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徐策瞠目結舌:“你,你……”


    “我何皎皎,想要跟著大叔,服侍大叔。”她跪在地上,堅定道:“大叔對我有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我喜歡大叔,愛慕大叔,自身又沒個依靠,求您能收留我。”


    所有人都眼角抽搐地看著她。


    何皎皎滿臉通紅。她手裏固執地捏著那根簪子,手心都被汗水打濕了。


    昨日發生的一切曆曆在目。她拿到這根簪子的時候,那一陣突如其來的頭暈目眩,她知道,那不是因為暈船。


    有很多零碎的片段,蜂擁而至擠進了她的腦子裏,在昏過去的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是不是想起了從前的事兒?可等一覺醒來,她終究是失望了,她依舊不知道自己是誰、家在何方、父母是何人。


    她唯一得到的一段記憶,是關於這根簪子的。


    她想起來,自己從前也有一根簪子,和這根簪子很相似,隻有著細微的不同。


    和簪子相連的記憶,是一個模糊不清的男人的身影,似乎……和眼前的徐大叔,有什麽關聯。


    她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她分明地知道,這個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當她站在船舷上,再次抬頭看著徐大叔遠去的背影時,心底有一個聲音瘋狂地呐喊起來。


    跟著他!


    跟著他!


    跟著他!


    “我要跟著你!”在徐策下馬的那一刻,何皎皎抱住了他的腿。


    徐策:……


    賀榮:……


    林知府:……


    “這,這……何小姐,這不太好吧!”賀榮連忙去拖她:“您看,您也是大家閨秀,怎麽能,怎麽能……而且您知道,我們大將軍有正頭娘子,您難道想做妾?”


    “做妾有何不可!而且就算不做妾,能服侍徐大叔我都願意!”何皎皎急促地喘息著。她知道,她說出來的話驚天動地,違背倫理道德,甚至會毀掉她的一生。但所有的危險,都抵不過心中的那個聲音。


    她再也不能讓這個男人從自己手裏溜掉了!


    “這一路上,大叔多次救我於水火,我對大叔,已經生了情愫。”她咬著牙道:“我什麽都不圖,大叔不需要給我家聘禮,不需要給我名分,讓我當個小丫頭,伺候大叔就行。而且我能感覺到,大叔也是喜歡我的,一路上大叔一直在盯著我瞧,時常和我說話!大叔,您難道不喜歡我嗎?”


    “啊咳咳……啊嗝!”賀榮這會兒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他瞧著何皎皎堅定的神色,再一點一點扭過頭去看徐策黑如鍋底的一張臉,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


    “大將軍,您這迴可是……這可不怪我,全怪您自個兒!”


    賀榮拍著大腿,笑得前俯後仰。


    他說呢,這小丫頭此前不還是一副矜持的模樣麽,怎麽今兒連臉都不要了!


    與其說是對徐策生了情愫,不如說是……接受了徐策的主動示好!


    怪就怪在徐策,明明隻是找個和夫人相似的安慰劑,三番五次去叨擾人家小姑娘,惹人誤解也在情理之中啊!而且……


    這會兒賀榮看向何皎皎的目光就複雜起來了。他懷疑,這小丫頭估摸是一開始就看中了徐策,看中他人高馬大身強力壯、看中他身家豐厚地位顯赫、看中他是個大將軍!徐策整日盯著人家,人家還故作膽怯,如今看著就是欲擒故縱啊!


    唉,多年行走在外,又都是在朝堂上混的,他賀榮見多了女人的把戲。


    “閉上你的嘴!”徐策惱羞成怒地瞪了一眼賀榮,這才一手將何皎皎扒拉開了,道:“我不能留你。”


    “徐大叔!”何皎皎急了:“我保證再也不給你添麻煩了!我有您給我的簪子,我能自保,而且我也能吃苦,我不用坐馬車!我會騎馬的!”


    說著,竟然“唿”地一下子翻身上了徐策的馬。


    “哎你個小丫頭片子,你你你……你給我下來!”徐策都看傻了眼,急道:“沒有你這麽死皮賴臉的!下來,那是我的馬!”


    “我偏不下來,我今兒跟定你了!”何皎皎脆生生道:“徐大叔,自從你將我救起,我和你一路同行兩日,同吃同睡,我的清白……已經交給你了。”


    徐策的腦子裏“轟”地一下子。


    又來了!當初小薛氏耍弄他的手段,又來了!


    “你想說什麽?”徐策的眸子陰沉沉地:“你的意思是,我碰過你?”


    何皎皎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


    “不不不,您是正人君子,從未冒犯我!”她慌忙道:“隻是,聖人有言,孤男寡女不能共處。我和你在一起走了兩日,傳出去,大家也不會認為我清白……總之我的名聲已經沒有了。”


    徐策皺起眉頭。


    這事兒隻要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會知道?除非是你自毀名聲啊!


    可是,這小丫頭的架勢,分明就是拿名聲威脅他……


    “大叔,求求你了,我一個弱女子,孤苦無依,我都把名聲交給你了!我……”


    徐策擺手打斷她。


    “什麽孤苦無依,你不是何家的女兒嗎?你有父母兄弟在,迴家就是!”


    何皎皎喉頭一梗。


    話說……她是真沒想好該怎麽迴通州城!


    一迴到通州,她不是何家女的事實就會曝光!她原本的計劃是,借著這群武士、或者是林大人的力量北上,等迴到京城後再想個法子逃脫,之後慢慢迴憶從前的事。她不能肯定自己是哪裏人,但她是京城口音,一定和京城有關。


    而這一路走下去至少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她若是中途能找迴記憶,那就什麽都解決了。


    正欲解釋,徐策竟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馬,淡淡道:“不過是一匹馬,送給她就是。咱們走。”


    說著調轉馬頭。


    何皎皎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怎麽辦,怎麽辦!


    該怎麽留住他!


    不行,不行,她必須跟著這個人,她再也不能讓這個人從自己眼前消失……怎麽辦……


    情急之下,何皎皎心底浮出了一個念頭。


    隻要能跟著這個人,她可以不擇手段吧?


    “徐,徐大叔!”何皎皎閉了閉眼睛,道:“我迴不了通州城了。我娘死了,我爹新娶了繼母,我是被家裏驅逐出去的。”


    哈?


    在場的男人們可沒有輕易相信她,大家都用一種或費解或驚訝的神色看著她。


    “徐大叔,我不該欺騙你,是我不對。但那個時候我落入拐子手裏,想要出逃,就隻能騙你。我不想迴通州城,也不想被拐子賣出去,我隻想找個容身之地。而且,徐大叔收留我,也不是沒有好處。”


    徐策輕哼了一聲。


    “有什麽好處?”他完全忽略了眼前少女那番“被繼母逐出家門”的賣慘演出,似乎隻聽見了最後一句話。


    何皎皎心裏一歎。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隻會對這句話感興趣!


    “關於您正在尋找的夫人。”她迴答道:“我知道夫人的下落。”


    “你說什麽?”徐策猛地跳下去,一手將她從馬背上揪了下來。


    何皎皎尖聲驚叫起來。她喉嚨本就帶傷,被人一揪衣領,簡直疼得兩眼發黑。


    在幾乎要被掐死之前,她驚恐道:“我真的知道,你看這個!”


    她從袖子裏掏出一隻拳頭大小的木雕。


    徐策怔怔瞧著。


    那是一隻正站在指頭上、展翅欲飛的小雀兒。看似簡單,但雀的羽毛、鳥喙、爪子等,無一不全,每一道紋路都栩栩如生、清晰深邃。雀的翅膀上沾著兩滴露水,圓滾滾地,竟有些晶瑩透明的意境了。


    “這是我此前跟著那拐子的時候,在路上看著好玩,買到的。”何皎皎抿著嘴唇道:“我知道徐大叔在找自己的夫人。賀大哥和我說過,你們的夫人是喬裝打扮逃出宮廷的,身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但是夫人會一門手藝,叫做木雕。賀大哥說,他們每到一處,除了四處打聽,還會專程去賣雜物的小攤前尋找,因為夫人若是還活著,為求生存她很可能要雕刻擺件換錢。”


    這話說罷,徐策喝道:“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們!”


    何皎皎又被嚇得滾出兩滴淚。


    “我,我之前,我之前也沒有留意,後來才想起來自己手裏有木雕……我不是故意的!”她哭著道。


    話說……


    她還真不是故意的。因為手裏的這玩意兒壓根不是她買的!


    這東西從她跟著拐子的時候,就存在了。


    那時候拐子把她身上值錢的東西全賣了,留下這個小雀兒——原本也是要被拿了賣的,隻是她醒過來後,對小雀很是喜愛,百般哀求留在身邊。


    她不知道,這玩意兒究竟原本就是自己的東西呢,還是在失憶之前從別處得到的。總之,她一直帶著。


    後來被徐策一眾救下後,賀榮和她走得近,一次閑聊時,她從賀榮手裏看見的數十張畫像。那上頭,有一張畫著一個容貌極美豔、穿著華冠麗服的女子,有的畫著釵環、珠寶、玉佩等物件,還有的畫著好幾個木雕擺件。她看見那些擺件的描摹之後,發現其中一件正是自己手裏的小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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