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們彈劾藍玉,除了因為站隊,還因為藍玉這個人,讓文官很不爽。


    囂張跋扈,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另外的原因,是文臣和武將之間的矛盾。


    王朝開國初期,武將的地位在這個時期還是很高的,但隨著時間推移,地位逐漸被文官集團壓下去,再加上開國之後的君主猜忌武將位高權重,武將將會逐漸沒落而被文官壓過一頭。


    現在算是文臣和武將鬥爭的一部分,想要通過彈劾,把藍玉的權勢打壓下去。


    把武將的代表打壓。


    藍玉聽到有人在此時彈劾自己,頓時明白朱炫昨天的提醒,想到自己最近一兩年在邊境所作所為,心想彈劾的奏章隻怕還不少,陛下隻是沒有公開。


    念及至此,藍玉低下頭,沒有反駁。


    朱元璋聽完了曾鳳韶的話,臉色微微地沉下去,冷聲問道:“藍玉,你怎麽解釋?”


    大殿上很快安靜了,他們把目光投向藍玉。


    “臣該死,臣知錯了,請陛下責罰。”


    藍玉跪下磕頭道:“臣確實肆意妄為,不顧軍紀,所作所為,罪不可恕,請殿下賜罪。”


    對於他的認錯,朱元璋頗為意外。


    換作是以前的藍玉,可能還要爭執一下。


    不過想到藍玉迴來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得到某些提醒,知道需要認錯,又不感到意外了。


    藍玉現在很後悔,最開始朱允熥多次叮囑,讓他收斂和低調,不能囂張跋扈,但現在忍不住恢複了本性,很擔心會影響到朱允熥上位。


    另外,陛下要殺自己,也就一句話的事情。


    他是涼國公,可以帶兵,但沒有兵權,兵權都在陛下的手中。


    “彈劾你的奏章,咱收到十多份了。”


    朱元璋沒有就這樣算了,從桌麵上拿起一些奏章,往下麵的藍玉丟出去。


    跪著的藍玉,拿起奏章看了一會。


    隻見上麵的內容,全部是自己如何的違法和橫行。


    所寫的都是真實發生,他沒辦法反駁,隻能繼續跪著,一言不發,衣服無風自動。


    到了他這個年紀,應該成熟穩重才對,但他並沒有,一如既往的喜歡胡鬧。


    朱元璋對藍玉很失望,聲音冷淡,帶著無盡的威嚴說道:“咱知道你能打仗,戰功赫赫,大明北邊的穩定,全靠你來維護,這才多次對你寬容,但你把咱的寬容,當作驕縱?”


    “臣該死!”


    藍玉又說道。


    “咱要殺你,隻需要一句話。”


    “要不是咱的大孫經常幫你,在咱身邊為你說好話,讓你不要那麽跋扈。”


    “你早就死了十遍不止了!”


    朱元璋冷聲嗬斥道。


    藍玉再磕頭,地磚都被他的額頭敲響了,認識到錯誤之後,他連反駁和爭執都不敢了。


    朝堂上的文臣見狀,心裏無比舒暢。


    文臣終於能壓過武將一頭了。


    “把你侵占的農田全部吐出來,歸還於民,另外我會讓蔣瓛配合去查,該吐出來的,你一個都不能少,剝削所有軍職和俸祿,在家好好反省,至於你的爵祿,咱暫時保留。”


    朱元璋高聲說道:“如果讓咱發現,你還敢如此,涼國公別想保留了。”


    聞言,藍玉暗地裏吐了口氣。


    隻要涼國公的爵位還在,問題就不是很大,他連忙磕謝道:“多謝陛下!”


    暫時沒事了。


    “陛下!”


    這個時候,兵部尚書茹常突然上前道:“臣認為,朝中武將違法亂紀,原因在於軍權過大,職權過高,沒有人能監察管控,臣建議把所有軍權、兵權,從五軍都督府轉移到兵部,五軍都督府隻提供參謀,不再擁有軍權。”


    此言一出,朝中武將皆是大驚。


    現在軍中糧餉,甚至武器等物資,是兵部發出。


    如果把軍權歸入兵部,那麽他們武將、軍中士兵,還剩下什麽?


    一個參謀權?


    這個並不重要。


    “臣附議!”


    方孝孺第一個高聲附和。


    “臣附議!”


    接下來,朝堂上的大部分文臣,紛紛點頭表示如此可行。


    兵部是他們文官管理,把軍權全部歸兵部,那麽文官就能直接碾壓武將,還是幫皇帝集權的操作之一,防止武將的權力過大,在軍中威望過高。


    軍權歸文官掌管,這是很多王朝發展到最後,出現的必然結果。


    王朝發展的時間越長,武將的地位將會越低。


    “陛下,不可!”


    李景隆首先反對,這樣做絕對不行。


    否則他這個左軍都督,在五軍都督府還能做什麽?


    什麽都做不到。


    徐輝祖他們人都麻了,紛紛表示反對,絕對不能這樣做。


    “夠了!”


    朱元璋聽著文武大臣的爭吵,臉色陰沉得有點可怕,厲喝了一聲道:“咱還沒死,你們就想從咱的手上奪走軍權?”


    “臣不敢!”


    茹常他們隻好說道。


    李景隆等武將見狀,稍稍鬆了口氣。


    還好作為開國皇帝的陛下,還是很重視軍權,畢竟北邊草原上的敵人還沒完全被打垮。


    老朱也知道,文官根本不會打仗。


    “這件事休得再提,就這樣吧。”


    朱元璋憤怒地說道。


    茹常他們歎了口氣,認為還是心急了點,但也不敢再提起了。


    他們繼續商議其他事情。


    被兵部氣了一下,老朱的心情不怎麽好,很快退朝了,迴到謹身殿的時候,隻見朱炫正在等自己迴來,看到小乖孫的時候,心情才好轉了些。


    “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惹怒了皇爺爺?”


    朱炫拉住老朱的手,讓他坐在軟榻上,再輕輕地按捏肩膀。


    朱元璋放鬆了一會,輕哼道:“還不是那些文官!”


    他把剛才的事情,簡單地說了說,又問:“乖孫你覺得茹常等人做得對不對?”


    “當然不對!”


    朱炫聽了馬上說道:“軍權隻要掌握在皇爺爺手裏即可,文官不懂軍事,就算皇爺爺改革了科舉,讓讀書人考兵法,但更多還是紙上談兵,沒有親臨戰場直觀,讓他們安排去打仗基本沒用,軍人和武將,才是我們大明穩定和抵禦外敵的根本。”


    “沒錯!”


    聽了乖孫的話,朱元璋的怒氣這才慢慢平息。


    朱炫又說道:“文官接受軍權,必然會削弱軍事,在他們看來,動兵戈就會導致家國不穩,鍛造武器就是勞民傷財,但是用他們的仁義禮智信,能感化敵人嗎?”


    當然不能。


    敵人也不會那麽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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