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禁閉的第二天了。


    哦,不,應該說是白忘冬醒來以後的第二天。


    為什麽能這麽確定時間呢?


    是因為剛剛才有人給他送過晚餐。


    送的是城東新開的一家酒樓的招牌菜,白忘冬嚐了嚐,感覺這味道屬實是不怎麽樣。


    他約莫著這大概是林昭月踩點失敗以後為了不讓隻有自己一個人受折磨,所以特地差人給他也來了一份。


    “就這水平,開酒樓,價格還要的這麽貴?這掌櫃的瘋了吧。”


    白忘冬咂咂嘴,感受著那嘴裏的餘味,臉上滿是感慨。


    在京城這地界,好吃的高檔酒樓遍地都是,可這難吃的高檔酒樓這可還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按照傳統的錦衣衛思維去思考,那這酒樓做的這麽難吃,十有八九不是為了盈利,而是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


    這是林昭月踩過點的酒樓。


    那沒事了。


    雖然這位姐行走一直是以醫師的形象在外行走,可畢竟是當年和羅睺謝陰組成三人組的狠人。


    這京城上上下下,能有幾個人可以瞞得過她的眼睛的。


    由她親自掌眼過的地方,不是沒問題,那就是有問題但沒啥太大問題,要放著釣魚的那種。


    吃的差不多了以後,他從食盒的最底下取出一張紙條,白忘冬將其緩緩打開,朝著上麵的內容看去。


    很簡單的一句話,就四個字。


    “暫無所獲。”


    白忘冬癟癟嘴。


    手指輕搓,那紙條被直接碾碎,化為塵埃飄散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這人咋就這麽能藏呢?


    都找了這麽久還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算了,不如挑燈夜讀。


    白忘冬喚人將這食盒給拿了出去,他抱著後腦勺靠在了身後的床榻之上,抬頭看著牢房的天花板。


    剛才和紫雲兒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


    白忘冬確實不知道何代宸是不是何文良精心打造出來的“作品”,但可以肯定的是,何代宸在何文良的心裏一定有著很重要的地位。


    那是何家三代的希望。


    他能夠為了一個何代昌以身犯險,那說明他將自己的家人看的真的很重。


    這樣的重視看起來很正常,但隱隱約約中,白忘冬又能感覺到一種很奇怪的因素。


    不過,不管怎麽樣。


    之後的方略不會有改變。


    既然一個何代昌沒有讓他亂了分寸,那白忘冬就想看看,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大孫子被逼瘋了以後,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反應。


    和之前的試探不一樣。


    白忘冬這次要徹底地毀掉何文良,試探的環節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才是正菜。


    白忘冬就想看看,當一個人被摧毀掉心中的信念之後,又能否保持現在這樣的不動聲色。


    何代宸是不是被何文良打造出來的“作品”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何代宸怎麽理解這句話,他又想讓何代宸怎麽理解這句話。


    當一個人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存在到底是自然還是人為的時候,那存在的意義就會被徹底的顛覆,到了那個時候,自我懷疑之下,這人距離瘋掉也就不遠了。


    適當的啟發,適當的推動,然後再適當地讓他徹底的明悟。


    整個過程每一個環節都需要根據劇情發展不斷的複盤,調整,刷新。


    這會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劇本。


    這個劇本的結局一定得是爺孫雙方的對峙,他要看到其中一方的信念被徹底打擊。


    而且,他也想要看看……


    “這一次,你還會不會出手幹預。”


    白忘冬目光深邃,嘴角微微勾起。


    如果能憑著這場戲釣出來建文逆黨和夢清公主中任何一方,那都是值得的。


    不過即便是一無所獲,光憑這精彩絕倫的劇情,也值得萬眾矚目。


    白忘冬五指輕輕敲擊著床榻,腦海當中構思著這件事的每一個細節。


    “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


    這劇本也就算是敲定了,等各方演員登台,就能看到一出好戲上演。


    這樣的話,也算是能夠慰藉一下他這待在牢房當中,無處安放的孤冷小心髒了。


    羅睺心真狠。


    即便每天有好吃好喝供著,外麵還有人守著二十四小時候全天聽命他的吩咐。滿足他的各種要求。


    可他還是很寂寞。


    這晝夜不分的詔獄裏,也就隻有這滿地的草稿紙能讓他充實起來了。


    不管了,繼續卷。


    白忘冬拿起來旁邊放著的一張草稿紙,又開始提筆勾畫了起來。


    燈盞裏的燭火雖然不亮,但足以護眼。


    禁閉第二天。


    他還是在挑燈夜讀。


    能夠陪伴他度過整個夜晚的,也就隻有那桌子上擺著的兩三瓶青果釀了。


    ……


    這裏的京城是夜晚,可鳳陽府的京城卻是朗朗晴天。


    謝陰和胡為站在宮牆之上,目睹著那季節迅速變換。


    這樣的場景在這段時間裏他們已經看到過很多次了,早已經見怪不怪。


    一開始胡為還會稍微驚叫兩聲來活躍氣氛,但後來實在是太過於頻繁了,讓他失去了配合的信念。


    隻不過,這一次……


    看著那天空之上飄下來的鵝毛大雪,謝陰微微一愣,將那雪花接在手中,然後忽然就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朝著正前方看去。


    胡為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順著他的目光一同看向了前麵。


    兩人的表情瞬間嚴肅了起來。


    即便是胡為這個時候也收起了不著調的目光。


    兩人的身影幾乎是同時消失在了原地。


    踩影步。


    等到身影再度閃現而出的那一刻,他們仿佛聽到了嬰兒的哭啼。


    兩人連忙朝著東宮深處走去。


    下一秒,他們就看到一個老婆子抱著一個孩子從產房當中快步走出,朝著站在那邊的每一個貴人們祝賀道。


    “殿下,是個男孩,是個男孩。”


    那年輕男子將那孩子給接在手中,臉上滿是笑容。


    “這便是建文?”


    胡為好奇地開口問道。


    謝陰點點頭,示意他看那個青年:“這位就是懿文太子。”


    他是見過那位太子殿下的。


    說實話,真的是位人傑,可惜天妒英才,終究是英年早逝。


    若是他還活著,那現如今的大明會是如何的景象謝陰根本不敢想象。


    “那大人,我們現在怎麽辦?”


    胡為看著那尚在繈褓中的嬰兒,開口問道。


    “把他掐死?”


    “這得近距離看一下才能知道。”


    謝陰抬步朝著繈褓中的建文走了過去。


    可越是靠近,一種荒謬的感覺就越發的明顯。


    謝陰皺起眉頭,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很奇怪。


    可是……


    當他觸碰到那男嬰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愣住了。


    就像是不信邪一樣,他的手掌蓋在了嬰兒的臉上,將那臉朝著他的方向強行扭了過來。


    可即便那臉再變形,謝陰用的手勁再大,嬰兒的反應從始至終都沒有半點的變化。


    就像是……


    完全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一樣!


    謝陰愣住了。


    他該不會找錯人了吧?


    可……


    若不是建文,那又能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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