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驚凰最終讓雲初鷺照顧好傅瑜君,自己則邁步離開。


    出去後,雲震嶸第一時間迎上來:


    “凰兒,你以前喜歡春園,父親這些日子已讓人為你移植了溫房的鮮花,即便夏季依舊春意盎然。


    父親還讓廚房準備了你最愛吃的紅燒雞翅,白灼蝦。”


    他有些忐忑卑微地說:“今夜……今夜你便留下來住一夜吧,陪父母聊聊天,一家人難得團圓團圓……”


    雲驚凰看到他演戲就冷冷一嗬,目光淡漠落向他:


    “以前我愛食雞翅、紅蝦,因為那是我從小無法食用到、隻能眼睜睜看著其他姐妹們享用的飛食物。


    如今我在贏宮,想吃什麽可自己買,就不勞父親操心。”


    她徑直邁步離開,不想與雲震嶸多廢半句口舌。


    走出不遠,傅家人又陸續過來圍著她。


    傅聖禮聲音關切:“凰兒,要走了麽?我……”


    他想勸她留下,想一起完完整整的吃頓團圓飯。


    但看她心情不太好,隻能試探性地問:


    “我送你?”


    “不用了。”


    比起對雲震嶸的冷漠,雲驚凰口吻稍微柔和一些。


    她從袖中拿出一張圖紙,遞給傅崇堅:


    “若是你們願意信我,應當知曉該怎麽做。”


    說完,她從幾人身邊擦肩而過,大步離開。


    傅崇堅打開那圖紙一看,就見上麵清晰繪製著時間線。


    “三月前,密封青梅酒。”


    “清明會前十日,宋老大人出事。”


    ……


    就是之前與傅瑜君講的那些事,所有事件最終“巧合”地匯聚在一起,一起指向最後那一日的大事件……


    而幕後之人……


    上麵還繪製了如今朝堂的勢利分布圖。


    帝高祁,帝台隱,帝長淵……


    甚至還有多國的勢力!


    西燕國,北齊國,西洲帝國……


    傅家幾人相視一看,彼此神色皆是一怔,越發得深沉。


    而遠處的雲震嶸隔得遠遠地看著,表麵看不出什麽來,但心中已是冷意。


    雲驚凰對他這個父親簡直是冷漠至極!


    恐怕這一輩子,都指望不上這個孽女!毫無孝道!


    有她在,傅家恐怕也漸漸指望不上。


    恐怕……


    另一邊。


    青苔殿。


    書案之上,堆積了一堆高高的冊子。


    自從帝長淵被疑、帝天德落敗後,許多事宜全送往這裏。


    曾經隻看詩詞歌賦的帝台隱,如今滿桌盡是朝政之事。


    曾經隻喜喝清茶、品那淡淡清香的帝台隱,如今杯中是濃如棕黑的濃茶,已無茶香,隻剩刺口刺喉的苦澀,卻提神。


    在他腿上,小小的帝安寧還趴著。


    即便睡著,那口中也是呢喃:


    “母妃……母妃不要離開寧寧……”


    帝台隱垂眸,神色間也是無盡的心疼、悲涼。


    他輕輕拍撫帝安寧,安撫著她入睡。


    忽然想起,曾經明妃在世時,每日也是這麽哄著安寧。


    若是盛夏時節,母妃手中還會拿著一把折扇,微微搖涼。


    可如今……


    母妃不在了,即便死,也是以一個小小之禮安葬,連大肆祭拜也沒有。


    她死後,甚至所有人依舊把她當做罪人,在那偏僻之墓地,宛若見不得人的存在,受不得任何香火……


    雲驚凰以踏月的麵容,在新煥的帶領下走進來。


    就看到帝台隱坐在書案前,腿上趴著帝安寧,正在出神。


    她走上前,將一個錦盒遞上:


    “九殿下,槍支已做好,請查驗。”


    帝台隱看到人來,立即收斂起周身的感傷,親手將錦盒接過。


    “新煥。”


    他還看了新煥一眼。


    新煥會意,快步上前,準備將帝安寧抱走。


    雲驚凰卻道:“不必帶走她,她在這裏也挺好。


    不然九殿下要她重走你走過之路?”


    帝台隱眼皮狠狠一跳。


    是啊,他就是被母親保護得太好,不諳世事,才到如今這局麵。


    若是在尋常人家尚好,可在這宮城之中……


    帝台隱放好錦盒,目光落向女子:


    “驚鴻神督今日前來,是有何指教?”


    雲驚凰目光又落在小小的帝安寧身上:


    “你們一直記掛明妃,不如給明妃娘娘修一個長生樓如何?”


    東秦國有傳說,九層長生樓,每日享人間香火,亡魂可早日怨散,投胎轉世,從此無憂;生者亦可平安康健,福壽綿延。


    帝台隱皺眉,他又何嚐不想。


    “可母妃之事至今未查清,若為母妃修長生樓,便是公然供奉罪妃,是與父皇作對。”


    如今就算他去妃陵祭祀明妃,都是盡量低調,不讓人知曉。


    雲驚凰給自己倒了杯濃茶,笑:“誰說要以明妃的名義了?”


    “不以母妃,難道……”帝台隱說著,清秀的長眉倏地擰起。


    雲驚凰淺淺品嚐濃茶,轉而道:


    “長生樓立金雕佛像,可佑生者福壽延綿,永世不衰。


    皇上接連遭遇兩個皇子謀反,聽說近日夜間噩夢,身體疲乏,頭痛欲裂。


    九殿下作為皇子,是否該為皇帝的身體安危著想?”


    帝台隱凝視著跟前的女子,眼皮直跳。


    踏月的意思是以為皇帝祈福為由,修長生樓,表麵為帝高祁祈福,在金像後,則可供奉明妃……


    隻要他與踏月想,就可以做到無痕跡,任何人也查不出任何線索。


    並且、


    帝高祁剛遭遇太子與六皇子的背叛,如今太子儲君之位懸而未決。


    若是在這時展現出極大的孝心,帝高祁那邊……


    若帝台隱成為儲君,許多朝政之事、乃至多國邦交都可插手!


    雲驚凰紅唇輕勾:“別忘了,周家財產也是你最大的助力,何必一直停滯不前呢?


    該爭取的時候得爭取,不能任由他人胡作妄為!”


    既然帝長淵想要去拉攏傅家、丞相府,那她便讓帝台隱釜底抽薪!


    真正決定太子儲君之位的人,是帝高祁!


    帝台隱看著坐於自己對麵的女子,心情漸漸複雜。


    若不是她,他至今還想不出如何供奉祭祀他之母妃。


    如此一來,總算可讓母妃享受些香火,而不是在那冷冰冰的罪妃妃陵……日日淒冷……


    這一路走來,都是眼前這個女子在陪他霧裏行舟、撥霧散雲。


    她的謀略智慧,絲毫也不輸於男子。


    也因為有她,這條路走起來,好像也不是想象中那麽難……


    帝台隱腿上有帝安寧壓著,不便起身,隻能拱手表禮:


    “多謝驚鴻神督,他日若有所成,台隱定以重禮相報!”


    驚鴻神督說過,強大起來,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他想要的……


    雲驚凰放下茶杯,起身,叮囑了句:


    “對了,九殿下記住,皇上多疑,不喜好功表現之人。


    此長生樓之事,定要籌謀得萬分隱秘,切不可讓任何人知道!”


    “放心。”


    帝台隱斂眸。


    她知道驚鴻神督的算計,手段可謂是……


    如今,他也成為算計中人。


    而雲驚凰離開後,眸色越發深沉。


    這一局下來,即便帝長淵勝利取得雲初鷺等人的信任,也來不及了。


    當初帝驍戰十歲被立為太子,哪怕犯了諸多錯誤,也因為其是儲君,被宗氏維護,各方維護。


    此舉成功,帝台隱將化攻為守。


    帝長淵以後想拉太子下台,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之罪!


    而且若帝台隱成為太子,有些人活得太久了……


    有些仇該報。


    有些人,也該死了!


    這帝都的天,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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