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是如此殘酷,仿佛要將敵人碎屍萬段似的。


    十二月十六日早上,已經十點了,金田一耕助還賴在床上不起來。


    他之所以起得晚,是因為昨晚睡得遲。


    昨天佐武和佐智在那須神社取得佐清的手印後,便準備迴去要求那個戴麵具的男人蓋下手印,以驗明其身分;他們本來還要求金田一耕助以證人的身分出席,但是卻被金田一耕助婉拒了。


    畢竟隨便插手管別人的家務事務並不是明智之舉。


    “是嗎?好吧!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強求。反正古館先生說過要陪我們一塊兒迴去……”


    佐武很快就打消這個念頭,可是——


    “要是這個捲軸有問題的話,還希望你能當我們的證人,證明我們確實是從那須神社取得的。”


    狐狸般的佐智仍不放心地再確認一次。


    “當然,既然這裏有我的簽名,我就絕對會負起證人的責任。對了,古館先生!”


    “嗯?”


    “就如我剛才所說,出席那種場合會讓我覺得很尷尬,可是我又很想盡快知道結果。所以,不論那個人是不是佐清,都請你務必告訴我,好嗎?”


    “沒問題,我一離開那裏,就立刻到旅社來找你!”


    於是他們在那須旅社前讓金田一耕助下車之後,就直接開往犬神家了。


    古館律師依約來到旅社拜訪金田一耕助時,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結果如何?佐清……”


    金田一耕助見到古館律師的那一剎那,不禁覺得十分吃驚,以致連話都隻說了一半。


    因為古館律師的臉色非常難看,而且還充滿了不安。


    隻見他輕輕搖著頭說:


    “沒有結果。”


    “沒有結果?怎麽會沒有結果?”


    “鬆子夫人不肯讓佐清蓋手印。”


    “她拒絕這麽做?”


    “嗯,她非常固執,連佐武、佐智的話都聽不進去。看來,再取不到佐清的手印,佐武恐怕真的會動粗了。”


    “但是……但是……”


    金田一耕助舔了發幹的嘴唇,試圖理清這一切問題。


    “這樣不就越發加深佐武、佐智對佐清的懷疑了嗎?”


    “是啊!所以我剛剛才費盡唇舌想說服鬆子夫人,沒想到她竟還大發雷霆地把我臭罵一頓。她非常固執,根本聽不進別人說的話。”


    古館律師深深嘆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將那晚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都告訴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一邊聽古館律師說話,一邊在腦海中描繪出當時的情景……


    當時,犬神家全都在前陣子公開遺囑內容的六坪大房間裏集合。


    佐武、佐智、以及他們的父母和妹妹都以戴著怪異橡膠麵具的佐清和鬆子為中心圍成一個圓。


    當然,古館律師和珠世也是這個圓圈的一份子。


    此時佐清的前麵放著才從那須神社帶迴來的捲軸以及一張白紙,還有朱墨硯台與一支毛筆。


    因為佐清戴著麵具的緣故,所以大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微微顫抖的肩膀,不難感受到他內心的激動。


    而犬神家每個人注視他的目光中,則充滿了猜疑和憎恨。


    “大阿姨,這麽說,你仍堅持拒絕讓佐清蓋手印羅?”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佐武開口說話了,但他的口氣卻充滿責難的意味。


    “是的。”


    鬆子也迴答得十分幹脆。接著,她目光炯炯地看著在座的每一個人說:


    “這孩子雖然顏麵已毀,但他絕對是佐清,這是我這個十分生氣的母親向各位所作的保證。我真不懂,你們為什麽非要聽信那些無謂的坊間傳聞?總之,我絕對不同意這種……”


    “但是,大姐!”


    佐武的母親竹子從旁插嘴表示意見。她的聲音聽起來雖平靜,但語氣中仍充滿惡意。


    “既然如此,何不幹脆叫佐清蓋個手印呢?當然,我並不懷疑眼前這個佐清的身分,可是畢竟人言可畏哪!為了澄清無謂的流言,這倒不失為好主意。梅子,你覺得呢?”


    “是啊!我贊成二姐的想法。要是大姐和佐清一再拒絕蓋手印,隻會更加深別人的懷疑……喏,各位,你們認為呢?”


    “那是當然的。”


    繼梅子之後,竹子的丈夫寅之助也開口了。


    “不,不隻是別人不相信,要是大姐和佐清仍堅持拒絕蓋手印的話,恐怕連我們都要起疑了。幸吉,你說是不是?”


    “是、是啊!就是這樣。”


    梅子的丈夫幸吉有些膽怯地囁嚅著。


    “大姐,你也不希望咱們自家人相互起疑吧?要是你再不肯讓佐清蓋手印的話,隻會……”


    “隻會讓我們覺得這件事一定大有蹊蹺!”


    竹子直截了當地下了個結論。


    “住、住口!”


    鬆子氣得連說話都顫抖了。


    “你們這些人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嗎?總之,這個佐清絕對是我們犬神家的長孫,要不是爸爸寫下那麽無聊的遺囑,犬神家的事業及一切財產,早都應該由這個孩子來繼承了。他不但是長男,更是長孫,如果生在古代的話,就相當於大太子的地位;而佐武、佐智充其量不過是太子的家臣罷了。沒想到你們現在已擁有那麽多財產還不知足,一心隻想抓住孩子強迫他蓋手印、這不是太欺負人了嗎?不!不可以。我絕對不讓這個孩子受到這種侮辱。佐清,我們走,不要留在這個地方!”


    鬆子氣急敗壞地牽起佐清的手,準備走出房間。


    佐武的表情立刻變得非常難看。


    “大阿姨,我勸你還是……”


    “反正我絕對不答應!佐清,咱們走!”


    “大阿姨,這樣我們……”


    佐武氣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在鬆子和戴著麵具的佐清背後撂下狠話:


    “從今以後,我們不會承認這個人是佐清。”


    “隨便你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鬆子說完,便帶著佐清,三步並做兩步地跑出去了。


    “這樣啊……”


    金田一耕助聽了古館這番話後,又開始習慣性地搔著頭。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呢!”


    “是啊!”


    古館律師神色黯然地說:


    “鬆子夫人如此頑固,而佐武那番話說得也不很得體,畢竟他一開始就把別人當犯人看,自恃甚高的鬆子夫人當然會咽不下這口氣了。但問題是,那個人真的是佐清嗎?當然,我本身是相信他的,可是總覺得還是必須取得當事人的手印比較妥當。”


    “看來,今天晚上鬆子夫人的態度之所以如此,不外乎兩種原因。一是因為佐武、佐智的態度不佳,令她惱羞成怒而拒不合作;否則便是如同佐武、佐智所說,戴麵具的男子並不是佐清,而鬆子夫人也知道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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