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錦儀眨巴著眼睛。


    “錦儀,你說得對,也不全對。我迎娶花朝不單是因為李氏……”徐策朝她道:“我是為了你。”


    傅錦儀臉上的神色更震驚了。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子:“這是怎麽說?”


    “花朝的身份其實從未改變,她永遠都是保護你的人。”徐策垂眸道:“在這個徐家,也隻有花朝有能力保護你,換了任何人,都做不到。有花朝做我的妾室,無論李氏和徐子謙想要塞多少美人進來,她們都過不了花朝這一關。”


    傅錦儀聽傻了。


    “你的意思,是要把花朝當成我的……”


    擋箭牌!


    “還有什麽人比她更合適?”徐策冷笑:“李氏挖空了心思想用美人計來對付我,你就瞧著吧,凡是膽敢進明園的女人,花朝能把她渾身的骨頭都拆散!”


    傅錦儀聽得一哆嗦。


    這話可真沒誇大其詞!


    “徐策,你,你安排這些都是為了我?”她吞吞吐吐道:“你這麽做,我才覺得愧疚,我總是拖累你……”


    徐策擺手止住了她。


    “你已經是我嫡妻,何須說這些見外的話?”他平靜道。


    傅錦儀低著頭說不出話了。


    她心裏慚愧起來——在芙蕖園裏的時候,她居然還懷疑過徐策納妾的目的!


    半晌,一個小丫鬟戰戰兢兢地蹭進來道:“大將軍,花姨娘換好了衣裳,正在偏房裏等候。花姨娘說,若是敬茶就快一些……”


    傅錦儀瞧這小丫頭惶恐的模樣,就知道花朝沒給她好臉色。


    “知道了,那就依著她的意思,讓她現在就預備茶水吧。”徐策說著還忍不住再次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傅錦儀看著眼角直抽,道:“你的鼻子還好吧?你看這事兒辦得,你的安排是不錯,可人家花朝不願意啊!你,你要不再想想?如今又沒入洞房,還來得及……”


    入洞房?


    徐策聽了差點跳起來。


    “別提這事兒!你是想讓我被打死嗎!”他如一隻炸了毛的貓:“你不知道,花朝名義上是我的親兵,也是城防營的從五品校尉,可她……她其實並不是我的下屬。我也根本就沒有管束她的資格。她性子高傲,誰都惹不起,真惹毛了她是不會給我留麵子的……”


    啥?


    “花朝不是跟了你十年嗎?”傅錦儀奇了:“她是你的心腹,你當年一手提攜了她和賀榮兩人,她對你自然忠心耿耿!”


    徐策的臉色尷尬起來。


    “這個……隻是麵上的說法。”他一手撫上前額:“今日既然要將她納為妾室,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再隱瞞你了。花朝的真實身份,並不隻是一個從五品的校尉,她是定陶侯的女兒……”


    這迴輪到傅錦儀跳起來了。


    “什麽?定陶侯?花朝是這樣的出身?”她瞪大眼睛道:“定陶侯,那可是……”


    “對,就是定陶侯,當今和敬公主的駙馬爺。”徐策歎氣道:“花朝是定陶侯的庶出長女。當年和敬公主下嫁時,定陶侯早已娶妻,因和敬公主非他不嫁,皇後娘娘不得不使了法子……定陶侯的原配悄無聲息地病死了,留下一個幼女。後來公主駕臨,定陶侯族譜裏的原配被貶為妾室,花朝也成為庶出。上頭有和敬公主壓著,花朝自然也沒什麽好日子過,而隨著定陶侯英年早逝,她在侯府更是沒了容身之地,被和敬公主趕出府門。”


    “她的經曆和我相仿,隻是我倒有些羨慕她,至少她的父親是真心疼愛她的。定陶侯曾對林家有過救命之恩,為了給她謀一個出路,在臨終之前將她托孤給林家……我舅舅便認了花朝做幹女兒,想要將她帶迴林家教養。隻是當我舅舅問她想要個什麽前途時,她竟然說要從軍。”


    “花朝的意思是,女子想要做官,立軍功是唯一的出路。她的生母被有權有勢的和敬公主害死,連身後名分都被奪走,她便希望自己能夠憑著真本事立起來,而不是依附男人。她那時年紀雖小,心誌倒堅定,我舅舅拗不過她,隻好將她送進淮南軍營。”


    徐策說著,一攤手道:“你看,她乃是名門望族的貴女出身。她多年追隨我,甚至這一迴答應了給我做妾的要求,不過是為了報林家的恩。”


    傅錦儀渾身僵硬地坐著。


    她從前就知道花朝並非奴仆。但她萬萬沒想到,花朝會有這麽顯赫的出身。


    定陶侯的親生女兒,大儒林家的養女……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傅錦儀驚恐地看著徐策:“花朝既是這樣的身份,你怎麽敢讓她做妾?!我看你還是趕緊去一趟京兆尹,把文書收迴來啊!”


    徐策眉頭一挑,低頭道:“這倒是不必了,我自然不敢真的讓她做妾。你知道的,她的本名不叫花朝。為了逃過和敬公主的追殺,她改了名字,連麵貌都改了……她是學暗器的,精通易容術。”


    傅錦儀恍然大悟。


    額,說的也是。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定陶侯是姓席的。


    從當年花朝進淮南兵營的時候,就偽造了自己的身份!否則和敬公主不會放過她!


    不過易容術這個名詞還是讓她大吃一驚。從前她隻知道花朝武藝高強,卻沒想到連易容術這樣近乎於妖孽的功夫她都懂得……也不知她還有多少令人震驚的本領是自己不知道的!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了,日後花朝是妾室,你是她的主母,你可千萬別冒犯她!”徐策苦口婆心地叮囑道:“我是絕不敢碰她一丁點的,你,你也小心著點……”


    傅錦儀忙不迭地點頭,順便擦了擦自己腦門上的汗。


    而就在這時候,外頭簾子一挑,花朝被兩個丫鬟伺候著進來了。


    她的確換了一身衣裳,不過這衣裳的顏色才叫人傻眼。原本穿的是喜慶的桃紅色,好歹是個新婚的樣子;這迴倒好,換成了一身豆青色的長袖襦裙!


    在滿屋子的紅燈籠和燭火的光暈下,一抹亮眼的青色就這麽飛了進來。


    這是多麽詭異的氣氛!傅錦儀簡直想捂眼睛!


    花朝倒是渾然不覺。她手上端著一盞清澈的茶水,步履平穩而迅速。不過一晃眼的功夫,她就站在了傅錦儀跟前,撲通跪下。


    她這一跪,傅錦儀腿一軟差點跟著跪了,還是徐策按住了她。


    “請大少奶奶用茶。”花朝說道。


    傅錦儀抖著手接過茶,急急喝了一口,連忙道:“快起來,快起來!”


    笑話!這個時候,傅錦儀都開始後悔自己從前對待花朝的態度了!她從前以為花朝隻是自己丈夫的下屬,花朝服侍自己也是天經地義。可沒想到……


    她沒有資格讓花朝服侍!


    真正論起來,花朝身為侯府長女、林家養女的身份,比她一個傅家幼女的出身還要高。


    而花朝自跟了她之後,多次對她有救命之恩,她於情於理都不能在花朝跟前托大!


    花朝輕巧起身,手裏的茶碗飛一般地扔在了身後丫鬟手裏,道:“既然敬了茶,奴婢就告退了。您二位都知道奴婢很不耐煩這樣繁瑣的禮數。”


    說完就要走。


    傅錦儀哪裏敢留,連忙吩咐丫鬟們妥帖伺候著。然而身邊的徐策卻在這時開了口。


    “花朝,你等等!”徐策站起來道。


    傅錦儀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


    徐策他說什麽?要花朝留下來?留下來幹嘛?


    難道是要做戲做全入一下洞房?花朝已經敬了茶,這會兒再留下,隻能是入洞房了……我的天啊徐策你的膽兒真肥,方才被打得還不夠慘嗎?


    就算隻是做戲給李氏瞧,可傅錦儀能肯定,若是徐策膽敢提起這三個字,保證能被打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


    果不其然,花朝緩慢地轉過身,用一種陌生的目光看著後頭的夫妻二人。


    “花朝,你誤會了,我沒有那個心思……”徐策慌忙解釋:“不過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幫個忙如何?你快看,外頭有人來了,是妾室薛氏過來了……”


    薛氏?


    花朝和傅錦儀都疑惑地朝外看去。


    果然,垂花門外,十幾個丫鬟正簇擁著一個身形窈窕的美人漸漸走近。


    “給大將軍請安,給少奶奶請安。”薛巧慧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跪著道:“奴婢是特意前來拜謝少奶奶的。少奶奶仁厚,讓奴婢從清袖閣搬出來了,奴婢感恩戴德。”


    說著又給傅錦儀磕頭。


    傅錦儀在從芙蕖園迴來的時候,就下令讓薛巧慧搬出清袖閣,住進了離正房不遠的一處小院——很巧,這院子也是給新姨娘花朝預備的。


    高門大戶裏縱然家財萬貫,按著規矩妾室卻不能獨居一個院子,都是要合住的。


    傅錦儀就這麽把花朝和小薛氏湊在一塊兒了。


    花朝一整日忙著梳洗打扮行禮敬茶,還沒真正住下。小薛姨娘也沒和花朝打過照麵。


    此時的小薛姨娘,正穿著一件櫻紫色的撒花遍地百褶裙,麵若桃花,眉眼婉轉生情。她一隻手臂還裹著厚重的夾板,跪著的時候虛弱地靠在身側丫鬟身上,望之楚楚可憐。


    “小薛姨娘受了傷,還巴巴地過來請安,真讓人吃驚。”傅錦儀看著她,麵上都快憋不住笑了。


    她知道,薛巧慧是為了花朝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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