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長淵剛被抬入刑部,不到一刻鍾又被接出,送迴長淵殿。


    甚至、皇帝下令賞賜了長淵殿一堆物事。


    這是第一次皇帝對帝長淵行賞。


    還將那些賬目留下,在禦書房中久久查看起來。


    他問德公公:“小德子,你說朕怎麽就未發現,朕的兒子中也有堪以重用者?”


    至於太子……


    皇後前來一番圓場。


    什麽太子是自力更生,賺銀子補給。


    太子不曾惡意搜刮錢財,是品行高尚。


    甚至太子發掘的商業路子雖小,卻精明,可見能力斐然,堪稱大任。


    一件密謀經商大事,放在太子身上,自然就成了小事。


    畢竟誰也不想看到太子真正的昏庸無能,毫無建樹。


    最後,皇帝甚至都沒懲罰,隻訓斥幾句便過去了。


    長淵殿裏。


    帝長淵躺在床上,額間包裹著一塊白色錦緞,讓他清貴的麵色更顯儒雅。


    他還昏迷未醒。


    殿內堆了一些賞賜。


    趙培良來了,想看一眼再迴去閉關。


    帝驍戰也難得趕來,靜守在床前。


    看著床上帝長淵那蒼白的臉色,帝驍戰差點猛男落淚。


    雖然以前他經常打帝長淵,但也隻是一些拳腳,不曾真正要其性命。


    況且他打帝長淵、與帝長淵因他而受傷,全然不同。


    瞧那毫無血色的麵容……帝長淵為了護著他,到底吃了多少苦頭……


    帝長淵到底是被他打踹的多害怕他?


    還是在帝長淵心中,他這個太子的分量舉足輕重……


    往日不查不知道,今日此事翻出,他才發現他八成荒淫的錢財,全是帝長淵為他賺的……


    帝長淵在幕後為他做了那麽多……


    而傅承祁坐在病床前,把著帝長淵的脈象,眉心頓時緊皺。


    帝驍戰直問:“傅院首,十一弟他如何了?”


    “十一殿下……”


    傅承祁正要說話,可躺在床上的帝長淵虛弱地緩緩睜開眼睛。


    “傅院首……咳咳……”


    他支撐著想要坐起身,但傅承祁提醒:


    “十一殿下還是靜躺為好,這脈象……”


    若胃疾惡化為真,恐怕……


    帝長淵卻道:“許是人多嘲雜,還勞煩傅院首仔細把脈下,勿錯了。”


    “也好。”


    傅承祁是個聰明人,看向帝驍戰等人:


    “勞煩太子帶人在外侯著。”


    眾人紛紛退了出去。


    房間隻餘兩人。


    傅承祁正要仔細再探脈,帝長淵卻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傅院首不必再探,我之身體我已心中有數。”


    “十一殿下……”


    傅承祁皺眉。


    他雖在之前照顧帝台隱,知道兩人鬧了矛盾。


    若是傅司霆在,恐怕能分析出兩人決裂的原因。


    但傅承祁隻在意醫術,不去牽扯朝堂爭鬥。


    送帝台隱那夜,他也隻當帝台隱是因母親去世傷心過度,或是行兇之人是太子一黨……或者六皇子。


    總之他至今沒聯想、明妃一死與帝長淵有關。


    傅承祁臉色沉重:“長淵殿下的身體若是調養得當,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若是再造作,最多不過三月……”


    帝長淵眉頭狠狠一顫。


    三月……


    一年半載?


    興許……也夠了!


    傅承祁又問:“長淵殿下為何不告知九殿下?以及太子……”


    若太子知曉,興許不會再那麽殘酷欺他。


    九殿下……興許與他不會鬧得這般不愉快……


    帝長淵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九公子也是清傲之人,若人人用可憐之眼神看你,你該當如何?”


    傅承祁眉頭一皺。


    他自然不願讓親人擔心,更不願讓他人看到自己的弱處!


    帝長淵又道:“況且在這宮中,一個將死的皇子更是廢子,更是無用之人!


    弱肉強食,誰還會再高看半眼?”


    他不想讓所有人用看可憐蟲一般的目光看他。


    更何況……一旦消息傳出,那些支持他之人、轉瞬就會另投他主。


    他會被遺棄,再無人擁護!


    帝長淵掩下眸底深意,隻道:


    “實不相瞞,我與九殿下鬧翻,是故意為之。


    往後他得知我病逝之消息,應當不會在意……”


    傅承祁眼皮更是狠狠一跳。


    他雖然不在意朝廷,但兩人鬧翻的事他自然清楚。


    本以為是帝長淵做了什麽錯事、可現在聽來……


    長淵殿下……竟然有如此用意?


    帝長淵撐著虛弱的身體,不惜從床上起來,朝著傅承祁鞠躬拱手:


    “懇請傅院首勿將此事告之任何人!若有需長淵幫助之日,長淵定赴湯蹈火、在所不……咳咳咳!”


    “十一殿下,你先躺好休息。”


    傅承祁立即扶他,讓其躺在床上。


    帝長淵的要求,他自然理解,當下應允。


    甚至打算有空了去見見黃神醫,找到治愈帝長淵的方法。


    於是、


    傅承祁出去之際、隻道:


    “長淵殿下是積勞成傷,常年體虛,今日又失血過多,才會危急性命。


    加以人參、黃芪等物調養,不再勞神太多,自當痊愈。”


    帝驍戰當即命令:“給十一弟吃!治療不好他,本殿下要了你們的命!”


    帝驍戰還大步走進房內,吩咐:


    “帝長淵,你把那些商業交給我母後幫忙打理,這些日子好好靜養即可,不可再勞神操心!”


    一來是真的為帝長淵身體著想。


    二來,母後在他來之前交代過,要他把帝長淵手中的商業要過來!


    皇後不笨。


    既然帝長淵打著為太子賺錢的名號,那就把商業全收到自己手中!


    這可等同於是天上掉餡餅!


    帝驍戰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帝長淵眸色暗了暗。


    那些產業其實遍布多地,不止晉城與津門。


    其中數額之大……


    他所拿出去那些賬目,隻是表象。


    私底下,他自然還有屬於他自己那一份。


    但他的手段,絕無任何人能查出!


    現在這麽多產業被收走……


    可朝政便是如此,有舍才有得!


    如今能脫身保全自身,已再好不過。


    帝長淵坐起身來,臉上沒表現出任何異樣,隻道:


    “大哥,我身體無礙,不要緊。


    隻是那匿名奏折不知是誰所寫,那人看似針對我,實則是在針對大哥……針對你的東宮太子之位!”


    “他敢!”


    帝驍戰怒氣衝天。


    轉瞬再看到帝長淵那毫無血色的麵容,心裏更是感動。


    都這個時候了,帝長淵還為他著想。


    以前不曾細想,現在仔細想來,這麽多年來,帝長淵是何等衷心!


    帝驍戰坐在床邊,緊握住他的手:


    “十一弟你放心,若那人是針對你,本殿下豁出命也要護你周全!


    若是針對本殿下……嗬!本殿下與兵部的力量,可不是吃素的!”


    帝長淵斂眸,額間一抹白為他增添幾分病態脆弱。


    白布上的紅,更讓他顯得有種獨特的俊美之感。


    但他眼中盡是深意。


    在太子跟前奴顏媚色17年!


    整整17年!


    從兩歲到如今年19。


    17年的卑躬屈膝、臥薪嚐膽。


    太子這顆棋子、總算派上用場了!


    青苔殿中。


    帝台隱正坐在書桌之上,埋頭看著書籍。


    護衛新煥進來稟告:“九殿下,十一殿下全身而退。”


    “太子還賜了十一殿下護院,不再讓任何人隨意進入長淵殿。”


    “太子開始查秘密奏折之事……”


    自從與帝長淵決裂後,帝台隱就將長冬打發去了不重要的位置。


    如今新煥是信任可用之人,信息不會出錯。


    帝台隱拿著書的手頓了頓。


    帝長淵啊帝長淵,不愧是深宮之中長大的帝長淵。


    不僅全身而退了。


    還得到刑部尚書趙培良的愧疚;


    讓太子為其護航;


    甚至讓父皇、讓許多文武百官看到其經商能力。


    最近戶部正缺人手。


    戶部,掌控國家錢糧之職。


    父皇恐怕此刻正在斟酌著、要將此權交給帝長淵。


    帝長淵這一舉,可謂是踩著他那紙無名奏折,力挽狂瀾、一箭三雕,平步青雲!


    恐怕從決裂開始,不對……


    是從很久以前,帝長淵就料定其經商之事會受人拿捏,便利用太子進行布局。


    帝長淵現在所行一切事宜,不論他調查出來多少,恐怕全都得帝驍戰為其背鍋!


    如此一來……


    帝台隱是第一次見識領會到帝長淵的深沉手段。


    他眸中再不是雲淡風輕,而是一片沉思運籌。


    連他書桌上放著的杯中也不再是茶,而是苦蒿之水。


    良久、他對新煥吩咐:


    “去辦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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