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話音一落,頓時臣子們都是嗡嗡嗡的議論了起來。

    別的什麽暫且放在一邊。

    這麥子的收購價格跟粟米看齊?

    這是個什麽意思?

    許多人的心裏都是砰砰砰的直跳了起來。

    隻要不是個笨蛋,都明白,迴去以後自己該怎麽辦了。

    趕緊的收麥子!

    有多少收多少!

    現在長安的糧食價格,因為粟米被保護的緣故,波動很小。

    一般,一石粟米五十錢到六十錢之間,基本維持了去年的水平——再高的話,少府就要介入了。

    而麥子,一石小麥,目前在市麵上,最多能賣到三十錢,有時候,甚至才二十五錢。

    若是麥價與粟米價格等同。

    那麽……

    許多人都在心裏悄悄的把小算盤撥的嘩啦嘩啦的響。

    畢竟,居長安,大不易。

    不論衣食住行,還是交際宴客,都是開支極大的花費。

    隻靠俸祿,大家早就餓死了。

    就連當年向來以清正剛直聞名朝野的前丞相故安候申屠嘉,對於官場中的貪墨行為,隻要不是太過分,他都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劉徹環視群臣,開口道:“岑公,此事就交給卿親自負責!”

    “諾!”岑邁連忙出列拜道。

    但心中卻是苦澀無比。

    當今天子即位以來,花錢的速度太快了!

    快的少府都跟不上今上花錢的速度了。

    這樣下去,怎麽了得?

    太宗孝文皇帝、仁宗孝景皇帝攢了三十年的庫房,恐怕,用不了十年就要見底了!

    隻是,少府名為九卿,實則不過是天子的私人管家。

    少府所有,俱是天子私人的私產。

    別說是今上要拿來做這些有益民生的事情了,就是大興土木,酒池肉林,他也要照辦。

    劉徹看著岑邁巍顫顫的模樣,也覺得怪可憐的。

    他明白,少府也是要政績的。

    若是照他這樣大手大腳的開銷下去,恐怕,岑邁這個可憐的老臣,要被逼瘋了。

    於是,他出言安慰道:“岑公不必心憂府庫,朕前日接到江都國內史主父偃的奏疏,言其已按朕之意,在江都沿海,營造鹽田,朕已下詔,將江都鹽田,劃歸少府所有!”

    主父偃奉命南下江都,身負的使命,除了督造可以在近海甚至遠海航行捕撈的船舶外,另外一個職責就是在江都國內開發曬鹽的鹽田。

    曬鹽法,不是什麽高科技。

    當初吳王劉濞就曾發動十幾萬人,煮海為鹽,以吳地豐富的海鹽,壟斷了漢室大半的食鹽貿易,獲利無數。

    劉濞所用的煮鹽還是太過原始,而且浪費人力。

    劉徹讓主父偃帶了幾十個少府工匠和兩個墨家的弟子南下,交代了他們引海水到鹽田之中,利用日照曬鹽。

    至於具體怎麽操作,那就要看他們不斷的試驗和操作了。

    反正,這個事情,技術難度並不高,隻要耐心,多試幾次,總能摸索出方法。

    這不,主父偃前幾天上書劉徹報喜。

    鹽田曬鹽法已經成功啦!

    隨奏疏而來的,還有整整一大包曬出來的海鹽。

    劉徹看過了,主父偃曬出來的海鹽,其實是粗鹽,距離它變成後世的食鹽,可能還需要幾道工序,清除雜質,有害的物質等等。

    但對西元前的農民來說,粗鹽也是鹽!

    隻要能吃,不會死人就行,計較那麽多幹嘛?

    在中國漫長的封建時代,絕大多百姓,食用的食鹽,都是粗鹽。

    至於精鹽什麽的,那是隻有官宦人家和有錢的地主階級才吃得起。

    換句話說,主父偃曬出來的鹽,是可以直接售賣的。

    而鹽鐵利潤,不問可知,更何況,曬鹽的成本,除了人工和土地,幾乎等於零。

    岑邁聞言,臉色這才好了些。

    總算,能多一個進項不是?

    將此事決定下來,劉徹看向其他臣子,劉徹心裏很清楚,這些人肯定會利用提前知道的消息,去收購小麥。

    不過,這卻是在劉徹預料中的事情。

    想推廣冬小麥,僅靠一個提高價格,是很難達成效果的。

    必須要得到關中的地主階級的支持和鼓動。

    沒有地主階級的推廣和幫忙,隻靠著農民自發的行為,冬小麥的種植規模可能要好幾年才能提高到粟米的栽培規模。

    這還是關中!

    想要推行到整個北方,還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

    當然,更重要的是,劉徹一直在布局,從粟米的保護價開始,他就在布局。

    其後,龍首渠、軌道馬車,乃至於今天的冬小麥,都是他布局中的一塊。

    最終的目標,劉徹的想法很簡單:原木立信!

    當年商鞅主持秦國變法,以原木立信為開端,樹立了民眾對政府信用的信心。

    可以說,秦國變法的成功,離不開商鞅樹立起來的政府信用。

    老百姓從此就相信,秦政權的所有承諾和目標。

    而,幾百年後的今天,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早就不是那個隻靠原木立信,就能取信天下人的時代了。

    特別是老劉家的天子,最近五十幾年,幹出了一些自己把自己說過的話吃迴肚子裏的事情。

    譬如最開始,劉邦與功臣大將刑白馬而盟: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候,不如約,天下共擊之。

    然後……

    太宗孝文皇帝封薄昭為枳候,拉開了漢室外戚封侯的序幕。

    後來更是為了自己下台階封了淮南王劉長的舅舅為列侯……

    這也就罷了……

    反正是針對貴族大臣的承諾。

    但是,接受晁錯的建議,采用輸粟捐爵的模式,固然得到了大筆糧食,緩解了邊郡的糧荒,但,卻也把漢室的信譽給敗壞的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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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後來的小豬,則是完全拿著國家的信譽來當斂財的工具。

    他發行了白鹿皮幣,一尺白鹿皮,作價黃金一斤,麵值最高的,達到了四十萬錢!號為白金……

    然後……

    當持有白鹿皮幣的商人、貴族、地主要求兌現時……

    這貨把桌子一掀,據不認賬。

    坑死了無數人……

    這就是史書上第一起以國家信用來進行詐騙,並且成功的案例。

    後世蒙元的紙鈔,明朝的寶鈔,其實學的就是小豬的手段。

    劉徹記得此事,是因為,這個白鹿皮幣案,就是直接導致了顏異被張湯以腹誹之罪殺掉的導火索。

    小豬的教訓,劉徹自然也就記在了心裏。

    但反過來,可以逆推得知,發行大麵額的貨幣,並非是什麽癡心妄想的做夢。

    隻要策劃得當,是可行的。

    劉徹沒小豬那麽笨,也沒他那麽沒節操。

    劉徹暫時的計劃,是先確定金本位,規定黃金與五銖錢的牌價。

    換句話說,他已經決意收迴鑄幣權,將金融大權收歸國家,禁止民間私錢。

    然後,再看情況,先發行一些隻在貴族、官宦人家圈子內流通的大麵額貨幣。

    至於紙幣?

    在沒有足夠防偽技術之前,發行紙幣的政權,要嘛是想給自己挖墳墓,要嘛就是腦殘了。

    劉徹現在連那種大麵額的貨幣都已經製造了一批。

    這種貨幣是以皇宮中特製的專門用來書寫天子詔書的帛書為載體,長一尺一寸,寬五寸。其開篇就是:朕受命於天,牧狩九州,今有臣xx,有功社稷,其賜錢十萬。其上加蓋天子三璽之一的行璽印章。

    論起防偽水平,沒有人能造假!

    因為,這種貨幣與其說是貨幣,倒不如說是賞賜的詔書。

    按照製度,這種詔書是一式三份,分別由蘭台、丞相以及受詔人保管。

    尤其是石渠閣的蘭台禦史,假如他們保管的天子詔書中沒有這紙詔書,那麽,它就是假的。

    別說兌現了,持有者肯定掉腦袋,甚至禍及家族。

    而為什麽說它是貨幣呢?

    因為劉徹計劃規定,這種詔書或者說是貨幣,可以隨時提現,可以直接用於在少府購買黃金祭品。

    這種隨時提現以及可以零折扣的兌換黃金來作為酌金的規定,劉徹相信,一定會受到列侯階級的追捧。

    要知道,列侯們最頭疼的就是每年朝廷主持的祭祖,一個不小心,就要擔上一個不孝的罪名,被擼了爵位和封國,貶為庶民。

    若有了這種能隨時提現,折算成酌金或黃金的詔書,列侯們肯定很高興。

    而劉徹更高興,因為他可以借此,慢慢的幹脆將酌金都變成這種詔書。

    然後,通過這種不要錢的詔書,大量的迴收列侯們手裏持有的金錢。(開始這種詔書肯定是賞賜,但等列侯們嚐到甜頭,他們肯定會用錢財來換取這種詔書,畢竟,比起銅錢,能陪葬地下的黃金,顯然更珍貴)

    而這種製度,劉徹深知,必然會在後世,成為紙質貨幣的萌芽。

    要做到這些,劉徹就要樹立起他這個天子說話算話,絕不嘴炮的形象。

    而國家信用建立了起來以後,不止是金融領域,其他民政、司法以及軍事方麵,都將受益匪淺。

    甚至,將來忽悠某些異族,譬如三哥啊猴子的時候,一個有信譽,說到做到的帝國主義,顯然比一個沒有信譽的帝國主義,更能獲得當地貴族和上層統治者的擁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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