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天已經將韋叔打發走了,但蘇淺還是有在之後的幾天外出做任務的時候有遠遠的看見他。揣著手站在陰暗的廊下盯著蘇淺,皮膚已經鬆弛下垂的臉上看不太清楚神色,但總給蘇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蘇淺每次見到都會繞著他走,可即便走遠了已經看不清他的模樣也依舊舉得他似乎在獰笑一般。


    而且她總覺得對方對她有所圖謀,也許就像那天韋叔對自家鏟屎官說的一樣,韋叔想要抓住自己,然後的利用自己對皇帝做點什麽也說不定。好在她還有係統,有那麽兩次蘇淺沒有察覺的時候,都是係統突然開口她才知道韋叔已經在距離自己較近的位置,明顯就是衝著她來的。


    最後還是靠著係統才險險避開。不過也因為這樣,蘇淺決定在那什麽勞子的業國離開皇城,讓韋叔打消這個念頭之前,她是不會再輕易出禦貓殿了。……即便出去也要各種留意。


    哎……果然無論是在任何朝代、任何時空,都有這種類似反清複明的人兒呢~


    反正接近年關,壓歲錢也給禦貓殿的眾人提前發了,這天氣也越發的冷了起來,除了除夕夜那晚的吃食有點盼頭外,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了。然而就在蘇淺覺得自己隻需要卷成個大團子好好的圈兒到來年就可以了的時候。


    卻在某天晚上已經睡著了的情況下,聽到了殿外的騷動和人聲。


    在貓窩裏依舊圈兒成個貓圈兒的布偶貓頭上的耳朵抖動了片刻,卻依舊連動都懶得動一下,直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傳來,夾雜著微冷的風。聽見進來的腳步聲中有一個是自己特別熟悉的,才從埋臉的狀態下微微露出來,朝貓窩外看去。


    進來的除了有鏟屎官外,還有另外兩個不認識麵向比較熟悉的小內侍。年紀比自家鏟屎官大一些,表現得也和他挺熟練的。蘇淺再一想,才想起來應該是皇帝身邊的跑腿小黃門。其中一個似乎……還是黃總管的小徒弟?


    “皇上這種場合叫把貓主子抱過去?”宋小內侍問身邊相熟的同伴,同時也看見原本已經睡著了的布偶貓在看見自己後微微撐了起來,尾巴甩動了一下算是在給自己打招唿。


    “皇上的旨意還有假?”其中一個內侍開口,朝蘇淺笑咪咪的,但卻是對身邊的宋小內侍開口。“趕緊的吧,殿上還等著的呢。貓主子~咱們帶你出去玩兒哦~?”


    “……”你當我才三歲嗎?蘇淺高貴冷豔的盯著那一副和奶娃娃說話強調的內侍半響後,朝拿起了自己的小披風就準備給自己係上的鏟屎官軟綿綿‘喵~’了一聲,其態度完全和剛才不同,看得那內侍嘖嘖。


    “果然有奶就是娘啊這。”隨即抬頭看向宋小內侍,“這貓主子到了殿上……不會突然發瘋吧?今天在殿上的可都是皇族宗親、文武百官,即便是那業國現在也是客的身份,這到時候……”其實他擔心的也不無道理,想當年,皇帝身邊那禦貓最出名的,可是就是那火爆脾氣了。


    到時候要真在殿上撓了誰,最後倒黴的還不是他們這些奴才?


    宋小內侍沒說話,他正微垂了眼將蘇淺抱好,並細心的用自己進來的時候就沒脫掉的披風遮蓋嚴實,確實布偶貓不會被這寒風給吹到後才抬眼看向麵前兩人,淺笑卻帶著疏離來。“放心吧,要是以前我們還得擔心,但這半年以來你見它撓過誰?”


    這樣一想也是。像是為了印證自家鏟屎官的說詞是正確的一般,原本已經被好好藏在披風下的布偶貓硬是用頭從披風裏鑽了出來,露著小腦袋微微偏頭,睜著自帶眼線的貓眼一臉無辜的看著剛剛開口的內侍,似乎在說‘朕現在炒雞可愛炒雞乖巧的哦~~~’一般。


    “呃!似乎是這樣。”被突然萌了一臉血的兩名內侍,看著還在微微偏頭散發‘布林布林’萌係光束的布偶貓,愣愣的點了點頭。


    一言不合就開萌的狀態也是讓身為鏟屎官的宋小內侍頗為無語,無奈的笑著低頭衝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說了一句‘還不進去?’後,才微收斂了眼裏的笑意和溫度,依舊帶著同樣弧度的笑看著麵前的兩人。“走吧?千萬比讓殿上等著急了才好。”


    “哦哦,你說得對,趕緊走。”兩人迴神,先將自己的披風帽子戴好後,才幫助雙手都在披風下抱著蘇淺,暫時空不出手來帶帽子的宋小內侍帶上。


    即便因為被人突然近身有些抗拒,但少年依舊沒絲毫的情緒泄漏在表麵上,甚至配合的微微低頭方便比自己矮的昔日同伴幫自己把帽子戴上,並輕聲“謝謝。”


    一行出了禦貓殿門,除了三人外還有另外兩名禦貓殿的宮人隨行。


    在這宮闈內,是絕對不允許內侍或者宮人單獨外出的,一旦被侍衛或者審刑司的太監發現,統統會被抓起來。當然,沒被發現自然另說。


    而就在一行五人在又開始慢慢下雪的夜色中前行時,距離不遠處,外麵站著大內侍衛、內侍和宮人的地方,大門緊閉的殿內卻傳來溫暖舒適的溫度,還伴隨著悅耳的絲竹之聲。似乎外麵的唿嘯北風和夜晚再次降雪的寒冷和殿內完全就是兩個世界一般。


    站在寒風冷夜中瑟瑟發抖的內侍從一直望著殿前宮道中,羨慕的迴望殿內,豎耳聽著從裏麵依稀傳來的,半隱在悅耳樂器下的歡笑和交談聲。然而裏麵是他這種不全之人永遠都到不了的地方。


    所以他很快就收迴了眼,抑製住心中膨脹的那些永遠都不可實現的幻想。有些東西既然知道永遠都得不到,那麽從一開始就不要去動那根幻想的念頭最好,因為那不僅僅是會徒增煩惱,也會醞釀成要了自己性命的禍端。


    所以,不要去妄想,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等再爬得高點兒的時候,給自己找個幹兒子,這樣即便年老在這宮闈中死去,至少還有那麽一個人會在清明時節記得給自己燒點兒紙錢。


    正微微走神呢,突然就意有多動的抬頭,一眼就看見了從雪中逐漸走進的一行人,前麵開路的打著屬於皇帝召見的禦燈,讓一路所見的人都得退避開去,別擋了皇帝召見對象的路。耽誤了急事說不定你就是那個倒黴蛋。


    明黃色的宮燈逐漸走進,照亮了前路的同時也因為白雪的反射讓走在兩名內侍中間的少年,披風帽子下的眉眼更加如玉溫澤,甚至帶著某種威壓和肅穆來。


    宋小內侍唿出一口氣,白霧嫋嫋而出,在發現盯著自己的內侍正微微發呆後,忍不住皺了皺眉,好在跟在兩邊的內侍同樣發現了他的發呆。急忙開口提醒。“還不快帶路?在幹嘛呢?”


    一路從禦貓殿過來,即便路程並不是特別遠但在這種天氣下也好不到哪兒去,加上突然又開始降雪,伴著寒風吹在臉上,真是分分鍾覺得臉已經凍掉了。


    而且他們還得打著燈籠,不像宋小內侍可以把手借著抱貓主子的舉動,藏在披風下,現在真是腳冷手麻,渾身都哆嗦。


    偏偏這種情況下麵前的人居然還傻站著,這不是急死個人嘛。


    “哦哦。”聽了這話後那等在外麵負責通傳的內侍才帶著他們疾步前往偏殿的位置,那裏有內侍守著,有一扇暗門可直接前往皇帝的禦座,不過到了偏殿也需要再等通傳,但至少幾人不用站在冷風寒夜中等,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然而殿內其實並不像剛才那內侍想的那般和諧和氣氛通洽。


    皇帝坐於上位,閑適依靠在那兒看似是在專注的欣賞歌舞,手指也在腿上跟著節拍敲打,大殿上也沒有斷過熱鬧的氣氛,大家都時不時的敬酒對方,帶笑輕談的情景,好一派其樂融融。


    不過這隻是表麵罷了,就在剛剛業國的某將領在敬酒的時候才‘魯莽’的和他的大臣們辯駁了幾句,但皇帝微惱的是業國的態度。


    那將領敢在這大殿之上叫囂,卻又在幼王的輕嗬中沒有一句二話的退下,並立刻聽從業國幼王的吩咐馬上他、還有他的大臣道歉。甚至自己也專門站了起來告罪。


    可這恰好就是他惱怒的重點。


    一個才十一歲的孩子的話,居然比自己在場的威信更高?這些做法說不是故意的……他一點都不信。


    哼,明明已經戰敗,卻還想擁有尊嚴和在上國麵前表現出自己的不屈……皇帝的手指微微頓了一下,又重新敲打起來,神色從頭到尾就沒有變過,依舊從容淡定。隻是微斂的眼讓下首的人一點都看不清所思所想。


    這業國……看樣子還是得重新考量了。


    皇帝想著。


    “皇上。”黃總管揮退剛剛悄悄上前的內侍後,上前一步輕聲,在皇帝微微側首示意在聽後才繼續開口。“貓主子在偏殿了,奴才去抱進來?”


    皇帝先點點頭,但又隨即轉了念頭叫住黃總管。想了想後吩咐,“……讓禦貓殿的管事抱進來吧。”


    一道微亮的光極快的從黃總管眼眸中閃過,同時身形一頓,隻這一點點停頓馬上就被皇帝察覺到,不僅多迴身一些看向侍奉自己多年的老人,神色淡淡像是朋友間的交談一般,“怎麽?”、


    “……讓一從七品內侍上殿,這……”宋小內侍,到現在也隻是一個小小的從七品內侍而已,而且還是因為成為了禦貓殿的管事才有的品階。


    “無妨。”皇帝微微一笑。看著下首對身邊的黃總管說。“這殿上陌生的人太多了,多幾個淺淺熟悉的人免得它鬧騰起來沒人管。”


    “是。”即便心中再怎麽猶豫,但黃總管表麵上依舊恍然的笑著退下了。


    後宮嬪妃是沒這個資格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的,唯一能夠出現在這裏的女性也就隻有皇後而已,不過大周後位已經空懸多年,即便是身為寵妃的麗妃也並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裏,所以上位隻有皇帝一人的位置,之後才是太子、三皇子、五皇子和九皇子,以及其他皇室宗親的案桌,再下去才是朝中重臣,和業國使團分右、左而坐。


    不過五皇子因為前幾天感染了風寒,所以皇帝特免了他的出席,畢竟這個兒子從出生開始就經曆了很多,皇帝雖也因為他體弱而平日裏多了幾分照顧和關切,但卻並不怎麽召見他。因為每次召見……似乎就可以想起一些他出生時的傷心事。


    雖然眾人都看似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和同僚的交談,或者歌舞的欣賞中,但其實誰沒有在暗地裏留意上位呢?所以從剛剛有小內侍從偏殿小門出現對皇帝身後的黃總管低聲,然後黃總管又對皇帝說了什麽得到了微微點頭後,眾人就在揣測會是什麽事情。


    直到看見一內侍跟在黃總管身後,躬身低頭像是抱著什麽近了禦前,才有一些人猜出了點什麽。而九皇子和坐在大殿上的周大人更是亮了雙眼,從那小內侍出來後就一直眼巴巴的跟著。


    九皇子還好,因為年幼所以即便同樣引人側目卻沒周大人來得醒目。


    那是誰啊?那是私底下被送了個‘鐵麵閻王’的男人,平日裏看人的表情除了麵無表情就是麵無表情。


    哦,還是會偶爾露出其他表情的,辟如說剛剛才看業國那名‘莽撞’的將領時,一副‘要不是這裏是禦前,你已經死了造不造?’,看過去的眼神都是‘你已經死了’的麵無表情架勢。


    硬是把人家原本還一副‘勞資特牛逼’的架勢給盯得都忍不住微微縮著肩膀了,才勉強移開眼。甚至在移開的時候還一臉的頗為遺憾,恰好看見嚴大人正虛指著他,笑意盈盈的伸手空點。頗有一種‘又調皮’的意味在裏麵。


    周大人?周大人隻是依舊板著一張麵無表情的麵癱臉朝嚴老大人舉杯,算是迴敬。


    可就是這樣一人,現在卻露出了類似看見了絕世美女般的神情,一點都不避諱的直直望著禦座,甚至帶著一點……可憐巴巴的意味?還別說,周大人現在的表情和九皇子還真是頗為相似。


    恰好此刻歌舞已經到了尾聲,絲悅聲緩緩停止演奏,在舞者們退下的時候,眾人的目光都忍不住聚集在了上位。


    而黃總管剛好從小內侍的懷裏接過那一團毛茸茸,恭敬的遞給皇帝,隨即眾臣們就看見了皇帝對那團毛團子的各種溫聲小意。“淺淺?淺淺啊~起來嘍~快看看這是哪裏?”


    突然從毛團子裏冒出來的毛茸茸耳朵抖動了幾下,終於帶著心不甘情不願的意味從毛團子的形象中脫離,扒拉著皇帝的龍袍伸了個懶腰後,終於搖晃著蓬鬆的貓尾巴慢吞吞迴眸。


    圓溜溜的貓眼在看了看周圍後,慢吞吞的‘喵~’了一聲。


    ——都平身吧,眾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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