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你要是一直討厭我,其實也挺好的,對你來說,是挺好的,至少不用麵對一個隨時會死的愛人,我相信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我知道一直到死,我都不會給別人造成困擾也不會傷害無辜之人的性命,如果我那樣做了,你會親自解決了我。


    所以,我很安心。


    可我不安心的,我擔心你啊。


    我死了,你要怎麽辦?


    美人少校,我是一個自私的人,我總是說,假如有一天我死了,我也要拖著你一起去死,你日後若是愛上別人,我受不了。


    然而,我都死了,你日後怎麽樣,我也不知道。


    人死了,就化成塵土。


    唯有記憶是永恆的。


    我知道,就算你日後愛上了別人,你和我的記憶也永遠是你最美的迴憶,你不會忘記我,你會一直把我放在心裏。


    其實,這樣對你來說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美人少校,你不要隨著我一起走,我活夠了,你沒有。


    你真的很無趣你知道嗎?


    你走過那麽多地方,可你從來沒有好好地看過這個世界,你隨著我一起去北歐,你第一次知道北極的日出是什麽模樣的,北極的日落是什麽樣的,你第一次知道,滑雪竟然會有這樣的樂趣,你第一次知道,蹦極會這樣的激動人心,這世上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事情,你都沒有一一嚐試過。


    你不像我,我愛玩,我熱烈又燦爛地活著,我看過北極的日出,見過南極的日落,我登過喜馬拉雅山,我去過遠山瀑布,這世上最美,最驚險的地方,我都去過,你去過嗎?


    你當然去過,可你是去做什麽?


    是不是追捕某一個恐怖分子,你都來不及好好地欣賞這世上的風光,你也來不及好好地感受著燦爛的世界。


    你的人生,從愛上我才開始有燦爛的光芒。


    所以,你還沒活夠。


    你答應我一件事,你好好地走遍這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好不好?


    你要想啊,這地方,小喬都去過,我當然也要去。


    就算是合影了唄。


    我還有許多心願沒有完成,舉例說明吧。


    老子沒登月過。


    著是最可惜的,我一直想著哪一天我的老公是航空的,最好的宇航員,他登上月球的時候,能夠把我也一起帶上,多刺激,多好玩啊。


    你至少,要完成我這個心願是不是?


    如果太難了,我還有一個心願呢,我的小侄子嘟嘟,他身體那麽胖,你也知道我姐懷著他的時候,身體不適很舒服,我一直覺得可能會有問題,但可能在潛伏期,你至少也要確定我侄子能平安長大吧。


    你看,我有那麽多的心願。


    你也有那麽多的事情沒做過呢。


    衛斯理,去走我走過的路吧。


    那是一段,很美,很美的路,這一路上,我都陪著你,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了,你記得我和你說過中國鬼故事嗎?我化成了鬼魂,陪伴在你身邊。


    地獄沒你這麽好看的男人,我才不會,我寧願當孤魂野鬼,陪伴在你左右。


    所以,你去走我走過的路,好不好?


    以後相逢了,告訴我,你所經曆的精彩世界,那一定是很棒很棒的一個故事。


    不要嫌我字醜,小學四年級就這種水平了。


    再見了,我的美人少校。


    希望你此生燦爛。


    薄薄的信紙落在地上,衛斯理早已淚流滿麵,他捂著眼睛,把自己卷縮在被子上,痛苦得痙攣,一直到此刻,失去小喬的意識才慢慢地恢複,宛若狂風暴雨,把他擊垮了。


    有些痛苦,獨自品嚐時,痛徹心扉,隻能在這夜半時分,一個人獨自宣泄。


    小喬!


    傑克慢慢地下樓來,克洛伊問,“我不是讓你去陪陪衛斯理嗎?”


    “他在哭,我還是別去的好。”


    副總統馬上站起來要上樓,傑克補了一句,“哭得很厲害。”


    副總統滿頭大汗,焦慮地走來走去,“那要怎麽辦,那要怎麽辦?那要怎麽辦呢?”


    莉莉婭說,“別去了,讓他一個人待會。”


    副總統和莉莉婭都很忙,兩人一直覺得非常虧錢兒子,他們結婚很早,本來打算在事業上奮鬥十幾年,等她三十多歲再要孩子。傑克出生後,克洛伊就在一旁慫恿,她也很忙,帶孩子也沒問題,而且孩子很好帶,早點生早點完成任務,再加上兩人年輕氣盛,總有不做措施的時候就有了衛斯理,生下衛斯理後,莉莉婭去加拿大當了兩年的外交官,副總統又在華盛頓任職,他們家衛斯理都是安全官和保衛長帶大的,副總統身邊除了新聞官都是男人,男人照顧孩子,總有不是很周到的地方。


    等衛斯理稍微長大一點,上了幼兒園,莉莉婭總算調迴來,可依然是外交官,不需要駐外但是也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有時間管孩子,衛斯理有一段時間粘她厲害,她出國訪問十幾次都帶著衛斯理一起,途中也沒多照顧,衛斯理再長大一點,莉莉婭總算沒那麽忙了,迴頭想照顧兒子突然發現,兒子不知不覺中,已經長大了,不需要他照顧了。


    那麽小的孩子,會自己穿衣服,會自己吃飯,冷了,熱了,會自己添衣服,上學成績單也會找克洛伊簽名,感覺都不需要父母似的,莉莉婭一直覺得虧欠他。


    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總算有空去接孩子放學,那一天不巧,衛斯理和同學打架,把對方打得哇哇大哭,冬天衣服穿得厚,他全部打在看不見的地方,孩子又不能拖了衣服來檢查,那麽小的孩子打架都知道不讓大人操心,老師也是第一次認識她。


    兒子上學三年多,老師第一次見到家長。


    第一次知道,衛斯理竟然是一個外交官的孩子。


    後來,他的身份在學校都傳開了,人人都說衛斯理仗著有權有勢從小就是一個惡霸也不怕得罪誰,可衛斯理從來沒主動說過他是誰,來自哪兒,也從來不會仗著自己的身世有什麽過分的舉動,他是那麽好的一個孩子,她和約翰安德森太忙,錯過了他的成長期,他自己成長了。


    性格定性,沒有偏離他們教育的軌道。


    有情有義,除了感情淡薄一點沒有任何的缺點。


    她當然喜歡一個能言善道,活潑可愛的兒子,誰想要一個飯桌上都說不上三句話的兒子呢,然而,這些都是他們夫妻虧欠孩子的,不能強求,所以莉莉婭和約翰都很愛他,護著他,也知道他不喜歡有人說他仗著家世怎麽樣怎麽樣,背後都打了招唿,後麵被衛斯理發現,勃然大怒,兩人才開始真正的放手。


    衛斯理十歲後,他們夫妻就真的沒怎麽過問衛斯理的事情,有時候他三個月杳無音信,他們夫妻也不會擔心,他一定是在哪兒執行任務,從來沒擔心過,有一天軍隊會送來兒子的屍體。


    三歲後,她就沒見過兒子哭。


    莉莉婭心裏酸澀難受,她也能體會到衛斯理的心情,小喬的死,對他打擊太重了,可他已經盡力了,他盡力在保護小喬,保護所有人。


    他做了萬全的準備,甚至把傑克叫迴來幫忙,可最終還是出了事。


    這就是命運吧。


    小喬命中有這個劫數,沒辦法逃過去,那也沒辦法吧。


    “我還是上去看一看。”副總統坐不住。


    瑞利說,“你就消停一點吧,衛斯理不想見你。”


    “他為什麽不想見我,我是他爸爸。”


    “懶得和你說。”


    副總統悶悶地坐下來,傑克說,“明天就好了。”


    傷心,也是一個晚上的事情。


    明天,天一亮,他也該知道,他還有什麽責任,應該肩負著什麽的職責,他不會太任性的。


    烽火集團。


    喬夏呆呆地坐在窗前,已經很晚了,卻沒辦法睡得著,嘟嘟和穆涼都睡了,她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這是她特意給小喬留的房間,小喬每次來烽火集團要過夜,總會有她住的地方,她也希望能和小喬多一些相處。她一遍又一遍地迴憶著她和小喬之間的點點滴滴,最終發現,他們姐妹相聚的時間太少,太少了,少到她有點不知所措,她拚命地想要挖掘迴憶,卻實在是沒那麽多迴憶給她。


    在她的迴憶裏,小喬一直很痛苦。


    她幾次三番進手術室,身體對麻醉沒有反應,她都是活生生在挨刀子。


    刀子仿佛割在自己身上。


    萬念俱灰。


    爸,媽,我沒能保護好妹妹。


    她願意付出一切保護妹妹,卻始終沒能當好一個姐姐,她一直靠著妹妹保護,卻沒辦法保護妹妹,她太弱了,就算嫁給穆涼,她也沒有辦法保護小喬。


    明天,小喬就要火化了。


    她再也見不到小喬了。


    為什麽不土葬呢,小喬說,地底下太冷了,會有好多好多蟲子來咬她的身體,她會變成一個醜八怪,所以,她不願意土葬,她要火葬。


    “快去睡覺。”穆涼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喬夏無動於衷,她想一個人靜一靜,穆涼也知道她需要時間,可已經三點半了,她身體會吃不消,不吃不喝的,怎麽能養好身體,她身體垮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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