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是廢墟。


    時間是晚上。


    天上的星星被烏雲給遮蓋,不露出半點的光暈。


    一具屍體就這麽躺在冰涼的地麵上,即便是生機全無,可那張臉上仍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


    看得出來,他是死不瞑目的。


    又或者說,他其實不想死,但卻因為某個原因,他果斷選擇了赴死。


    也是, 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夠從容的麵對死亡?


    他之所以現如今躺在這裏,隻是因為勇氣戰勝了恐懼,或者說是因為他心裏有一個不得不赴死的理由。


    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角色。


    最適合站在這個舞台上的演員隻有他一個。


    冰冷的屍體。


    絕望的眼神。


    猶如野獸悲鳴一般的嘶吼。


    哦,此刻,畫卷已成。


    這幅場景就是白忘冬最好的作品。


    沒有理會出現在他身旁的白忘冬,此刻張宇霄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全世界。


    他隻是看著眼前這具屍體,劇烈的喘息。


    那種崩潰的絕望感將他所有的理智都給盡數吞滅。


    他做了什麽?


    他殺了誰?


    眼前這個人的麵容為何看起來如此的熟悉?


    這人長的和懋義可真像,等迴去以後倒是可以和懋義說一說這個趣聞。


    是了。


    眼前這人怎麽可能是懋義呢?


    他沒有理由出現這裏啊。


    他這個時候應該還在住處等著自己才對。


    沒錯,這人不是懋義,這人,這人就是一個和懋義長的很像,然後同樣被毀了半點臉的……


    “嘖嘖,身死魂消,這真龍的爪子就是了不得啊。”


    “你閉嘴!”


    張宇霄目光瞬間凝聚,他直接翻身朝著聲音的來源一拳轟去。


    可這一拳實在是太過於軟綿無力。


    白忘冬隻是普普通通地抬手就接了下來。


    張宇霄現在的身體用千瘡百孔來形容根本不為過,在最後時刻硬生生把自己壓箱底的殺招給壓了迴去,這反噬帶來的傷害足以讓張宇霄失去動手的能力。


    白忘冬將張宇霄的拳頭捏在手裏,他低頭看著那憤怒的張宇霄,冷冷一笑。


    “張宇霄,你現在的樣子可真像一條死狗。”


    哢吧。


    白忘冬手掌用力。


    張宇霄的手腕被一下子折斷。


    緊接著,他一腳踹出,直接踹到了張宇霄的胸口之上。


    嘭——


    張宇霄身體倒飛出去,砸在了廢墟上麵。


    他坐在地上,雙目無神。


    “嗬。”


    張宇霄突然笑了,但那笑的樣子就和哭差不了多少。


    他緊緊咬著牙,雙手用力抱著自己的腦袋。


    那力道就像是想要把他的腦袋捏碎了一樣。


    他騙不了自己。


    那邊躺著的人就是張懋義。


    他……殺了張懋義!


    啪。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腦袋,扯著他的頭發,拖著他突然朝著那具屍體一步步走了過去。


    越靠近屍體,張宇霄就越想要掙紮。


    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


    “你還想要逃幾次?”


    白忘冬冰冷的聲音入了他的耳中。


    “這次,你逃的掉嗎?”


    有人用命給你編織了一個牢籠,這樣的籠子怎麽可能讓你逃掉。


    張宇霄毫無還手之力地被白忘冬扯著頭發拖到了張懋義的屍體麵前。


    “用你那可笑的因果瞳看看,他是你認為的惡人嗎?”


    懋義是不是惡人,他比誰都要知道。


    “你別說了。”


    張宇霄聲音無力地說道。


    他已經不想思考現狀了。


    可你不讓老子說老子就不說了嗎?


    白忘冬才不依著他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得本著盡職盡責的原則,把張宇霄徹底玩壞了才行。


    “這次你又想要怎麽逃呢?是再自欺欺人的編一個可笑的理由?還是說繼續躲在另一邊不敢接受現實?”


    “求求你,別說了……”


    張宇霄的聲音帶上了哀求的語氣。


    此時此刻的他哪裏還有之前那不可一世的模樣。


    有的人傲慢是本性,但有的人傲慢就是在逃避。


    他隻能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他的判斷沒錯,可換句話說,當一隻兔子因為恐懼而齜起了牙,不就是證明了它內心的膽怯嗎?


    張宇霄不明白自己的內心深處到底是什麽想法嗎?


    不,他隻是不願意接受罷了。


    不願意接受自己那過去的二十年人生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錯誤的。


    他是小天師,是未來的正道魁首。


    從小到大,每一個人都在告訴他,他必須要守護好這世間的每一份公道,這是他的義務,更是與生俱來的責任。


    所以,以他的思維,別說他不會想,就是他想到了犧牲掉一部分人去拯救另一部分人的辦法,也會極為堅決的否定掉。


    他本來認為他能夠保護好一切。


    可事實證明,他無能,他做不到,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遮天幕升起,看著陰兵肆虐,看著佛國將出。


    看著……生靈塗炭。


    而這個時候,解決掉危難的卻是另外一場危難。


    用極為冷酷殘忍的方法去消弭掉這場災難。


    白忘冬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他清楚,那一天,白忘冬是對的,自己是錯的。


    而錯的,不光是那一天的自己,而是從現在往前數,二十年來年中所有的自己。


    他是無能的。


    他什麽都保護不了。


    可他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所以他隻能用一個卑劣的理由躲了起來。


    而這一躲,就讓他顯得更加的無能。


    白忘冬說的對……


    他還不如一條死狗。


    所以,懋義是看不慣了這個無能且卑劣的他,所以才會這麽做的對嗎?


    他這樣的人,還不如去死。


    就像是突然找到了想做的事情一樣,張宇霄那無神的雙眸中突然匯聚起了一絲絲的光亮。


    他嘴角微微扯動然後。


    嘭!


    他的頭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地麵碎裂,他的臉陷進了那裂開的地麵當中。


    “老子排這出戲出來不是讓你找死的。”


    白忘冬冷冽的聲音再度響起。


    緊接著,一隻腳用力蹬了張宇霄的頭一下。


    就像是覺得不夠盡興一樣,這隻腳狠狠地踩在了張宇霄的頭上。


    “你覺得你現在還有資格死嗎?”


    “嘿,垃圾,好好瞧瞧,有人為你做到了這一步,你居然還想厚著臉皮去死?你為什麽不從一出生的時候就自己掐死自己呢?”


    張宇霄沒有出聲。


    他現在什麽話都不想說,什麽事情都不想做。


    一時間,他突然覺得眼前的現實就是一攤狗屎。


    白忘冬看著這腳下一動不動的張宇霄微微挑眉。


    然後,他就把腳鬆開,從張宇霄的頭上緩緩移開。


    張宇霄還是沒動。


    看來是真的被他給玩壞了。


    可光是玩壞了沒有用啊。


    一段劇情要有一段劇情的作用。


    隻有這樣才能推動故事的發展。


    張宇霄若是就這般沉淪,那張懋義的死就會毫無意義,那這場用一條自願赴死的生命所鑄就的戲劇就會失去原本的浪漫。


    作為這場戲的導演加編劇,白忘冬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他直接一把把張宇霄從地上拽起來,然後極速靠近張懋義的臉。


    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張宇霄的眼前就出現了張懋義那張溫和的笑臉。


    這張臉即便正在逐漸失去溫度,可那笑容卻仿佛永遠不會黯然失色一般。


    張懋義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態才會在這個時候笑出來呢?


    張宇霄不明白。


    他真的弄不懂。


    如果他要是知道事情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那麽從一開始,從一開始……


    他的表情突然痛苦了起來。


    他殺了張懋義!


    他殺了張懋義!


    這是他逃不掉的一場罪。


    而在這之前,他還殺了好多好多的無辜之人。


    用荒謬的理由,殺了好多好多的人。


    “我都做了些什麽啊?”


    張宇霄捂著自己的臉,表情痛苦至極。


    強烈的愧疚和悔恨正在以一個極為迅速的速度吞噬著他的全部。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白忘冬的聲音再度響起。


    “瞧好了。”


    瞧什麽?


    張宇霄微怔。


    白忘冬那溫和的聲音就像是有什麽魔力一般,讓他緩緩迴神,朝著正前方看去。


    “以後,這張臉才會是你的心魔。”


    咚!


    張宇霄眼眸微縮,心髒在一瞬間驟停。


    看著眼前張懋義的臉龐。


    他慘笑一聲。


    是啊。


    這恐怕會是他這輩子都無法忘卻的心魔。


    抓著他的手一下子鬆開,張宇霄摔倒了地上。


    白忘冬拍了拍手,嘴角微勾。


    功德圓滿啊。


    毀掉了張宇霄舊的心魔,又給他安排了一個新的心魔。


    白忘冬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貼心到了極致。


    正好讓張宇霄這傻子知道知道,到底什麽樣的東西才能算得上是心魔,連心魔都不會找,還修個毛的行啊。


    整天抓著他不放……


    瞧好了,這他娘的才叫是心魔。


    “你也算是換了種方式永遠的活在張宇霄的心中了。”


    白忘冬沒有再去管趴在地上,沒了聲息的張宇霄,而是朝著躺在地上的張懋義看了過去,開口說道。


    “這叫什麽來著?”


    他用手指點了點下巴,眼睛一亮,雙手合十。


    “哦對,隻要被人記得就不算是死了,你這叫永生。”


    狗屁。


    人死了就是死了。


    死了就是什麽都沒了。


    留不下,帶不走。


    將自己的故事畫上了句點。


    就算是有再多的人記著又有什麽用呢?


    無非就是在牽絆著活人罷了。


    白忘冬放下手,看著張懋義的屍體,突然有些感傷。


    這麽有意思的人就這麽躺在了這裏,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覺得可惜的事情。


    但換個角度去想,若是張懋義沒有選擇躺在這裏,那他還能算是個有意思的人嗎?


    “情誼這種東西太過於耐人尋味,張宇霄生為小天師是他的不幸,但能遇到你,卻是他的幸運。”


    也不知道下一次遇到這麽有趣的人又會是什麽時候了。


    白忘冬瞥了張宇霄一眼,手掌一翻,手心當中出現的是張懋義之前扔給他的那塊鐵片。


    上麵的氣息,白忘冬確實有點熟悉。


    九霄正一鎮邪聖天雷、


    “嗬。”


    白忘冬輕笑一聲,手掌用力一捏。


    那鐵片瞬間化為齏粉。


    白忘冬張開手掌,任憑那吹來的寒風將這手心當中的粉末朝著遠處的天際吹去,白忘冬抬起頭,看向了龍虎山的方向。


    “天師,順德府的人情小爺還了,小爺不欠你的了。”


    昔日的那一道聖天雷也成了一段因果。


    今日了結這段因果,倒也不錯。


    至少,下次如果有見麵的機會,白忘冬可以毫無顧忌地給那張逼臉來上一拳。


    “大人。”


    就在這個時候,李玉的聲音緩緩響起。


    緊接著,一個瓷瓶就朝著他遞了過來。


    白忘冬看到那個瓷瓶眉頭微挑,朝著李玉看去。


    李玉低著頭,什麽話也沒有說,但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你小子……”


    白忘冬指了指李玉,然後接過了那瓷瓶。


    這包裝裏麵是什麽東西,白忘冬可太熟了。


    “呸。”


    白忘冬朝著旁邊吐了一口血沫,然後打開瓷瓶,大大地飲了一口。


    臥槽。


    就是這個味。


    真他娘的爽。


    青果釀。


    永遠的神!


    看來還是得想辦法收購百香鋪啊。


    這等妙物,怎能假借他人之手?


    “荀九呢?”


    白忘冬喝了兩三口之後,唿出一口氣。


    然後朝著李玉問道。


    “一直在疏散百姓。”


    李玉迴答道。


    他剛才也在幹這事,是突然想到白忘冬的喜好,這才“順道”去買了青果釀。


    白忘冬環視了一眼周圍那些被摧毀的房屋,不爽地“嘖”了一聲。


    小天師,你看看你都保護了些什麽?


    “把人帶走,送去六扇門。”


    張宇霄是沒資格進詔獄的。


    這案子本身也是掛在六扇門那邊,錦衣衛越權幹涉的話倒也不是不行,但沒那必要。


    不過,說起六扇門,他們是不是剛被偷了家啊。


    哇塞。


    這笑料不一下子就來了嗎?


    錦衣衛未來半年的笑料都有了好吧。


    張宇霄沒有阻止那將他夾起來的人,或者說,他現在什麽也不想做。


    但,就像是鬼使神差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抬起頭,朝著白忘冬看去。


    這一刻,他的好奇心抵達到了頂點。


    他突然有一種衝動,想要知道知道白忘冬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於是,他打開了因果瞳。


    再然後……


    他的眼睛就流了血。


    眼前,突然變成了一片黑暗。


    他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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