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宛若醍醐灌頂,這麽多年來蒙在眼前的迷霧,仿佛一下子撥開,她才發現自己走的這一條路,撇開那些荊棘之後,竟然是一處山清水秀,月色正好。


    秦瑟朝謝桁看過去,彎唇吧唧親了謝桁一口,“我太喜歡你了,謝桁!”


    有些事,大概真是當局者迷,又或者她魂魄缺少的緣故,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被困在那裏,所作所為不是她的真實想法,她更自私更懶淡,其實不是的。


    凡事不應該被表象所困。


    縱然有教條的緣故,但教條將人變得更好後,難道不該承認ta就是個好人嗎?


    為何要糾結是教條還是本性?


    謝桁望著秦瑟那笑顏如花的樣子,失笑道:“現在清醒了?還要不要睡?”


    “睡吧睡吧。”秦瑟朝窗外看了一眼,外頭一片漆黑,目測距離天亮還有最少兩個時辰,這時候不睡覺幹嘛。


    謝桁沒再說什麽,攏著她重新躺下來。


    秦瑟豁然開朗後,心態輕鬆,不再執拗於夢境,很快便在謝桁懷裏睡著。


    這一夜,她沒再做夢。


    謝桁卻一夜沒睡。


    因為直覺告訴她,秦瑟突然驚醒,並非想起秦脂一事未曾告訴他,而是另有緣由。


    而這種緣由,是秦瑟不願意說的。


    謝桁隱約覺得有些不妥,卻也不好追問,不由在想,是不是秦脂來跟秦瑟說話時,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讓秦瑟有所察覺。


    ……


    秦瑟一夜無夢地醒過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


    謝桁早已不在屋裏。


    秦瑟立馬穿戴好,走出了房間。


    張半仙一手拎著食盒,一手縮在袖子裏,正好踏入清荷園。


    看到秦瑟起來,他立馬笑著小跑過來,“師父,你醒了!餓不餓?正好我猜你快醒了,從廚房裏拿了飯菜來。”


    秦瑟在院子裏張望了一下,沒看到謝桁,不由朝張半仙問道:“謝桁人呢?”


    “謝公子啊……”張半仙一邊拎著食盒進屋,一邊道:“他一大早就出去了,說是去找之前定好的工匠,去院子看看怎麽修繕,他走時還交代我,要準備好飯菜,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醒來要吃。對了,他還說,修繕院子這事兒,你知道的,不用擔心他,他跟工匠交代完畢就會迴來的。”


    秦瑟轉頭跟隨張半仙踏入房間,聞言蹙了蹙眉。


    找工匠修繕院子這事她知道,昨天他們下午在家閑著的時候,謝桁就抽空出去了一趟,找了不少工匠來,秦瑟還寫信給澹台栩,讓他幫忙借調點人手來打點。


    謝桁要找工匠對接,交代他們不要走路風聲,這倒也正常。


    但,一大早就走,是不是太急了點?


    不能等她醒了,跟她說一聲再走?


    秦瑟一言不發。


    張半仙默默地將飯菜擺好,看到秦瑟還站在門口不說話,便道:“師父,你不餓嗎?先吃飯吧,謝公子說過他很快就會迴來,他一定會很快迴來的,你就別擔心了。”


    “我才沒擔心他。”


    秦瑟口是心非,走過來在桌邊坐下,拿起碗筷就去吃飯,一副壓根不想管謝桁的模樣。


    張半仙看得偷笑。


    扒了兩口飯後,秦瑟抬頭朝張半仙看過去,“你吃了嗎?”


    “這不早不晚的,滿府怕是隻有師父你一個還沒吃過飯的了。”張半仙膽大包天地打趣起來秦瑟。


    秦瑟也沒心思跟他計較,便繼續吃著自己的飯。


    而此時此刻,謝桁其實並不在陛下賜給他們的府邸之中。


    他正在樓千機的院子。


    樓千機一大早還沒睡醒,便被突然而至的謝桁吵醒。


    此時此刻,他正坐在廊下,身旁燃燒著幾個暖爐,似乎也不覺得冷,打著瞌睡,慵懶而又誘惑,單手撐著下巴,看著一言不發的謝桁,打了個哈欠,“我說神翼君殿下,您是有什麽事嗎?一大早跑過來,害得我從這溫柔鄉裏掙紮起來,難不成就是想坐在這,跟我大眼瞪小眼的?”


    謝桁一直沉默著,手裏抱著樓千機的酒壺,卻也沒喝。


    他怕自己喝了酒,又被秦瑟發覺。


    聞言,他將酒壺放下,終於說出和樓千機的第一句話來。


    “瑟瑟很不對勁。”


    樓千機聞言,嘖嘖兩聲,“瑟瑟……叫的真親熱。”


    謝桁冷眼看他。


    樓千機擺手,連忙改口,“好好好,咱們說正事,你說秦瑟不對勁,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她昨夜從夢中驚醒。”謝桁道。


    樓千機心想,從夢中驚醒這不是很正常嘛?


    但沒等他說話,謝桁便繼續道:“醒過來時,神色很不對,很悲涼,還有一種漠然,像是對命運無法理解而又屈服的漠然。可是她卻跟我說,隻是想起昨日,秦脂去找她說話一事,還未告訴我。”


    樓千機了然,“你是覺得,她有事瞞著你?”


    謝桁頷首。


    樓千機抓過自己的酒壺,道:“這也正常,或許她隻是做了一場噩夢,不想跟你說而已。”


    謝桁蹙眉,“如果隻是普通的噩夢,她定然會與我說,她不會瞞我。”


    “你倒是挺自信。”樓千機嘖了一聲,扒開酒塞,輕輕抿一口酒,才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你覺得她是想起來了以前的事兒?”


    謝桁,“我不知道,若她想起以前的事,為何不問我,不跟我說?”


    樓千機聞言,想起秦脂跟他說過的話。


    秦瑟確實憶起了一場夢,卻並未將記憶融會貫通,那場夢境對她而言,她隻是一個旁觀者,很多情緒無法感同身受。


    思及此,他瞥了謝桁一眼,又喝了一口酒,似笑非笑,意有所指地道:“她有事瞞著你,不曾和你說清楚,你不也是有事瞞著她,不曾和她說清楚。”


    “那不一樣。”謝桁皺眉。


    樓千機揚眉,“有什麽不一樣的?無論是對你們雙方,還是對我們這等旁觀的人來說,都一樣。你剛好有事瞞著她,她剛好有事瞞著你,豈不是互相兩清?你糾結於,她有事瞞著你不對勁,可你從不曾和她坦誠相待,憑什麽要求她要事無巨細的告訴你,不能有絲毫的隱瞞?”


    說著,他用扇子遙遙一點謝桁的肩膀。


    “神翼君殿下如此,可不太好哦。”


    謝桁近乎偏執地道:“我所做都是為了保護她。”


    “那麽,你有問過她的意思嗎?”


    樓千機反問了一句。


    謝桁一怔。


    樓千機淡笑道:“你從來沒問過她,她知道這件事後,需不需要讓你這樣無聲的保護。你沒有尊重過她的意願,談什麽保護,或許她根本不需要你這樣自以為是的保護呢。”


    謝桁眯著眼,冷眼瞧著樓千機。


    樓千機勾唇道:“你別這麽看我,我並非是刻意挖苦你,而是在點撥你。謝桁,看在過往我們在南荒認識一場的情麵上,我才跟你說這些,有些事不要總用你自己的意願去思考,那樣傷人又傷己,來日或許秦瑟得知後,她非但不會感激你為她所做的一切,反而會恨你瞞著她,到時候你就會覺得,自己委屈,這一切白做了,自己的心意無人懂,又何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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