這是跟誰說話呢?趕緊迴去,讓你們領導自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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