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8 送別周南


    手機中有幾個未接電話和短信。其中一個是趙仙平,他先打來電話,我沒有接,於是又發來短信。短信上寫道:“唐總,我已到周南家。參加送路儀式的人不多。儀式擬於23:30開始。周家的人問您什麽時間到?”


    我才想起,周南前天在醫院去世,明天一早送殯儀館火化,按照習俗,今晚其親朋好友要到其家中為其“送路”。此前,我與趙仙平商量一起過去。因為事情太多,我竟完全忘掉了。


    我立即迴信說馬上趕過去,好在路程不遠,估計可以按時趕到。我跳進一輛出租車,夜晚道路清靜,出租車一路高歌猛進,終於在23:25趕到周南居住的小區居仙園。走進小區後很快找到周家搭的臨時靈棚,棚內棚外聚集著前來參加送路的人,趙仙平正站在棚外等我。


    隨趙仙平走進樓門。發生事故的那部電梯仍被停運,此時,電梯門緊閉,金屬門板被燈光照得有些走色,透著某種不祥和詭異。我們小心地走進另一部電梯,平安到達20樓。走進周家,屋內裝修很時尚,純木家具、真皮沙發、枝形吊燈頗有品位,價格不菲,心裏有點意外。


    客廳正麵布置了一個簡易靈台,當中掛著周南生前的照片,畫麵不特別清晰,表情看起來有一點憂鬱。周南的表哥示意我向死者行禮。


    我躬身對著遺像鞠躬行禮。周南的兒子,估計隻有四五歲,還不如寧寧大,披著肥大的孝服,顯得身體更加瘦小,在表叔的指點下,蹲在一旁磕頭還禮。禮畢,我上前拉起了他,痛惜地攬入懷裏。周南妻子見狀,表情木然,淚水卻止不住流了下來。


    看看人已到齊,周南的表哥宣布送路儀式開始,死者的親屬開始聚集到客廳靈台前。我和趙仙平則退了出來。


    趙仙平告訴我,周家的人說,今天上午楊巾潁來了,放下2000元錢。我聽了,不由得“哦”了一聲。想了想,可能當初她來印社時經常坐周南的車出去,對他的突然死亡也挺痛心的吧。


    夜色之中,送路的隊伍向小區門口行進。幾個年輕人抬著花籃、紙糊的牛馬走在隊伍的前麵,之後是孝子、親戚,一部便攜式音箱播放著佛樂。


    我和趙仙平走在隊伍的末尾,趙仙平告訴我,周南這套住房是去年貸款買的,父母原來答應代交首付。可是父母後來變卦了。周南自己設法搞到了首付款。妻子從此對公婆不大尊敬。事發當晚,說好帶孩子去探望爺爺,妻子因下雨不想去,本來也沒有什麽大事,但是周南認為妻子故意冷落老人。


    趙仙平說,如果那天晚上不是下雨,摔下樓底的可能就不是周南而是他的獨生子。因為每次坐電梯,都是兒子第一個衝入電梯,其妻子則緊隨其後。


    夜風變涼,吹得我後背一陣發寒。想起刑警秦天皓,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是從那次見麵的過程來看,對於這起事故的起因,他肯定已經排除了機械故障的可能。如果真的是一起預謀殺人案,兇手也忒狠毒了些,竟令無辜的孩子險遭噩運。


    “警方請家屬提供周南近兩年與人交往的經過,有沒有有與其交惡之人,即使是事禍事故也要說出來。”趙仙平補充說。


    同樣的問題,那天刑警秦天皓確實也問過我。


    送路隊伍出了小區,前行了200米,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停下。紙牛、紙馬和花籃等放在十字路口的中央被點燃,在冥冥的夜色中,火焰衝上天空,攪動起附近的氣流,局地陡然卷起一陣強風,火借風勢,越燒越烈。眾人圍在四周,靜立無語。我凝視著火焰,仿佛看到周南的靈魂化作一股輕煙,借著熾熱的火焰飛向九天雲外,從此不再歸來。


    離開周家小區,與趙仙平分手。時間已經接近淩晨1點。步行迴家的路上,滿腦子裏還是周南死亡的疑問。這樣聞所未聞的事故讓周南碰到,本來就夠令人吃驚的,聽說那晚他的兒子險些喪生,我的心似乎更加難以平靜。


    周南之死,與我的遭遇有什麽關係嗎?為什麽這麽巧,周南家和我家幾乎同時發生這樣重大的意外?而且,事發當天晚上,我夢到自己乘坐電梯出了事故,竟與他的遭遇有些相似。難道我預見到他的不幸結局了嗎?


    我對秦天皓說的是實情,周南是印社的一名普通司機,與我沒有什麽私人來往。如果他的死亡與我的遭遇有某種神秘關聯的話,交集點究竟在哪裏呢?想起趙仙平說的因為買房子他的妻子與其父母發生矛盾,他自己設法籌到了首付款。印社生意一直不景氣,周南每月的收入不多,不知他從哪裏一下子籌到那筆錢。至少也得20萬吧。他好像也沒有向印社借錢。


    渾身包了一層汗堿兒,我又累又乏。迴到家,在浴室衝著淋浴,腦子則像翻騰的江水,不住地攪動這些怪事。猛然間,靈光一現,前年秋天發生的一件事情鑽進腦海,一瞬間,整個人仿佛突然失重下沉,如同困在失控的電梯裏一樣,心緊緊地糾結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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