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說了幾句話,徐策換了衣裳出門,臨了囑咐傅錦儀晚膳預備些爽口的青菜。


    如此,傅家一日的所見所聞,傅錦儀連身邊幾個心腹的丫鬟都沒透露。


    傅德明的身子,單看外表是沒有任何異常的,不過是人昏昏沉沉地嗜睡,又長胖了很多。在徐策的刻意遮掩下,這風聲當真是一點兒都沒走漏。


    隻是傅錦儀這邊壓力就很大了。這件事一是牽扯了傅家,二是和徐玥相關,傅家是她娘家,徐玥是個養在閨中的貴女,她出手解決此事,可比徐策一個大男人方便地多。故而,這個艱巨的任務她無論如何都要接下來。


    “二妹妹自受傷後就不願出屋子了,我們今日就去瞧瞧她!”傅錦儀思量著,站起來道。


    邊上七夕不明所以,隻笑道:“您這是騰出手來準備再教訓她一迴了?”


    傅錦儀卻是沉了臉色,道:“我是有要緊的事找她!”


    ***


    事情並不會朝著傅錦儀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徐玥上一迴實在吃了個大虧,薛姨娘的上房鬧得疾風驟雨,可當傅錦儀當真送上門去“探望”時,徐家這群人竟然連門都沒敢讓她進。


    十幾個小丫鬟戰戰兢兢堵在門口,跪在地上朝她磕頭:“我們二小姐自那日挨了巴掌後就病得下不來床,一月也沒有見好,求大少奶奶迴去吧!”


    傅錦儀都氣笑了。


    感情這群蒼蠅們,到了現在才知道怕啊?


    “既如此,二妹妹好生養著吧。”傅錦儀說著吩咐身後的丫鬟們:“將送給二妹妹調養身子的藥材留下,咱們走。”


    徐玥閉門不見的態度,倒是讓傅錦儀又起一層疑心。按著徐玥從前的性子,再多的隱忍,心底裏都是不甘心的,今日如何又怕了?


    傅錦儀忍不住想起了傅德明的慘狀。


    徐玥是不是察覺了什麽?所以才開始小心謹慎起來?


    既然對方有所警惕,今日就不能硬闖了。


    傅錦儀心事重重地迴了明園。小丫頭們進來稟報,說是晚膳都齊備了,等著少奶奶用膳。而外頭的孫嫂子又來報,說大將軍剛傳了信迴來,今日不迴府了。


    傅錦儀隻好一個人享用起滿桌子的菜肴。那碗新鮮的蓮藕豬蹄湯隻覺著沒滋沒味地,默默地喝了好幾個小碗,外頭突然撞進來一個身強力壯的丫頭,急火火道:“大奶奶不好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這個丫鬟不是旁人,正是跟了傅錦儀三四年、如今都提成了大丫頭的柳兒。


    柳兒雖然腦子不好使,但論起忠心耿耿,傅錦儀反倒最看重她。


    “這是怎麽了?”柳兒是不會說謊的,傅錦儀一瞧她這樣,渾身的血都滾起來了——實在是這兩日她被那些事兒嚇成了驚弓之鳥,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傅家是不是真出事兒了?傅德明身上的毒,是不是又在別人身上發現了?


    但柳兒要說的可不是這個。她趴在地上,高聲道:“五姑奶奶出事了!五姑奶奶懷著八個月的身子,早產了,很是兇險!五姑奶奶的婆家何家還有傅家兩府,都實在沒法子了,隻好到徐家來求您!”


    ***


    傅錦儀很少出京城。


    但這一迴她不但倉促出京,還是選在黑燈瞎火的夜裏。傅萱儀的婆家何家在通州城,和京城不過一牆之隔——然而即便是鄰城,按著府台的條例,入夜之後京城就開始宵禁,進出城門是不允許的!


    這也就是傅錦儀身為徐策的正室,拿著手裏的權力行方便了。徐策是城防營的一把手,幾個守門的統領都是他的管轄。於是乎,在這夜黑風高之際,一群守門的武士們悄無聲地放走了傅錦儀的馬車。


    馬車一路飛奔,等到了通州城何家的府邸時,也是後半夜了。何家府門大開,傅錦儀的車隊裏陸陸續續下來一大票子的人——既有傅錦儀從宮裏拉出來的周禦醫、擅長婦科的江禦醫和貼身的醫女小蓉,又有傅家跟過來的趙姨娘和三太太等人。


    何家見這個陣仗,簡直要喜極而泣。


    何家的家主何通判領著全家老少,跪在地上恭迎傅錦儀這位郡主。


    傅錦儀隻急得火燒眉毛,命眾人前頭帶路。傅萱儀生產的暖閣裏頭一片血腥,傅錦儀一進門,端出了一品誥命夫人的架子將一屋子產婆丫鬟拎出來,一一喝問道:“是什麽時候發動的?”


    “昨天早上!原本好好的,不知何故在角門摔了一跤,就早產了!”給傅萱儀接生的產婆還是傅家帶過去的:“第一天夜裏的時候還沒生下來,大公子就著急了,打發人去了京城傅家。結果到了第二天上午,姑奶奶就見了紅,止不住。傅家也沒有法子,大公子無奈之下就貿然上了晉國公府的門!”


    從通州城走到京城,若不是自個兒這樣郡主加將軍夫人的身份,城門口排隊驗看就要耽擱不少時候。上午見了紅,傍晚能趕到徐家求助,已經是快馬加鞭。


    如此看來,何家至少沒有虧待傅萱儀。


    後宅出事,最怕有陰私、有小人作祟。若是沒有,那事情就好辦地多。


    傅錦儀定了定神,道:“我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如今也不是計較早產緣由的時候了,我再問你們,下紅如何就止不住了?紅參、蛤蜊粉還有益母草什麽的,都試過了嗎?”


    紅參也就罷了,蛤蜊粉的藥效霸道。傅錦儀這是怕何家太過小心不敢用重的藥。


    結果那產婆道:“都用了的!蛤蜊粉是有些效果,但……總歸是止不住!我們大奶奶身底下淋淋漓漓地,一會兒還不覺著多,可要命的是停不下來啊!”


    傅錦儀這才知道事態嚴重了。


    內室裏躺著的傅萱儀已經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傅錦儀撩開帳子看了一眼,心更沉入了穀底。


    不知該說傅萱儀是命好還是命不好。剛出嫁半個月就有了身子,臨盆的日子就在正月,傅錦儀都預備下了宮中禦製的賀禮。


    可沒想到這才十一月份就出事了。


    “幾位大人趕緊給瞧瞧。”傅錦儀將外頭等著的周禦醫和江禦醫等都請了進來,醫女小蓉上前掀了被褥,給傅萱儀查看。何家人起初還不知道來的是禦醫,直到聽傅錦儀口中尊稱他們,這才大驚失色。


    何家這樣的小戶人家,別說是宮中禦醫,就連通州知府等地方官都覺著是高攀不上的。何家的老夫人並幾位嬸娘長輩都戰戰兢兢地圍在廳堂裏,等著傅錦儀問話。


    周禦醫不擅長婦科,看了半晌,又急匆匆地邁步出來,朝外頭烏泱泱的一群人問道:“不知你們是想保大還是保小?”


    周禦醫說出這話,那就是隻能保一個了。


    他在宮中任職多年,問出這樣的問題還是頭一遭——因為在宮裏,永遠都不會保大人的。隻是如今床上的夫人是郡主的親姐姐,她腹中的胎兒隻是何家一介小戶人家的苗,孰輕孰重還難以分辨。


    這個問題顯然也把何家人問住了。


    何老太太先前沒料到會如此嚴重,她顫巍巍地探頭瞧一瞧床上的孫媳婦,又瞧了瞧等在外院裏的長孫和長子,一時老淚縱橫。


    若是尋常的人家,媳婦的出身不顯赫,大多是保小的。可現在……媳婦的妹妹是皇後娘娘親封的郡主、當朝一品鎮國大將軍的夫人!


    邊上跟著的女眷們都不敢說話。


    “當然是保大人。”傅錦儀幹幹脆脆地撂出一句話:“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傅錦儀其實很討厭拿權勢壓人。


    但在某些時候……權勢難道不就是拿來救命的嗎?


    有了拍板的人,兩位禦醫和幾個產婆都鬆了一口氣——行醫救人,最怕的就是病人家屬貪心不足,什麽都要保,什麽都舍不得,整到最後才是神仙都沒得救。


    傅錦儀一錘定音,何老太太更不敢說話了。周禦醫飛快地開了方子,吩咐同行的三個醫女去熬藥。隻是這時候,那位江禦醫突然說道:“先等一等。我看,不如先試試用老參湯吊著命,再請醫女強把胎兒推下來。若是不成了,去子留母也不遲。”


    江禦醫是宮裏專門看婦科的,術業有專攻,他的話比周禦醫的分量更重。


    宮闈內廷裏,婦科國手往往是最受人推崇的——因為價值實在太大了。傅錦儀能請動他,還是因為徐策曾對他的家人有過一次救命之恩,這一迴就是來還人情的。


    而強用推拿把胎兒揉下來,是宮裏醫女才會的絕技,民間少有人會;這幾位醫女並後來的小蓉,都是學過的。


    何家人聽著眼睛都亮了,何老太太拚命抹眼淚,道:“若是能成,那就是大人們對我家的大恩了!這畢竟是我家長孫的頭一個孩子……”


    傅錦儀來不及猶豫,忙請了幾位醫女進去。小蓉先爬上床榻,傅錦儀囑咐道:“能揉就試一試,若是兇險就別勉強!五姐姐的性命要緊!”


    床上的傅萱儀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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