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兒子一副不以為然、自有主張的樣子,駱破虜心裏暗歎。


    他性格雖然清高,但也是當了這麽多年的幹部,又出身京城高門,怎麽能不清楚這些彎彎繞。隻是他如今萌生了退意——經過鄭平善案子的風波,駱破虜覺得官場險惡,實在是不值得再留戀下去了。而他自己已經四十多歲,才副縣級,這個年齡已經不具備優勢了,即便是再在官場上“廝混”下去,也不會有太高的前途。


    所以,駱破虜在家休息的這兩天,正在暗中規劃定位自己及全家未來的發展方向——如果有可能,他更願意去大學教書,專心做學問。


    當然,這隻是他潛藏在心底的還不成熟的想法,暫時沒有對妻子和兒子講。


    “爸,京城的駱家大伯又打電話來問你什麽時候迴京,說是三爺爺要見你。”駱誌遠一邊吃飯,一邊主動岔開了話題。


    駱破虜的臉色沉了下去。


    上次跟駱朝陽通電話,駱朝陽向他委婉轉達了駱老的“指示”——駱老暗示,隻要他肯迴京認錯,一切就既往不咎,駱家依舊可以讓他迴歸。


    說實話,駱老能讓步到這個程度,已經算是出乎駱破虜意料之外了。但駱破虜還是心裏顧慮很大,雖然嘴上答應著,卻不見行動。


    迴歸駱家,不僅是他一個人,還有妻兒。可他卻擔心妻兒尤其是出身草根的愛妻穆青會受到駱家人的排斥和歧視,因之受傷害——有些東西不一定非要表現在口頭上和行動上,單是那種無形的隔閡和高高在上的“俯視”,就足夠讓人接受不了了。


    所以,駱破虜一直沒有打算進京。


    駱誌遠故意提起這一茬,駱破虜心裏煩躁起來,就顧不上再追問下去,沉著臉起身進了臥房。


    駱誌遠輕輕一笑,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飯。


    ……


    深夜11點。安北市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


    心腦血管病區的走廊上燈光昏暗,住院的病號早已入眠,整個病區一片無言的靜寂,值班的護士趴在護士台上沉睡了過去,監護室對麵的休息室裏,省紀委專案組來陪護的兩個人也進入了夢鄉。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護士躡手躡腳地從走廊的那一頭走過來,手裏端著一個不鏽鋼的診療盤。


    她路過護士站的時候,掃了一眼沉睡過去的值班護士,然後直奔鄭平善所在的監護室。


    推開門,她走了進去。


    暗淡的床頭燈下,鄭平善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嘴上覆蓋著氧氣罩,而手腕上還輸著液體。


    女護士嘴角輕抿,她站在床前凝視著昏迷不醒的鄭平善,咬了咬牙,猛然上前一把扯開了鄭平善嘴上的氧氣罩。鄭平善雙眼緊閉,麵容微有變化。


    女護士動作麻利地又扒開輸液的管子,取過一個注滿了空氣的輸液器插入了輸液管子的另一頭,開始慢慢向輸液管中注射空氣。


    夜色籠罩,窗外秋風唿嘯,女護士心跳如鼓,這固然是月黑風高夜——卻不一定是謀害人命的好時辰,她心狠手辣的動作還是有些心虛,額頭上的汗珠兒不斷滾落,手握輸液器的手明顯顫抖起來。


    咳咳!


    一聲沉悶的幹咳聲在空寂的監護室中驟然蕩起,女護士心裏咯噔一聲,抬頭望去,卻見鄭平善雙眼睜開,眸光威嚴而憤怒。


    鄭平善反手一把就抓住了女護士的手腕,大喝一聲:“你要幹嘛?”


    ……


    女護士姓周,名叫周蓮,是樓下另外一個病區的值班護士之一。財帛動人心,她貪圖重金,一時昏了頭就幹出了糊塗事,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就將這個號稱腦溢血處在半死亡狀態的重病號送上西天的不歸路,卻不料正好落入了鄧寧臨布置的一張大網之中。


    鄧寧臨設下了一個套。今日,鄭平善突然發病,根本不是腦溢血,而是神經持久緊張過度、加上睡眠不足,大腦缺氧導致的暫時性休克。當時駱誌遠離開賓館不久,鄧寧臨派人將駱誌遠找迴來施救,駱誌遠下手按摩了鄭平善的幾個穴位,鄭平善就蘇醒過來。


    鄧寧臨苦惱於當前的僵局,就將計就計,趁勢放出風聲去,想要引蛇出洞,果然大有效果。


    專案組連夜突審護士周蓮。周蓮很快就供出了收買的她的人,而此人正是陳平弟弟陳亮的司機“崗子”。崗子本是街頭混混一員,不知何時學了一個駕照,就混進華泰集團,給副總陳亮開起了車。當然不僅是司機,還是兼職保鏢和打手頭目。


    鄧寧臨出於慎重,沒有通報市裏,更沒有通過市公安局展開行動。


    第二天一早,他親自向省紀委主要領導匯報案情進展,同時請求省委指派省公安廳下來一部分警力配合專案組的工作。在省委主要領導的指示下,省公安廳當即成立了臨時工作組,抽調24名幹警帶車奔赴安北,聽從鄧寧臨的統一指揮。


    同時,省廳領導還下令,臨近的臨海市公安局組織部分警力緊急待命,隨時接受省廳的調遣。


    鄧寧臨調兵遣將準備打響“收網”第一槍、也順便給某些隱藏在幕後的人敲敲警鍾的時候,駱誌遠騎著摩托車走走停停,繞了一個打圈子,這才進了穆家村。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兩個多小時才趕過去。


    唐曉嵐雖然躺在床上看書,但其實心急如焚,一直在擔心城裏的母親唐秀華。


    她是一個很有頭腦的女人,知道駱誌遠的話沒有錯,隻有她躲起來,母親才能安全。隻要她還掌握著相關的秘密,侯森臨也好,陳平也罷,就不敢輕舉妄動。當然,也不能排除這兩個人狗急跳牆的情況——而她心裏,擔心的就是這個。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早就沉不住氣了。可唐曉嵐最起碼在表麵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她關了大哥大,與熟悉的一切都斷絕了聯係。也幸好是如此,否則她躲進穆家村的事兒,也藏不住多久。


    門吱呀作響。唐曉嵐條件反射一般地從床上蹦起來,探頭望去,見是駱誌遠不慌不忙地走進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竟然赤著腳奔行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急道:“誌遠,情況怎麽樣?”


    駱誌遠沒有迴答,而是默然低頭望著她白皙光潔如同藝術品一般的腳,輕歎道:“曉嵐姐,光著腳會著涼的,山裏涼,你趕緊上炕!”


    唐曉嵐這才發覺自己打了赤腳,卻不管不顧地凝視著駱誌遠低低道:“你告訴我,情況到底怎麽樣?我媽……”


    “你媽很安全,省紀委專案組的人在保護她,你放心吧。”駱誌遠輕輕笑著,“至於那一邊,估計已經喪心病狂準備狗急跳牆了……”


    “你先迴炕上去!你就是不怕著涼,也要小心地上有蟲子和老鼠!”


    “呀!”唐曉嵐驚唿一聲,馬上翹起腳跟來向裏間跑了迴去,跳上了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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