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燃燒的閣樓在這夜色之下顯得是那樣的刺眼。


    白忘冬站在原地眯著眼,雙目當中金光忽隱忽現,冰雪自他的身旁飄散,他一步一步朝著那正在燃燒的流芳閣走了過去。


    圍觀的人群感受到後背的森寒迴頭一看,連忙給他讓開了道路。


    白忘冬一路走,寒冰就一路跟,前麵圍觀的人就一路給他讓開道路,就這樣,白忘冬一步跨過了流芳閣正在被烈火肆虐的大門,直接進入到了火場當中。


    雪幽蘭的身影在他身旁一閃而過,頃刻,這大樓被瞬間冰封,那燃燒的火焰被一瞬撲滅,原本還是一座火樓的樓閣如今整個都被冰霜給覆蓋,這一手看得外麵的圍觀群眾是連連稱奇。


    白忘冬站在被冰封的流芳閣內,抬起頭朝著二樓,三樓,四樓的方向看去,鎏金色的靈目掃過這流芳閣中的每一個角落,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這流芳閣當中沒有鬼魂,一個都沒有。


    明明屍體都在這裏燒了個焦黑,可就是沒見到一個鬼魂遊蕩。


    和白忘冬預料的差不多,流芳閣的一切都被燒盡了,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留下。


    “踏踏踏——”


    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自他的身後傳來,白忘冬迴過頭,見到了一群穿著製服的兵士。


    這應當是五城兵馬司的人,在京城,消防方麵的問題是他們負責管理的。


    “敢問閣下是……”


    為首的人見到白忘冬連忙恭敬問道。


    別的不說,就憑眼前這一手冰封四層閣樓的手段,就值得他恭恭敬敬地問話。


    白忘冬唿出一口氣,轉過身從腰間白玉當中取出了自己的腰牌遞給為首的兵士:“錦衣衛北鎮撫司百戶白忘冬,這裏的火災不是意外而是賊人所為,我建議你們盡快通知六扇門,調查這些屍體的身份是否與流芳閣登記在冊的夥計一致。”


    “小的知曉,多謝大人出手相助。”


    說話間,那帶隊的兵士檢查完之後將白忘冬的腰牌雙手奉還。


    白忘冬接過腰牌,然後沒有多說什麽,整個人大步朝著流芳閣外麵走了出去。


    這條線索……算是斷掉了


    ……


    “隻差一步,就差一步,到底是差在什麽地方了呢……”


    白忘冬蜷縮在椅子上,抱著膝蓋雙目無神地目視著前方,嘴裏不斷地喃喃著這幾句話。


    明明一開始是敵明我暗,到底是從哪個地方開始暴露的?


    他可不相信流芳閣在這個時間點被毀掉會是純屬的巧合,這件事一定是和他有關的。


    複盤整個過程,他有些沒有搞明白到底是哪個地方出現了錯誤。


    百裏牧?羅睺?還是他白日裏拜訪的那群失竊者?


    說到底,流芳閣究竟為什麽要自焚呢?


    沒錯,六扇門那邊的報告已經出來了,流芳閣裏那些被燒焦的屍體並非是流芳閣原本那些夥計,放火的人應該是想要借這一點來瞞天過海,但是沒有料想到白忘冬是個鬼修,而且是個已經修出靈目的鬼修,一眼就看出了這些人不是剛剛才被燒死,準備的這麽齊全,這場火災一看就是流芳閣自己設計的。


    那麽問題來了,如果流芳閣和那妖族餘孽有關,從一開始就不會把那小偷要找到東西給當成盲拍的拍品。


    可要是無關,那麽為什麽又在這個時間點選擇了金蟬脫殼呢?


    說到這個,那問題就又一次迴到最開始的起點了。


    流芳閣又是怎麽知道有人查到他那裏的呢?


    啊啊啊啊,煩死了。


    這一把火把流芳閣這條線給燒了個幹幹淨淨,導致這條線索完全斷掉了,距離羅睺給出的期限就剩下了一天,他難道又得重新開始不成?


    “這小朋友怎麽了?”


    就在白忘冬坐在椅子上一個人抓狂的時候,一個男人走進大廳,見到他這副模樣直直地愣了一下。


    隨即把目光看向了坐在主位上品茶的羅睺。


    是的,沒錯,月色如舊,地方也一樣如舊。


    白忘冬從流芳閣出來之後第一時間就到了羅睺這邊,一進門啥也不說,就坐在椅子上發癲,這也就是羅睺見過大世麵,要不然,怎麽還能這麽理智的地坐在上麵喝茶呢。


    羅睺見到來人,放下了手裏的茶杯:“安排給他的任務出了差錯,一個人抽瘋呢,別管他。”


    “這是個百戶?看起來年紀不是很大。”


    男人走到白忘冬對麵坐下,好奇的問道。


    他的聲音很溫和,長相秀氣得像是個女人,要不是他的喉結看起來有些明顯,可能還真的會被人認為是個女人。


    “新晉的百戶,算是北鎮撫司裏比較出色的新人。”羅睺一邊說著一邊斜撇了白忘冬一眼。“就是性子有點傲,也得虧是在我手下當差,這要是放在南鎮撫司,怕不是會被紀綱那老小子拚了命的打壓。”


    “南鎮撫司啊……”


    男人皺皺眉。“我在外也聽說過紀綱的行事手段,那邊貌似都成了他的一言堂?”


    “隻要不把手伸進北鎮撫司,那就不用管他。”羅睺神色不變,淡淡說道。


    說到底,北鎮撫司才是錦衣衛的根本,在錦衣衛,別看羅睺的頭上還有著一個指揮使,兩個指揮同知,三個指揮僉事,但隻要北鎮撫司還是他直接領導,那麽在錦衣衛裏,話語權最重的人就一定是他。


    他之所以被皇帝安排在鎮撫使這個從四品的位置上,就是因為方便掌管北鎮撫司,再來,就是因為北鎮撫司需要一個能鎮得住這群殺胚們的怪物主事,在永樂帝的舊班底當中,他最合適。


    “你心裏有數就行。”男人點點頭。“總之,這個人是條毒蛇,聖眷不淺,他要在錦衣衛往上爬注定繞不過你,你得多提防。”


    “嗯,知道了。”


    羅睺微微一笑,笑容居然是溫和的。


    要知道在北鎮撫司當中,很少能見到這隻老虎笑得這麽開心。


    “啪——”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清脆地拍手聲猛地響起,把羅睺和這男人的視線都給吸引了過去。


    隻見白忘冬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羅睺:“大人,要不然我們把那些失竊者全都給抓了吧,審一晚上,我絕對能把盲拍的名單給你弄出來。”


    “……”


    聽到他這話,羅睺左眼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你腦子不是有問題吧”的意思。


    “別抽瘋了,那些人裏不少都是朝堂上的官員,你今晚抓了,明日早朝的時候朝堂得空一大塊。”


    羅睺話音剛一落緊接著就看到了白忘冬那極為陰暗的目光,他當即無語捂臉:“狗東西,你不會是把老子也懷疑了一遍吧?”


    “怎麽會?”白忘冬連忙扭過頭收迴目光。


    這種事他怎麽可能承認呢?


    雖然他剛才確確實實是想了一下羅睺當內賊的可能,不過很快就被他排除掉了。


    很快,真的很快,就連三分鍾時間都沒用。


    “你自己沒本事就不要瞎懷疑。”


    羅睺放下手,同白忘冬說道。


    “要不要我派個人幫你一下?看見坐你對麵這人了沒,北鎮撫司千戶,謝陰,有他幫忙,你這任務明天一早就能有結果。”


    “你好~”


    坐在旁邊目睹了兩人對話全過程的秀氣男子察覺到白忘冬的目光投來,還伸出手晃了晃,和他打了個招唿。


    “謝大人。”


    白忘冬特別有禮貌地站起身來,向謝陰行了個禮。


    謝陰擺擺手,笑而不語。


    之前這人和羅睺兩人的對話他都聽著呢,別的不說,他可以肯定這個叫謝陰的錦衣衛千戶一定是羅睺實打實的心腹,比他和夜流霜要高出好幾層樓的那種心腹,估計都快心到他細心管裏那種程度。


    在北鎮撫司這幾個月裏,白忘冬見過符合這個條件的人隻有林昭月一個,現在看來,原來還不止一人,在這謝陰也是。


    “不用鎮撫使大人費心,放心,明日夜前,我必定把人帶迴來。”


    “你線索不都已經斷了嗎?”


    “誰說我就一條線能跟了?”白忘冬眉頭一挑。“我有好多條線可以跟的好伐?”


    流芳閣隻是走的最順的一條線罷了。


    “那你還不快去?”


    羅睺左眼一瞪,不怒自威,氣勢猛地朝他這邊席卷過來。


    白忘冬明顯感覺到後背發涼,這種涼意,比雪幽蘭的寒氣還要冷。


    這是煞氣。


    實實在在的煞氣。


    這一瞬間,白忘冬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跳動的心髒被人給冰凍了起來。


    這就是“煞虎”嗎?


    羅老大,牛逼!


    白忘冬心裏默默地揮了個拳之後,朝著羅睺一抱拳:“是,屬下這就去,兩位大人,告辭。”


    說完直接轉身,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的意思。


    “這小家夥有點意思。”


    謝陰看著白忘冬離開的背影,微笑著說道。


    “麵對你那煞氣,他眼裏壓根就沒有生出半點的恐懼。”


    作為全天下最了解羅睺的人之一,謝陰對於羅睺的煞氣有多強再了解不過,那可是認真起來能直接衝垮一個人心誌的煞氣,即便剛才羅睺沒認真,但……


    “現在的年輕人,真了不得。”


    “是嗎?”


    羅睺目光微閃。


    “別是心飄了就好。”


    那什麽都不怕,什麽都不在乎的目光,可不算是件好事。


    ……


    又是鬼市。


    白忘冬都覺得自己來這裏都快和迴家一樣了。


    除了流芳閣之外,白忘冬的第二條線就在這裏了。


    羅家窯!


    之前羅永盛就說過,那小偷來羅家窯這邊銷過贓,隻要從羅家窯下手,多多少少也能找出一點這小偷的蛛絲馬跡。


    隻要有痕跡,不管多麽微小,總能順藤摸瓜摸上去。


    而且……


    “唿~”


    白忘冬現在嚴重懷疑,羅永盛就是打草驚蛇的那個點。


    就是因為他失蹤了,所以流芳閣才會被燒。


    雖然這兩件事看起來毫無關聯,但實際上,白忘冬在羅睺家裏複盤了一下這兩天抓賊的全部過程,找來找去也就隻有羅永盛這麽一個點是他無法掌握的。


    百裏牧也好,羅睺也好,這些人的行動邏輯沒有半點的問題。


    而那些被他一一造訪過的失竊者一來沒有充足的時間,二來,既然他們都願意開口,明裏暗裏地給他指明流芳閣的身份,那就不會再做多餘的事情畫蛇添足。


    隻是參與盲拍,以他們的身份不會將這件事當成一迴事的。


    所以,想來想去,想來想去,最符合的人選就成了羅永盛了。


    可問題來了,羅永盛應該是建文逆黨這邊的人才對,流芳閣則是屬於妖族餘孽這邊的任務線,兩者怎麽會相交呢?


    嗬。


    “兩者又怎麽不會相交呢?”


    白忘冬現在細細想來,貌似在那一晚問花樓羅永盛提到為什麽要讓鬼手錄外的這個人在羅家窯銷贓的時候,目光閃爍躲避了那麽零點零零零九秒的時間。


    迴想起這個之後,白忘冬突然就有了一個想法。


    流芳閣同樣屬於建文逆黨,就是它介紹妖族餘孽去羅家窯銷贓的,盲拍的名單也是它交給妖族餘孽的,這樣一來,名單的來源弄清楚了。流芳閣為什麽能提前逃跑的理由也弄清楚了,因為這背後的人深知,要是羅永盛被抓了,流芳閣被牽扯出來隻是時間問題,為此,隻能斷尾求生。


    如果,白忘冬是說如果,以上的猜測都是正確的話,那也就說明……


    “建文逆黨和妖族餘孽聯合了?”


    “果然……我是天才。”


    白忘冬走在鬼市街上,笑容愈發燦爛,燦爛到那遮蓋著他臉龐的靈力都快要被這燦爛的笑容給衝破了。


    他張開雙臂,感受著這一刻思緒貫通的舒爽。


    這一刻他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快衝迴到羅睺家裏告訴他,抓人的充分理由有了。


    “這群人都為建文逆黨提供過資金幫助。”


    隻要人連夜抓到詔獄,一個晚上的時間,什麽盲拍的名單,什麽盲拍的物件,他都能搞得清清楚楚。


    不過嘛……


    他估計自己說出這話來,羅睺這次真的會把他從府裏給扔出來,為了不讓這丟臉的一幕發生,白忘冬還是選擇壓下了這個想法。


    現在還是先專注於羅家窯這根線吧。


    “啪。”


    沒有半點猶豫地把門踹開,白忘冬手比著槍的手勢就衝進了羅家窯的鋪子當中。


    然後大喊一聲。


    “都舉起手來別動,掃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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