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暖讓林雋起來後,邁步出去找帝長淵。


    無人的皇家荒山,幽深的竹木掩映。


    帝長淵冷漠的身影立在林中,周身籠罩著對世間的薄涼。


    就是在這片林子裏,他親耳聽到關於自己母親的真相。


    那一刻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即便是親生母親也會利用自己,他在雪地裏躺了三天三夜,逼迫自己成長。


    如今……


    褚暖來時,就看到他立在樹下,一身都是生人勿近的距離感,像是孤立於整個世界之外。


    她邁步走過去,從衣袖中拿出一本書遞給他:


    “諾,送給你的,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帝長淵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對書是感興趣的。


    而她送出的書,還是已經絕版的《朝歌沉浮錄》。


    據說是一位大商朝的高官記錄了朝歌淪陷的詳細始末、內情。


    五百多年的國祚倒塌詳情,是所有從政者都想得到的古籍,從而方便防微杜漸。


    隻是這一次……


    帝長淵隻掃一眼,並未接過。


    “無需道歉,也無需賠禮。”


    因為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會有人真正地相信他、信任他。


    因為沒有過期待,所以即便是褚暖的誤會,也絲毫不被他放在心上。


    他立在這兒,隻是在思慮接下去的計劃。


    褚暖知道了內幕,此局定然是大敗。


    如此好的機會,要如何才能繼續順利進行……


    褚暖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得說:


    “放心吧,我說過我不會破壞你的計劃。


    十年了,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我用十年時間來臥底潛伏嗎?我又沒病。”


    她將書籍塞在他手中,主動開口道:“一起謀劃此局吧。


    你的計策很好,但是還有所提升。


    即便帝漁願意以身涉險,我們也必須掌控好分寸,保護好她。


    女子的名譽,是萬萬不可以毀的。


    且你們還有足夠安全的藥物吧?”


    想讓帝驍戰在皇帝壽辰的大日子裏,對帝漁一個妹妹動手,至少得腦子磕了藥才行。


    而宮中的禦醫不是吃素的,什麽樣的秘毒查不出來?


    帝天德這些天一直在尋找此藥,還沒有任何頭緒。


    帝長淵也想找到,悄無聲息送到帝天德手中,隻可惜……


    褚暖從衣袖間拿出一小瓶透明的藥,遞給帝長淵:


    “用這個,拍打在他身上即可。一刻鍾內讓他失去自控,但一刻鍾後,所有藥效消失,查不出任何痕跡。”


    帝長淵深邃的眸子眯了眯,目光落在那透明的小玻璃瓶上。


    她總是能拿出這麽多奇怪之物,連這等藥物也有?


    不過如此普通之物,真能達到她說的效果?還毫不留痕跡?


    帝長淵忽然抬眸,視線深深凝了褚暖一眼。


    爾後,忽然打開小小的瓶子,倒在自己的手背上。


    褚暖看著他的舉動,神色倏變,“你做什麽!”


    這可是那種藥!


    帝長淵冷嗬,“不試試,又如何知曉藥效?”


    他不親自嚐試,親自確定一刻鍾後檢查不出來,他不會用她的藥物。


    他、隻信他自己。


    褚暖:……


    完了。


    她忘了說,這藥因為是神經類控製的藥物,時效又短,隻能等其自由揮發。


    所以,壓根還沒有配備解藥……


    隻是片刻時間,帝長淵就感覺身體有些不正常。


    內心深處在升騰著從未有過的炎熱,看眼前的女子時……


    其實以往他也經常看她,但是總是帶著審視的目光,審視她的目的,心機,也防備警惕著她的一切舉動。


    但此刻……第一次這麽看她,第一次發現她的皮膚十分白皙細膩,如同羊脂白瓷。


    那眼睛很清澈明瑩,總像是一束光,似乎想照耀著人。


    尤其是少女那殷紅粉嫩的唇……


    帝長淵到底成年了,正是血氣蓬勃的年紀,他腦海裏竟第一次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畫麵。


    竟想靠近她、竟想……


    “帝長淵……你……還好吧?”褚暖防備地後退一步,生怕他忽然失控。


    但轉瞬一想,帝長淵本就懷疑她別有居心,她表現出對他的戒備,更會引起他的懷疑。


    她又上前一步,去扶他:“你別急,我扶你迴去,洗個冷水澡,可以降溫……”


    “別過來!”


    此時的帝長淵已有些失去理智,額間的青筋暴跳著,眼裏也泛起紅血絲,像是一匹動了欲念的雄獅。


    明明那毒素控製著她的身體,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想做出傷害她之事、


    但帝長淵卻轉過身,大步朝著林子裏走。


    他的步伐有些踉蹌,身體也微微搖晃。


    是從未用過這類型的藥物,也禁欲太久,第一次有男女之念,徹底失控了。


    褚暖有些擔心,想跟上去,但帝長淵陰戾的目光又盯她一眼:


    “別過來!”


    他獨自進入林子深處,在人跡罕至之處,有一汪冰冷的雪潭水。


    寒冬臘月的天,帝長淵冷峻的身體邁入其中,讓自己浸泡在裏麵,極力克製著那股湧動叫囂的欲望。


    身體的溫度頓時降下去,可所有的氣血又往腦中直湧,所有思緒更為狂烈。


    帝長淵一沉,整個人沉入水中,淹沒在冰冷刺骨的雪水之中。


    褚暖到底有些不放心,跟上來後,隔得遠遠地看著那畫麵,心裏又有些觸動。


    上一世,帝長淵雖惡劣至極,但綁架她那麽多天,未曾做出過任何出格之舉。


    這一世,其實他足夠冷漠,把她一直當做敵人,也可以不必這麽折磨他自己。


    但他並沒有,似乎一直有著他自己的原則。


    這種事她暫時幫不上忙,隻能趕迴扶風院,快速生火燒熱水。


    她又吩咐林雋:“你帶著厚鬥篷去荒山冷潭邊,等著將他接迴來。”


    林雋看向來活潑的她難得這麽嚴肅,當即趕了過去。


    隻是……


    一刻鍾後,帝長淵上岸時,全身的確已冷得發抖,皮膚都被凍得青紫。


    但他卻不急著迴扶風院,而是吩咐林雋:


    “帶我去尋傅院首……立即!”


    他需要立即診斷,看看禦醫院的人,到底能不能查出蛛絲馬跡!


    最終的結果……顯然又是和往常一樣。


    如褚暖所言,誰也查不出任何異樣。


    帝長淵被扶著迴扶風院時,就看到褚暖小小的身體,還在一桶一桶往他房內提熱水。


    明明是大冬天,她額間也滲出了細細的薄汗。


    褚暖……她到底是誰……


    接近她,真的沒有任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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