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李樹田,我的心裏又是咯噔一下。


    齊夢燕道:“陳先生,李樹田是公安臥底,這一點,我很意外。”


    陳富生深吸了一口煙:“我也很意外。這就是公安人員的本事!李樹田竟然蒙蔽了我這麽久!看來,我們抓捕野鷹,是個正確的選擇。引蛇出洞了,雖然隻引出一條蛇。”


    齊夢燕俏眉輕皺地試探追問:“陳先生的意思是,在天龍內部,還有多少條蛇沒有出洞?”


    陳富生微微一思量:“也許,會有很多。”


    我趕快道:“我覺得陳先生您多慮了!凡是進入天龍集團擔任重要崗位的,都是經過重重考驗的!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的蛇?”


    陳富生搖了搖頭:“此言差異!李樹田,我考查的多吧?現在的臥底,往往不按常規出牌。甚至是很缺乏人情味兒。他們可以在自己人受虐的時候,不眨一下眼睛。李樹田以前就是這樣。但是這次,他沒能頂住。這說明了什麽?”


    我和齊夢燕一起盯著陳富生,齊夢燕追問:“說明了什麽?”


    陳富生略顯凝重地道:“說明,這個野鷹,不是個簡單的角色!否則,李樹田也不會鋌而走險。”


    聞聽此言,我突然愣了一下。我總覺得,陳富生的話,有點兒自相矛盾。


    但我還是洗耳恭聽。陳富生接著道:“不得不承認,公安部派進來的臥底,個個都是精英,都有著很強的反偵察能力。李樹田就是個例子,他蒙蔽了太多人,也隱藏了太久。他身份的暴露,雖然讓我有點兒欣慰,但是更多的卻是擔心。我實在不知道,在我們天龍內部,究竟還有多少人是政府派進來的臥底?而且在以後,他們是不是還會源源不斷地往我們內部輸送自己人?也許有那麽一天,正當我們津津樂道的時候,整個天龍公司,已經都在政府的掌控之中了!”


    我道:“沒那麽嚴重,陳先生。李樹田,隻是個意外。隻要我們加強防範,就一定能杜絕這種事情的發生。”


    陳富生輕揚了揚眉頭:“你說說,我們應該怎樣防範?”


    我略一思慮,道:“我覺得,任何一個臥底,都不可能沒有漏洞可言。最重點的一點是,在我們的中隊長以上骨幹,選用或者提拔時,要進行全盤摸底。這一點我們要借鑒共產黨軍隊的征兵工作。嚴格的政審,嚴格的個人考察,是保證我們隊伍純潔性的基礎。”


    陳富生微微一笑:“說的是這個道理。但是,聽起來都像是套話。共產黨招兵買馬這麽嚴苛,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台獨份子和恐怖份子混進去?”


    我頓時驚了一下:“沒,沒聽說過。”


    陳富生道:“共產黨會讓你知道?告訴你們,中國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很多很多。在廣西某部,整個一個團上千人的隊伍,被團長策反,綁架了師長,參加了-----”陳富生頓了頓,沒有道出後文。


    齊夢燕追問了一句:“參加了什麽?”


    陳富生沒答話,而是接著道:“所以說,再嚴苛的防範,也不可能滴水不漏。”


    我將了陳富生一軍:“但是不防範的話,會大雨傾盆!雖然說政府防範力度很大,但是我們不也成功地在公安部打入了不少自己人嗎?”


    陳富生點了點頭:“是這樣。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信息戰。”


    我和齊夢燕相視了一眼,緊接著又扭頭瞧向陳富生。信息戰爭,這是新時期的戰略需要,我在部隊時經常接受類似的教育。但是從陳富生口裏說出來,竟然顯得那般滑稽。我覺得,他仿佛不是一個反動組織的頭目,而是一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元帥。


    正在這裏,外麵響起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緊接著,有人急促地敲門。


    眉姐推門而入。看的出來,她的神色,顯得有些急促和緊張。


    她顯然是知道了李樹田一事。


    一進門,眉姐便直接衝陳富生問道:“富生,李教官怎麽了,他?”


    陳富生衝我和齊夢燕一揚頭,道:“你問問他們。”


    眉姐瞧了我和齊夢燕一眼,問:“怎麽迴事?”


    我輕歎了一口氣:“眉姐,其實,其實李樹田,他是公安部安插在我們內部的臥底!”


    眉姐大驚失色地道:“什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李教官他怎麽會是公安部的臥底?他一直跟著我,他對天龍公司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他是被冤枉的。”


    陳富生冷哼道:“冤枉的?現在是鐵證如山!而且李樹田也親口承認了!”


    眉姐稍微平靜了一下情緒,似是漸漸接受了這個不易被接受的事實。她轉而又道:“你們是怎麽發現的?”


    陳富生道:“今天晚上半夜裏,他殺死看守野鷹的負責人,把野鷹放走。同時把放走野鷹的責任嫁禍給了死人。而且,我在那間屋子裏安放了竊聽器,還原了當時的情景,確定是李樹田放走了野鷹。”


    眉姐皺眉追問了一句:“那野鷹呢?野鷹追迴來了沒有?”


    陳富生伸出一個巴掌,輕輕攥攏:“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更何況,他的兒子,還在我們手裏!”


    眉姐道:“那就好。那我們還有注可下。富生,看來,我們今後一定要加強警惕啊。李樹田,我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是公安部的人。在我們內部,是不是還隱藏著公安部派進來的臥底?”


    陳富生道:“有,當然有。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公安部無孔不入,以林副部長和這個野鷹為首,前後一共組織進行了兩次臥底行動。這兩次臥底行動,證明他們至少在我們內部安插了兩顆釘子!現在挖出了一顆,至少還有一顆,甚至更多。”


    我不失時機地提出置疑:“那之前的女教官聖鳳,她不算一個?”


    陳富生麵色稍微緊促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她,不算。現在你也是天龍的老家夥了,不妨跟你實說,那個聖鳳,隻不過是我用來考察你的一個工具。她不是公安。”


    我裝作一怔:“不是?這麽說,聖鳳是您導演的一場戲,目的,就是檢驗一下我的身份是否可靠?”


    陳富生道:“可以這麽理解!”


    我問:“陳先生可真下的起血本,不惜犧牲一個王牌教官,來檢驗我的身份。”


    陳富生笑道:“我這是一舉兩得的計策。聖鳳現在在山東那邊獨當一麵。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她已經發展了上千人。她果真是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啊!”


    我不知說什麽好。陳富生告訴我這個真相後,我不僅沒有心虛,反而心裏踏實了不少。


    陳富生接著道:“野鷹跑不了,你們盡管放心。一切,盡在我的掌控之中。今天晚上,我們一起對李樹田突審。該用刑,還是要用刑。”


    我不失時機地提出疑問:“陳先生,您不是說,今天要去日本嗎?”


    陳富生微微地搖了搖頭:“日本之行,要推遲幾天。岡村先生這幾天要去一趟馬來西亞。”


    我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們,今天晚上就突審李樹田?是不是,是不是應該等到他情緒稍微穩定一些再說?”


    陳富生道:“現在正是擊潰他心理防線的最佳時機。我們要趁熱打鐵。否則,一旦李樹田的消息去了公安部,那他們做出相應的調整,我們就被動了!”


    我們討論了片刻後,陳富生支走眉姐和齊夢燕,隻留下我一人。


    陳富生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跟前:“你把這個再好好修改一下,完善一下。”


    我接過來一瞧,竟然是我之前交給陳富生的一份運營方案。


    我試探地追問了一句:“這個,怎麽改?”


    陳富生道:“這次我們去日本,你的這份方案就是敲門磚之一。我希望讓岡村先生更加器重你!隻要他承認了你的身份,那你在天龍集團的位置,就穩固了。”


    我受寵若驚地道:“謝謝陳先生。謝謝陳先生的支持。我馬上改,馬上改。”


    陳富生微微地點了點頭:“你翻開第七行,第七行有個錯別字。考察的‘察’字,不是木字頭的查。這兩個考察是近義詞,但是囊括的意義不同。”


    我驚詫地數到第七行,果然,由於我之前的疏忽,將‘考察’寫成了‘考查’。我趕快道:“陳先生真是明察秋毫啊。我改,我改。”


    陳富生接著道:“第二頁第三行到第八行,都要改。控製人的思想,不要過於強調洗腦。洗腦,隻是一個片麵性的理解。就像我之前所做的,給各個項目的骨幹配車,配生活用品。這才是實際上的洗腦。思想工作配合必要的物質利誘,才能保證別人為我所用。這是一個物欲縱橫的時代,沒有利益,就沒有合作,就沒有響應。我曾經跟你說過,現在已經不是毛澤東時代了,僅僅靠信仰就能收攏百萬人心,就能利用小米加步槍,取得革命的勝利。那是神話,也有共產黨的誇張成分在裏麵。現在是二十一世紀,人的思想很活躍,沒有利益,沒有物質,親兄弟都有可能反目成仇。沒有人能真正用信仰用那些莫須有的精神食糧,就能哄得百萬兄弟追隨。哪怕你是丐幫幫主,兄弟們跟你吃不飽穿不暖,他們也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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