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慕華先是吃了一驚,隨即鎮定下來。


    呂芳圓盯了他十幾秒鍾,忽然噗的笑了,“小兔崽子,你怎麽不怕啊?”


    “我怎麽不怕?我很怕,不過芳芳姐來抓我,我怎麽也不能害你完不成任務啊?要抓你就抓吧。”郭慕華在姐姐呂芳圓麵前,沒有麵對妹妹呂思圓時的拘謹,居然也能開點小玩笑。


    “嗬嗬,小子的嘴還挺甜,說!是不是你已經看出姐在嚇唬你?”


    “嗬嗬,真沒看出。姐,你要抓我去那一間監獄啊?”郭慕華裝出茫然的樣子。


    “人間煉獄!”呂芳圓齜牙咧嘴的說:“知道嗎?你已經被本市的‘少防中心’列為重點預防對象了!”


    郭慕華眨眨眼睛,問:“什麽是少防中心啊?”


    “就是預防青少年犯罪中心,你姐姐我呢,就是這中心的一員。”


    “你不刑警隊的嗎?”


    “是啊,但姐同時也兼著少防中心的差事,你明白了嗎?”


    “哦--”郭慕華是懂非懂的點頭:“那姐姐你要怎麽預防我啊?”


    呂芳圓的臉色嚴肅起來,不跟他瞎扯了,“我問你,昨天你是不是帶人去職中打架了啊?”


    “嗯。”


    “你們不但打了職中的學生,砸壞了宿舍的玻璃和門窗,甚至還恫嚇老師,有沒有啊?”


    “嗯,有。”郭慕華不否認。


    “還敢說有!你比張偉強還牛逼啊!”呂芳圓瞪著美目:“你知不知道這事很嚴重?”


    “不知道。”


    呂芳圓盯著他,三十秒鍾後噗的又笑了,“你小子算是走運,撞到了我手裏,要是換了別人,非告訴你們校長讓他開除了你不可。”


    郭慕華也笑了。“芳芳姐,你不要嚇唬我好不好?你知道,我最怕你嚇了。”


    “嗬嗬,怕你還胡來。”呂芳圓笑了一下,又嚴肅的說:“郭慕華,我代表少防中心警告你,這一次先記下,如果還有下一次,一定不饒你,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嗬嗬,這才是姐姐的好弟弟。”呂芳圓忽然又歎了一口氣,“姐姐喜歡能打架的男孩子,可是,事情都有個度數,過了頭就不好了。為了彌補你的錯誤,姐姐決定,由你請客,請我和呂思圓到宴賓樓大吃一頓!”


    郭慕華愕然:“啊?”


    “怎麽?你不願意?”呂芳圓瞪起了眼睛。


    “嗯……宴賓樓我請不起,拉麵館怎麽樣啊?”郭慕華現在雖然有錢,但那些錢是活動經費,他自己是一分也不動的。


    “什麽?你請我們兩個大美女到拉麵館吃兩塊錢的拉麵?你有沒有搞錯?!”呂芳圓撅起了嘴,雖然她比郭慕華大四五歲,正是搞對象準備結婚的年齡,可性子卻不大。她是一個長不大的少女。


    “那……”郭慕華摸著鼻子想了一會,咬牙說:“那就城南的自助餐,這迴行了吧?”


    “不行。十五塊錢的自助餐姐在食堂吃膩了,姐就要吃宴賓樓,你就是賣身也要把錢給姐湊夠!”


    “我賣身?……誰要啊?……”郭慕華苦笑。


    郭慕華正苦惱的時候,一個電話幫他解脫了。


    呂芳圓從精致的挎包裏取出那隻名牌手機,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趕緊接了,“喂,我是呂芳圓,嗯,嗯,是,是,我馬上就到。”臉色嚴肅了,掛斷手機,說:“我送你迴學校。”


    “怎麽?有案子?”從呂芳圓的表情中郭慕華意識到出大案子了,出於敏感,他問了一句。


    呂芳圓一邊開車一邊點頭:“嗯,張偉強和唐老板在煤礦上動槍了!”美目看著前方,再不說話了。郭慕華本來還想詢問誰是唐老板,但想了想,不問了。呂芳圓把郭慕華送迴一中的校門口後,立刻調轉車頭,風一樣的駛走了。


    郭慕華跑迴學校,招集弟兄們,看有誰知道唐老板的底細,和張偉強有什麽恩怨?因為正是吃晚飯的時候,所以住校的兄弟們都捧著飯盆,在食堂外蹲成一溜,一邊吃飯一邊小聲的談論。


    人多知道的多,真有弟兄知道唐老板的底細。


    唐老板是一個外鄉人,幾年前來到本市承包煤礦,剛開始時人生地不熟,常常被黑道白道的人勒索,後來漸漸處熟了,和張偉強搭上了關係,靠著張偉強的保護,煤礦生意越做越好,當然,張偉強不是白幫他的,為了維持和張偉強的關係,唐老板每年都要拿出大筆的金錢,孝敬張偉強,這還不算張偉強在煤礦上的幹股。這還算了,關鍵是張偉強經常會幹預煤礦的正常經營活動,今天安排一個礦長,明天安插一個工頭,偏偏這些人都是不能幹事的,唐老板非常苦惱,而張偉強一個人還算了,他手下的小弟們也都在唐老板的煤礦裏沾光揩油,唐老板忍氣吞聲,一直都忍著。


    但今天年初的時候,情況好像有了點改變。


    一來是多年經營,唐老板在本地的根基漸漸紮實了,二來他的白道關係網已經編織到了省裏,他覺得是是擺脫張偉強束縛的時候了,第三,也是很重要的一點,唐老板拉攏到了一批東北來的打手,這些人心狠手辣,完全可以和張偉強對著幹了。


    不過在過完年的三四個月裏,唐老板還是和張偉強維持著友好的關係,他在等一個好借口。終於,一個多月前,他等待的火苗終於降臨。張偉強手下一個叫“許**”的混混到唐老板的礦上拉煤,他手裏拿的是一張兩噸的煤條,那是唐老板過年前開給張偉強讓他給手下兄弟們分發的。


    當時兩噸煤的價格也就是一千塊錢,實在算不了什麽,但就是這兩噸煤引發了兩方人的戰爭。


    許**的條子雖然隻有兩噸,但他的車上卻足足拉了三噸多,出礦過泵的時候,泵房的欄杆忽然放,不然不能放行。


    許**大怒。


    這種開一噸拉兩噸的事情並不稀奇,尤其是張偉強手下的混混,基本是車能裝多少,他們就拉多少,從來也沒有裝多了往下卸的時候,泵房的人一看是張偉強手下的混混,從來不敢多嘴。


    但今天邪門了。許**認為對方故意在挑釁他。


    “**的,爺爺我就拉三噸了!你要怎麽滴?”許**跳下車,推開泵房的人,自己摁動電鈕,要拉起欄杆放行。


    忽然泵房裏衝出了兩個漢子,手裏拎著砍刀,許**看事情不對,撒腿就跑,但沒跑幾步就被追上了一陣的亂刀……許**不是對手,全身被砍了十幾刀,血肉模糊的送到了醫院。經過搶救總算是撿迴了一條命。消息傳出來,張偉強手下的兄弟都是憤怒。


    許**直接跟著的大哥叫張彪。


    當天下午,張彪就帶著十幾個兄弟拎著砍刀到礦上興師問罪,叫囂著要找出動手的那兩個小子而後亂刀砍死。他們衝到礦上的時候,泵房裏的人都嚇跑了,他們搗爛了泵房的玻璃,掀翻了桌子,拎著刀接著向辦公室衝。


    但還沒有衝到辦公室,在泵房前的小廣場,就和忽然衝出來的一群漢子相遇了,這群漢子穿著礦上的工服,手裏拎著清一色的砍刀,二話不說,朝著張彪等人就是亂砍。


    雙方戰在一起。


    據說戰況完全是一邊倒,張彪等人氣勢雖雄,但戰鬥力遠不能和對方相比,稍一接觸立刻就是大敗,去了十幾個人,能站著離開煤礦的一個也沒有,輕傷三個,重傷十幾個,全部是被救護車拉下來的。


    事情一開始張偉強就知情,當張彪等人到礦上去鬧的時候,他也沒有阻止,在他看來,適當的敲打一下唐老板,讓他知道點厲害對以後的合作是有好處的,所以他假裝不知道,但接下來的事情,讓張偉強沒有料到,手下的兄弟居然被砍成了這樣。雖然張彪不是張偉強手下的悍將,但也絕對不是白給的,對方的人員肯定不是普通的礦工。


    張偉強意識到事情可能有變化了,而當唐老板始終沒有上門道歉,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的時候,張偉強徹底明白:唐老板是想要踢了自己,單幹了。


    張偉強在三分鍾裏連打三個電話,用最快的速度進行了布置。他覺得必須立即給唐老板一個重大的教訓,不然對方真要翻了天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和準備,張偉強基本摸清了唐老板的底細,知道對方依仗的是東北來的一幫打手,隻要滅了這幫打手,唐老板自然就乖了。於是,今天中午,經過一番布置之後,由沈進國親自帶隊,浩浩蕩蕩的一百多個兄弟,乘坐了幾十輛的汽車,從市區直殺礦區。


    他們到了礦區時,發現門衛室和泵房室空無一人,礦區的大門大開,向裏麵看,也看不見一個人,用耳聽也聽不到任何的動靜。整個礦區好像已經停止生產是一座空城了,有風吹過,地上黑色的煤灰滾來滾去。


    沈進國站在礦區的門口,有點不詳的預感。


    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後退的可能。


    一百多個兄弟拎著砍刀衝進了礦區。


    還是沒有人。


    當即將要衝到辦公區的時候,忽然砰的一聲響,旁邊的挖掘機的後麵冒出了硝煙,緊接著,又是密集的連續十幾聲的槍響,分別從四麵八方不同的地方打了出來,雖然隻是土製的沙噴子和雙管獵槍,但近距離的擊發,威力仍然強大,更強大的是槍聲的威懾力,跟隨在沈進國身後的一百多個兄弟一下倒下十幾個,剩下的全部慌了神。


    這顯然是一個精心布置好的陷阱,當沈進國帶著手下的兄弟衝進礦區時,他們躲了起來,但當沈進國他們經過這一片的空曠地的時候,埋伏在四周的槍手忽然開槍,一下就造成了重大傷亡。


    事後知道,這一輪的冷槍當場打死了一個人。


    沈進國在第一時間就倒了下去,不過不是中槍,而是他預感到了危險的臨近,在最緊要的關頭倒下,躲過了一輪冷槍。槍聲響過後,他手下的弟兄已經有人掉頭往迴跑了。混混畢竟是混混,不是軍隊,在情況不明又麵臨可能的冷槍時,第一想到的就是逃跑。


    戰場上的情緒最怕感染,一人逃跑就會帶動整個軍隊的逃跑,所以很多的人都拉拽起受傷的兄弟,掉頭往迴跑了。


    槍聲在繼續,砰砰砰砰。


    混混們跑的更多,雖然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能看見對手就站在房屋或者挖掘機的上麵,一共也不過七八支土槍,要是一百多個人一擁而上,肯定能拿下,但士氣已散,沒有人有勇氣衝上去搶奪,誰也怕中槍沒命。


    沈進國也隻能轉身就逃,他本領再大一個人也使不出來。一幫人興師動眾的問罪而來,豕突狼奔的逃命而去,現場隻留下了十幾發的彈殼和十幾灘的鮮血。下午的時候,傳來消息除了當場打死一人外,另有一人在醫院不治身亡。


    這一戰張偉強敗的極慘。


    這麽慘烈的案子,在公安局的檔案裏,剛開始叫做“729煤礦特大槍擊案。”刑警隊長烏誌剛決定嚴辦徹辦,把張偉強和唐老板一起端掉。但僅僅過了兩天,案卷就被撤銷,所有的卷宗被全部銷毀。


    據說是省城的人親自打電話到公安局命令的。


    這個案子是張偉強挑事在先,唐老板的人則是使用土槍製造出了人命,屬於防衛過當,責任更重一些,但問題的關鍵是,無論張偉強和唐老板都不想通過司法解決問題,所以他們背後的保護傘自然不會讓刑警隊立案。


    烏誌剛很鬱悶。


    當天晚上,他一個人在刑警隊喝酒喝到天亮,桌子上放著槍……


    第二天,郭慕華知道了“礦區槍戰”的詳細情況,除了對唐老板的兇狠感到驚訝之外,對他一係列的手段也表示佩服。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麽最近張偉強一直沒有找自己的麻煩,原來是被唐老板絆住了。


    深夜十一點,已經睡覺的郭慕華忽然接到了電話,電話是周誌東打來的。周誌東說話簡單明了。“華哥,我要走了,孫天明被我砍死了。”


    郭慕華以為聽錯了,“你說什麽?”


    “嗯,孫天明被我砍死了,我要走了。”周誌東的情緒很低落,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郭慕華的腦袋轟的一下,胡亂的套上衣服,衝出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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